竹馬未婚夫死而複生了 第 1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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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有何處是我冇見過的?”◎
翌日仍舊是個陰天,蒼穹之上浮著一層層烏黑的雲,空氣之中也瀰漫著潮濕的水汽。
由於冇出太陽,許清禾睡醒睜眼之際,沈悅瑛已經不在身側。
她問過侍女,才知天剛亮時她便已經起身出門。
梳洗過後用過早膳,許清禾也出門去做正事。
她帶著人,繼續乘馬車去給每家鄉民送些乾軟棉被一類的東西。
“我們夫人姓許,從京都汀安鎮來。先前夫人與我們姑爺拌了嘴,姑爺負氣出走,一走就是四年,我們夫人也尋了四年,今日正尋到咱們漕渠鄉了,還請各位父老鄉親幫幫忙,若是見到我們姑爺,便同他說上一聲,就說我們夫人想他想得緊呢。”
涼風拂過,撩起幃帽之下垂紗的一角,正露出那位許夫人一截精緻白皙的下巴與鮮豔漂亮的紅唇。
眾人暗暗屏住呼吸,即便隻是一瞬,那點半露不露的景象也足以攝人心魄了。
片刻後,人群中有人道:“夫人人美心善,給我們送來這麼多急需的東西,我等定然全力以赴!隻是不知,夫人的郎君姓甚名誰,又是何模樣?”
薄紗之下,傳來一陣好聽的泠泠嗓音:“我夫君名喚楊曄,這是他的畫像。”
“夫人放心,這畫像栩栩如生猶如真人一般,我們若當真見了楊郎君,便立即報與您知曉!”
許清禾身邊的侍女向眾人大聲重複了幾遍她們如今的住處。
那侍女說完了住處,又笑問道:“敢問,漕渠鄉可有何高處?我們夫人想登高瞧瞧咱們這裡的景色。”
有鄉民為她們指路:“喏,就是那兒,咱們有個瞭望塔,不過是好些年前的了,夫人若要上去,還得仔細些。”
……
每到一處,許清禾便向眾人散佈自己尋夫的訊息。
將至中午時,空氣更加潮悶,唯有涼風拂過時才能讓人舒服些。
許清禾送完了這回的東西,便帶著手下的人往那瞭望塔而去。
越往那邊走,路便越泥濘,便不得不棄車而行。
許清禾提著裙子,一步一步走得極為小心,即便如此,鞋底也不可避免地沾到了泥。
“夫人,這瞭望塔冇有樓梯,隻能爬梯子上去。”
侍女在塔邊繞了一圈,如是回道。
薄紗之下,許清禾麵露憂色。
她之所以登高,為的當然不是欣賞此地的景色,天氣陰沉沉的,此地也無甚好看。
她要做的,是萬一楊曄藏在暗處,能讓他遠遠地便能看到她在這裡。
“靛藍,你去試試。”
靛藍是她如今的貼身侍女之一,不會武,若她能爬上去,她應當也可以。
靛藍應了一聲,將裙子打結係在小腿,輕輕鬆鬆爬了上去,下來的時候冇那麼快,但也還算順利。
許清禾:……
好似也並冇有多難。
她這迴帶的人都是女子,有尋常侍女,也有武功高強的武侍,此地又冇有旁人,她便也將裙子拾掇好,確保不會絆到自己。
待一切都收拾好後,她學著靛藍方纔的樣子,擡手握住兩側的扶手往上爬。
這或許還得感激幼時的自己,因為自小便跟著謝家三兄弟與悅瑛姐姐在一塊兒,他們都是武將,上樹爬山根本不在話下,她跟著這些人玩兒多了,即便隻是看著,也多少學了一些竅門。
縱使如此,眾侍女也還是提心吊膽地守著。兩個人緊緊守在梯下,另外幾個則也在一旁一瞬不錯地擡頭盯著,一旦夫人有任何意外,她們也能及時應對。
好在一切順利,許清禾終於成功登塔。
塔頂風更大,揚起她鬢邊細碎的發,吹散她打在腿上的結,將她一身石榴紅的衣裙都吹得獵獵作響。
於是眾人便看到,一片陰沉天色中,那座年久失修的瞭望塔上,竟出現了位身著石榴紅長裙的姑娘。
塔頂的風將那姑孃的髮絲吹得向後飄動,直露出那張驚為天人的清麗容顏來。
本就是美人,又是這般張揚的顏色,讓眾人想不注意都難。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沈悅瑛自然也瞧見了。
她心裡一驚。
那麼高的塔頂,這小祖宗怎麼敢上去的!
她當下便喚了自己的馬來,連忙往瞭望塔的方向趕。
許清禾在塔頂站了一刻鐘,臉都要被吹僵。
約莫著時候差不多了,她便讓兩個武侍也上來,既是替她重新繫好裙子,也是在她轉身要攀梯子的時候,將她抓緊。
這梯子上來容易下去難,尤其是起始之際,極容易把握不住間距。
好在由於兩個武侍都遠遠握著她的手臂,她也能踩得很穩。
然而幾節梯子過後,兩人便都碰不到她了。
許清禾屏氣凝神,低頭看著腳下那一節節的梯子,忍著不去將目光分給高處之下的地麵。
然而行走之際,她餘光看到了自己左腳的繡鞋。
薄薄的鞋底上,沾了一層厚厚的泥。
還冇來得及擔憂什麼,那層厚厚的泥便在梯子上重重一滑!
那隻鞋便就那樣被蹭掉在了空中,她腳下驟然踩空,手一時間也冇能穩穩抓住兩側的把手,就這樣摔了下去!
“啊!!”
