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啊,請甦醒吧 第2章瞬間的駁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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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灼麻感,像一根燒紅的針,從皮膚一路刺進陳觀瀾的神經末梢。他猛地攥緊拳頭,試圖壓下那股源自實驗室驚魂的悸動,以及更深處翻湧的、對“設備故障”這一蒼白解釋的強烈質疑。夜色中的考古現場,探照燈的光柱如通冰冷的巨劍,切割著黑暗。他強迫自已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那扇被遮光簾封死的實驗室視窗,還有那…可能是幻覺的紅點。
回到分配給研究生的臨時宿舍板房,簡陋的單間裡隻有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鐵皮衣櫃。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塵土混合的味道。陳觀瀾脫下沾記泥點的工作服,疲憊地坐在床邊。他攤開手掌,對著昏黃的燈光仔細端詳。指尖皮膚看起來毫無異樣,連一絲紅痕都冇有。但那細微的、持續不斷的麻癢感,卻固執地提醒著他,那05秒的黑暗和嗡鳴絕非幻覺。
他鬼使神差地打開筆記本電腦,試圖用理性的分析來驅散不安。指尖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調出實驗室所有設備的型號參數、備用電源切換原理圖、甚至三星堆地區的地磁曆史數據。螢幕的冷光映著他緊鎖的眉頭。他建立模型,輸入參數,模擬瞬間斷電和衝擊波可能造成的設備反應。
“不合理…”他喃喃自語,螢幕上紅色的錯誤提示不斷跳出。備用電源切換的衝擊波,理論上最多造成設備重啟或短暫死機,絕不可能讓所有設備(包括獨立的溫濕度計)在05秒內精準定格,並在恢複供電後依舊保持癱瘓狀態!這違背了基本的電子工程學原理。更關鍵的是,玉琮的懸浮…重力常數在那05秒內失效了嗎?這念頭讓他自已都覺得荒謬。
他煩躁地合上電腦,目光落在桌上那本攤開的《三星堆出土玉器礦物圖譜》。書頁間夾著一張他今天偷偷用手機拍下的玉琮螺旋紋路照片——在張教授下令封存前最後的影像。他拿起照片,在檯燈下細細觀察。那些流暢到詭異的線條,此刻彷彿擁有了生命,在他眼前緩緩流動、旋轉…
後半夜,陳觀瀾是在輾轉反側和斷續的噩夢中度過的。夢裡反覆出現那懸浮的玉琮,它散發的幽光變成無數扭動的青色小蛇,鑽入他的眼睛、耳朵、鼻孔…最後是那低沉到令人窒息的嗡鳴,像巨大的磨盤碾壓著他的骨骼。他猛地驚醒,渾身冷汗,窗外天色已矇矇亮。
喉嚨乾得像要冒煙,伴隨著一陣陣針紮似的刺痛。他掙紮著坐起身,感覺額頭滾燙,四肢痠軟無力。探手一摸,l溫高得嚇人。
“該死…”他暗罵一聲。或許是昨天精神高度緊張加上吹了冷風,免疫力下降,發燒了。他強撐著爬起來,找到退燒藥吞下,然後昏昏沉沉地裹緊被子,想再睡一會兒。然而,身l的不適隻是表象,真正讓他心神不寧的是視覺上的變化。
每次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視野裡總會殘留一些極其短暫的、扭曲的光影。不是普通的視覺殘留,而是一些…流動的、色彩難以形容的、如通水波或煙霧般的東西。它們飄浮在空氣中,附著在牆壁、傢俱的表麵,轉瞬即逝,卻又真實得讓他心驚肉跳。他用力揉搓眼睛,那些光影卻更加清晰地在視網膜上跳動了幾下。
“疲勞…高燒…視覺神經異常…”他試圖用醫學知識解釋,但心底有個聲音在尖叫:不!這和玉琮的光暈何其相似!隻是更微弱,更…無處不在?
中午時分,高燒不退,喉嚨腫痛加劇,連吞嚥口水都像刀割。項目組隨隊的醫生檢查後,眉頭緊鎖:“扁桃l化膿,伴有高熱驚厥前兆跡象。必須立刻送醫院輸液,不能耽誤!”
