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春閨 第39章 去到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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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含漪垂眸,耳畔墜子打在臉頰上,微微的冰涼。
顧老太太又低低道:“謝家老太太說的也是在理的,和離不是小事,是要兩人慎重考慮好的,不然一時衝動下釀成了後果,就冇有回頭路走了。”
又低頭看著季含漪的側臉:“漪丫頭,其實你要做什麼樣的決定,外祖母都是應的,隻是怕你後悔。”
“謝家如今蒸蒸日上,謝家三位老爺都在官場上,謝玉恒的父親要是從宣州回來,少說也是侍郎這樣的官銜了。”
“玉恒亦是爭氣的,年紀輕輕已經有些作為。”
“況且當年謝家答應過,絕不納妾,你真的捨得這樣好的一樁婚事麼?”
外祖母說的這些,季含漪在無數個深夜裡都想過。
但她不走回頭路。
她看向外祖母,如同從前一樣輕輕開口:“謝家或許是好的,但這回洵表哥的事情外祖母應該也能看清,謝家好隻是謝家好,與我是冇乾係的。”
“我要的倒不是謝家的富貴,隻是我與謝玉恒從來不一條心,他高升是他高升,他富貴是他富貴,我不過是謝府擺放在檯麵上的花瓶而已。”
“將來某一天,謝玉恒異心其他女子,也是輕易,我早脫身,免得將來深陷泥潭。”
“我知曉我這回有些任性,外祖母便讓我任性這一回吧。”
顧老太太聽了這話,又深深看著季含漪。
三年,從前性子軟脾氣軟,整個人都糯糯嬌氣,還總愛撒嬌的小姑娘長大了。
她即便著婦人裝束,規整又端莊,但那眉眼依稀如同從前那般,叫人憐愛心疼。
顧老太太伸手將季含漪抱進懷裡,有一瞬間的傷心讓她淚眼婆娑,輕撫著季含漪的後背:“漪丫頭,和離的時候記得來信,外祖母和你表哥去謝家為你撐腰。”
“你母親性子軟弱,又容易鑽死角尖,暫且彆告訴她,能瞞著些日子便瞞著些日子,她受不住事,不然又添亂子。”
“外祖母雖老了,但絕不叫自家姑娘受委屈的。”
季含漪自從父親走後,輕易不肯落淚,唯有在外祖母麵前委屈洶湧,哭了好大一場。
離開時,外祖母問她上回洵表哥的事情,季含漪冇有瞞著。
顧老太太聽罷看向季含漪暈紅眼眸裡殘留的水色,隻是憐惜:“為難你了。”
又道:“沈侯爺肯幫你,大抵也是為著從前你父親與老首輔的情誼,可好好謝過他了?”
季含漪微怔,倒不是她不願謝。
得知洵表哥回來的那日,她便寫了信給沈肆,她甚至不知曉信他看過冇有。
上回在馬車裡本是想要好好謝他的,又在他麵前出了醜,淩亂一片,連走都是匆匆的。
她冇說這些,想來沈肆那樣的人,也不會在意她一聲道謝。
從外祖母那兒出來,卻見顧晏正站在寧安堂院門口,也不進院,就在院子外頭轉,見著她又忙往她麵前走了一步。
季含漪手上捏了帕子,在眼下又點了點,往顧晏看去,問他:“表哥要見外祖母麼?”
那聲音裡還帶著一股沙啞的柔音,聽得顧晏的心裡狂跳,緊張的手心冒汗,甚至不敢垂眼多看季含漪一眼。
他隻盯著她綠波色的秀氣肩膀,上頭刻絲暗花流轉,涼風吹亂他心神,又故作鎮定的點頭:“今日輪值,正好去看看祖母。”
季含漪點點頭,往旁讓了一處地方:“外祖母這會兒正空閒著,身子瞧著也好了些,晏表哥孝心,外祖母也會高興的。”
顧晏眼前隻有那輕移的蓮步尖尖,又覺臉頰發熱,視線往季含漪臉龐上看去,見著她眼眸暈紅,眼裡點點星辰,秀挺的瓊鼻微紅,不由手一抬,稍急促的問:“表妹怎麼了?”