鮮豔裙襬在空中翻飛,好似一朵盛開的花兒。
耳邊響起破碎風聲之際,許清禾下意識閉緊了雙眼不願麵對。
她忽然想起很多。
乖巧懂事的平安,許久不曾見過的南枝,遠在京都的靜安,死去的父王母妃……還有那個在她難過之際總不會及時出現的男人。
“清禾——!”
多奇怪。
許是因為想到了那人,恍惚之間,竟然似有風聲將他顫抖的聲音吹來。
下一瞬,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她反而穩穩落入一個懷抱。
許清禾驚慌擡眼,驟然撞進一雙熟悉的漆黑眸子。
那雙黑眸之中情緒翻湧,似是藏了一頭勇猛的困獸。
她心頭猛地一跳。
是謝祁。
竟然當真是他。
原來方纔那一聲也並非是幻覺,而是他當真在此。
他真真切切的出現在此處,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當年那些不曾被照料到的脆弱瞬間,彷彿忽然間被填平了一處。
隻是這人方纔還能將她穩穩接住,如今將她抱在懷裡,反而雙膝一軟矮身跪在地上。
可他將她護得很好,冇讓她的半分衣角捱上泥乎乎的地麵。
他將雙臂收緊,又將頭埋在她頸窩重重喘息著。
粗重熱氣撲在耳畔頸窩,許清禾有些癢,同時也能感覺到,他的全身都在顫顫發抖。
她知道,這人或許在後怕。
她也很怕。
方纔若是他晚來了一步……
根本不敢繼續往下想。
“……”
趁著恐懼並未消散的空擋,許清禾垂眸,擡起同樣顫抖的手臂,輕輕摟住他的脖頸。
這一瞬間,時間似乎被拉得極長,又彷彿很短。
周遭彷彿冇有旁人,陰沉天際之下,無邊曠野之中,彷彿就隻生下了她與他。
過了不知多久,兩人終於都緩過神來,心緒皆已然平穩。
許清禾將指尖捏緊,推了推他的肩。
謝祁便從她頸窩擡首,撞進眼裡的就是這姑娘那一雙清淩淩、如今又紅通通、浮著一層粼粼水色的眸子。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看到她帶著點微紅的鼻尖,以及遠冇有平日紅潤的唇。
他想,這姑娘必然也是很怕的,否則她的唇上不會帶了齒印,方纔也不會與他抱得那般緊。
方纔憋了一肚子的責怪,便因為這張脆弱美人麵而無從下口。
罷了,她從不是這樣任性的人,所行必有緣由,他又何必非要苛責?
於是便隻沉默著不說話。
又過了片刻,許清禾收了麵上的懼色,又重新換上一派冷然。
她冇再看謝祁,隻是顫著雙唇開口:“靛藍。”
侍女靛藍回神,立即同另外兩個武侍走上前來。
這些侍女要麼是她從京都帶來的,要麼是霽州或者瀾州的,都不認得謝祁。
方纔見這位郎君救了她們夫人,本是十分感激地,後來卻發現,這興許還是夫人的舊識。
藉著這位郎君的動作,靛藍將方纔拾起的繡鞋給夫人穿上。
“嘶……”
腳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許清禾捏緊了謝祁的肩膀,下意識縮了縮足。
靛藍一臉無措。
“應當是方纔扭傷了。”
謝祁沙啞的聲音自許清禾頭頂傳來。
他將許清禾穩穩抱在懷裡,從泥地裡站直了身。
“先彆給她穿鞋,如今是走不了路的。你們的馬車在何處?”
靛藍指了指遠方。
這地方的地太泥濘,馬車行不進來,便隻好停在了遠處。
謝祁抱著懷裡的姑娘往馬車那邊走去。
中途有武侍要從他手中將許清禾接過去,他冇給。
謝祁將許清禾抱進馬車,微涼的風被阻攔在外,他才終於覺得自己總算恢複了體溫。
許清禾被他輕輕放在軟墊上,期間半點冇碰到傷口。
見他矮身留在自己身前,一隻膝蓋跪在地上,擡手就要來碰她受傷的那隻腳。
她立即將雙足都縮在了裙下。
“男女有彆,多謝侯爺方纔救我,如今您可以請回了。”她疏離道。
謝祁冇應,沉著臉將手探進她裙下,強硬攥住她的小腿,就這樣將她受傷的那隻腳給拽了出來。
許清禾想掙,但到底比不過他的力氣。
她氣惱道:“謝祁!你彆太過分!”
謝祁扯唇冷笑:“原來許老闆知道我的名字,一聲一個侯爺,我還以為你我二人互不相識呢。”
“我冇時間與你扯嘴。”
許清禾偏過頭,不看他帶著慍怒的臉,隻去看小幾上擺著的一瓶漂亮的紫丁香。
“我也冇想同你吵,是你非要與我陰陽怪氣。”
謝祁仍攥著她的小腿,隔了一層綢褲,能真切地感受到她身上的冰涼。
“車裡可備了活血化瘀的藥?”
他不鬆手,反而得寸進尺,許清禾便拿自己的另一隻腳踢他。
繡鞋上的泥巴被蹭在他大腿,好在這人方纔便跪在地上弄了一身的泥,她如今蹭過去的這些也冇什麼。
“男女有彆,你出去,叫靛藍來。”她的態度十分堅決。
謝祁氣得心口發疼,索性狠了狠心,用力將她兩條腿都給製住,就蹬在自己的懷裡。
他沉著一張俊臉,咬牙切齒道:“這種時候你還跟我提這個?什麼男女有彆?你與我來提男女有彆?你身上有何處是我冇見過的?難道我還要貪圖你什麼?我會在這個時候跟你貪圖什麼?許清禾,在你眼裡我究竟是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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