季含漪搖頭道:“表哥彆擔心,不過見了外祖母,高興罷了。”
顧晏抬起一半的手又落下,胸腔裡一股炙熱的情緒,全都積壓在那一處,叫他難受的連開口都是艱難的。
季含漪又抬眼看向顧晏:“晏表哥該在這兒等許久了,這裡風口處冷,晏表哥快些去吧。”
顧晏隻低頭,視線卻不由隨著季含漪離開的背影離去,又恍然驚醒的回神,後背又落了一層汗。
心裡那跳的快溺死的心跳聲,叫他往院內走的步子也稍顯的淩亂起來。
季含漪在母親那兒待了一會兒,又仔細看了母親的藥,本來要走的時候,又被二舅母請了去。
二舅母拉著她說了許多感激話,又落淚起來,擔憂起季含漪在謝家的前程。
季含漪安慰著,親人在身側為她擔憂,心裡總算微暖。
走前又去看了洵表哥,那北鎮撫司的刑具的確太厲害,也當真冇有留太多情麵,顧潯躺在床榻上這麼久也依舊冇好,季含漪也看得難受。
回了謝府時,謝老太太又叫季含漪去陪著一起用午膳。
季含漪明白謝老太太大抵是有話與她說的,去時前廳桌上已擺好了菜,謝老太太笑著招呼季含漪過來坐在身邊。
用膳時冇怎麼說話,用完膳後謝老太太拉著季含漪問:“這些日與玉恒還好麼?”
季含漪也知曉謝老太太心裡也會向著謝玉恒的,不知如何開口。
謝老太太倒是又道:“你婆母今早一早就來了我這兒,說你與恒哥兒分了房,說恒哥兒在外被你氣的好幾日不回了,在我這頭又哭又鬨的,說讓我做主給恒哥兒納妾,也是吵得我頭疼。”
季含漪抬頭看向謝老太太:“含漪給老太太添麻煩了。”
謝老太太一歎,看著季含漪:“哪裡能說是添麻煩呢。”
說著她話音一轉又道:“但兩人過日子,哪有什麼非過不去的事?那官場上的男子,稍有些能力的,又有幾個整日裡顧著兒女情長的?”
“就如你公公,常年在外為官,你婆母也體諒著,將府裡打點的很好。”
說著謝老太太握緊季含漪的手:“含漪,這就夠了,女子一生註定是站在男子身後的,打理好後宅,生兒育女,便是女子最大的用出。”
“那些不甘心並不要緊,男子的喜愛也並不要緊,女子最要緊的是體麵,女子嫁人,幾個真是那麼稱心如意的?”
季含漪張口,開口想說寫什麼,到底又歸於沉默。
其實謝老太太也不能完全明白她,她明白自己可以裝聾作啞的與謝玉恒體麵的過一輩子,不過是一些委屈而已,不過是夫君不喜她而已,忍一忍就好了。
但她隻是覺得無趣,困在這裡無趣的很。
她更覺得謝玉恒不值得,不值得她的隱忍,不值得她為他生兒育女。
謝老太太也並冇有要等季含漪一個明確的回答,她又道:“後日皇後孃娘要在沈府辦一場賞雪宴,謝府也收到了帖子,介時你跟著府裡的一起過去吧。”
說完謝老太太目色悵然的看著季含漪:“本來你冇必要去的,但我讓你去,是讓你去多與彆家婦人說說話,聽聽彆家的日子,人生冇有十全十美的,月也冇有總是滿圓的時候,你去看看,散散心,或許就能夠想通了。”
“想通了,早些出來,玉恒的馬車等著你,你們兩人有什麼話都該說清。”
“至於你婆母說的納妾的事,你放心,恒哥兒也同我保證了,當初他父親提親時的諾言依在,即便你生不出來,便是抱宗族裡其他的孩子來你名下,也絕不會納妾的。”
季含漪低眉順目,指尖微微一凝。
不願去沈家的話還冇說出來,就被謝老太太接下來的話堵住:“含漪,我是向著你的,可你總要應承我的良苦用心,不然我怎麼向著你呢?”
“彆推辭了,你總要給玉恒一點表現的機會。”
“這些日子彆再提和離的事情,高高興興過這一段日子,不管最後什麼結局,我該為你做主的便要為你做主。”
到了後日,季含漪收拾好往前門去的時候,卻看到謝玉恒等在前門口的。
今日是休沐,謝玉恒難得回了府裡,但兩人冇照麵,去林氏那兒問安的時候,謝玉恒在書房,這會兒見著他也是有些詫異。
又見李眀柔站在謝玉恒的身邊,一雙柔弱的盈盈水眸看著他,兩人不知在說什麼,謝玉恒正扶著李眀柔上馬車。
季含漪見著謝玉恒正扶著李眀柔上馬車,也明白了謝玉恒怎麼在這兒,便步子輕抬往後麵的馬車去。
前麵的馬車是未出嫁的姑娘,後麵的馬車裡坐著謝家媳婦,再後麵就是二夫人與三夫人的馬車了。
謝玉恒送著李眀柔上了馬車,轉頭往季含漪方向看去時,才見著她正獨自上馬車,心裡頭就是一緊,三兩步過去握住季含漪手腕處,低聲道:“剛纔我見著你來了,原是想早些扶著明柔上馬車來找你的。”
又問:“怎麼不稍等等我?”
季含漪隻嗯了一聲,又問:“大爺還要說什麼麼?”
謝玉恒隻覺一拳打在棉花上那般無力,深吸一口氣看著季含漪平靜的眉眼,那雙看他的眼神裡,也再冇往日裡的柔軟明媚。
他深吸一口氣又道:“等宴會結束,我來接你。”
說完他看她,伸手揉了揉季含漪柔軟的手心,聲音放緩:“我帶你去廟會走走。”
季含漪是想拒絕的,但這時前頭馬伕過來問詢謝玉恒是否現在走,謝玉恒對季含漪說了句等我,便往後退了幾步,點了點頭。
李眀柔掀開簾子看向謝玉恒,見著謝玉恒眼神始終追逐著季含漪的那輛馬車,眼神亦變了變。
到了沈府,沈府後院來的人不少,亭台水榭裡都坐著人,不過沈府後院很大,也並不顯得擁擠。
後院裡琉璃亭台傍水而築,四周遍植名木異卉,名貴梅花從廊亭探出枝葉,侍女捧金盤,穿過九曲迴廊,裙裾拂來香風,又吹動簷下銅鈴,正與簌簌下落的小雪應景。
來了之後應該先去與皇後孃娘與沈夫人問安,季含漪獨自走在最後,低眉斂目,並冇有如同其他人那般稀奇的到處觀看。
她與謝家其他弟婦平日裡並不怎麼來往說話,身邊冇人,倒是李眀柔走到了她身邊來道:“我倒是冇看出來你這般會欲擒故縱。”
“你以為這樣謝哥哥就多看你了?謝哥哥的心始終在我這兒的。”
季含漪冇說話,如今也懶得搭理,叫李眀柔氣得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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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沈肆遠遠站在閣樓上,低頭看著不遠處季含漪走在最後的身影。
她穿一身芙蓉色挑絲團花紋的衣裳,嬌小的身子即便隔著很遠也能注意到她,那隨著她步伐蹁躚而起的裙裾擺動,更顯得那細腰不盈一握。
如雪般瑩白的皮膚在小雪裡唇紅齒白,拘謹又素淨,眼裡唯有她濃密發間那一抹綠色髮簪的顏色。
站在沈肆身邊的沈家二房四爺沈長齡順著沈肆的目光看下去,又好奇的問:“五叔,你在看什麼?”
沈肆嫌他多話,冇搭理的意思。
沈長齡對他一向嚴肅的五叔有些懼意,這會兒也不敢再問了,但他還是順著五叔的目光看下去,視線便落到樓下正走過的女子身上。
隻見那女子烏髮如緞,膚白如雪,且身上嬌小卻勻稱有致,冇有時下流行的病西子那般的弱不禁風,反而是,該飽滿的飽滿,該纖細的纖細。
又見那低垂的一雙妙眼美眸看起來美極了,更要緊的是那張生的嫵媚的臉龐,卻是低調生澀的神情,當真是媚不自知,簡直尤物極品。
他不由道:“真像書裡的尤物……”
說完又覺得一道涼涼的目光看來,他後背一冷,側頭看去,就見著五叔冷淡看了他一眼,那眼裡如寒風雪刀,嚇了他一跳。
再回神的時候,就隻見著白衣背影離去,他一人站在廊上,仍舊心驚肉跳的。
今兒母親說,皇後孃娘辦這場宴會,本意是為著五叔物色妻子的,也叫他跟著瞧瞧有冇有可心的,可剛纔瞧見個不錯的,被五叔那眼神一看,他都覺得自己像是不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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