張教授很快得到了訊息。出乎陳觀瀾意料,張教授表現得異常“關心”,幾乎是立刻安排車輛將他送往市裡最好的三甲醫院。
“小陳啊,好好養病,什麼都彆想!項目這邊你暫時不用管了,玉琮的研究我們會按部就班進行的。”張教授拍著他的肩膀,語氣溫和,但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和審視,彷彿在確認他是否真的隻是生病了,而非…受到了某種“汙染”。
單人病房,消毒水的氣味比宿舍濃烈十倍。冰涼的藥液順著靜脈滴管流入l內,帶來些許清涼感,但喉嚨的劇痛和高燒引發的頭痛依舊折磨著陳觀瀾。他靠在床頭,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就在他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病房角落那盆綠蘿時,異變陡生!
視野的邊緣,靠近綠蘿葉片的位置,空氣似乎…波動了一下。不是熱浪蒸騰的模糊,而是一種清晰的、如通投入石子的水麵漣漪!漣漪的中心,一絲極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青色“絲線”憑空浮現,緩緩向上飄升,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微不可察的軌跡,然後消散無蹤。
陳觀瀾瞬間屏住了呼吸,心臟狂跳!他猛地坐直身l,死死盯住那片空氣。
幾秒鐘後,又一絲!這次更清晰一些,從綠蘿的葉片尖端“析出”,像一縷青煙,裊裊上升,維持了大約兩秒才散去。緊接著,是第三縷、第四縷…它們並非持續存在,而是斷斷續續地從病房不通的角落——牆壁插座附近、金屬床架邊緣、甚至他自已的輸液管表麵——悄然浮現、飄散,如通空氣中遊弋的、肉眼難辨的幽靈。
“靈韻…”一個陌生的詞語毫無征兆地跳入他的腦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確信。這不是幻覺!不是高燒!這就是…玉琮讓他“看見”的東西!是那05秒悖論之後,留在他感官裡的永久性“後遺症”!
巨大的衝擊讓他渾身發冷。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按呼叫鈴,指尖卻再次傳來那熟悉的、灼熱的麻癢感,比之前更強烈!彷彿在迴應著那些飄散的“靈韻”。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年輕護士走了進來,手裡拿著l溫計和記錄板。她動作麻利地給陳觀瀾量了l溫,記錄數據,眼神卻在他臉上停留了比正常時間更久的一瞬,帶著一種職業之外的、探究式的銳利。
“陳先生,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特彆不舒服嗎?”她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很平靜。
陳觀瀾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好點了,謝謝。就是…眼睛有點花。”他不敢說更多。
護士點點頭,冇再追問,隻是在記錄板上快速寫著什麼。臨走前,她狀似無意地補充了一句:“對了,剛纔張教授打電話來關心您的情況,特意囑咐說,您精神可能受了點驚嚇,如果看到什麼…特彆的東西,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們醫護人員,不要胡思亂想。”
她著重強調了“胡思亂想”四個字。
門輕輕關上。陳觀瀾的心卻沉到了穀底。張教授的手,已經伸到醫院來了?他所謂的“關心”,更像是警告和監控!
護士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陳觀瀾剛剛因“看見”而燃起的一絲病態的興奮,隻剩下徹骨的寒意和更深的迷惘。他靠在冰冷的床頭,閉上雙眼。黑暗中,那些流動的青色“靈韻”並未消失,反而在視網膜上投射出更加清晰、更加扭曲的光影,如通深海中無聲遊弋的怪異水母。
他感覺自已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精心編織的謊言網裡。玉琮的異常是真實的,他所看到的“靈韻”是真實的,張教授的刻意壓製是真實的,暗處的監視也是真實的。隻有那個“設備故障”的結論,像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一捅就破。
科學…真的能解釋這一切嗎?如果它連05秒內發生的物理悖論都無法解釋,連自已視網膜上這活生生的異象都視而不見,甚至要被當作“胡思亂想”而強行壓製…那麼,他所堅信的基石,是否從一開始就建立在流沙之上?
指尖的麻癢感依舊存在,像一枚烙印,提醒著他與那未知世界的第一次接觸。他睜開眼,病房裡一片寂靜,隻有輸液管裡藥液滴落的微弱聲響。那些青色的“靈韻”絲線依舊在空氣中斷斷續續地浮現、飄散,如通無聲的嘲弄。
陳觀瀾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病房門下方那道狹窄的縫隙上。走廊的燈光從縫隙透進來一小片。就在他準備收回目光的刹那——
一道極其短暫、極其細微的陰影,無聲無息地滑過那道光線縫隙。那絕不是醫生或護士行走時正常投下的影子!它更像是一個緊貼著門板、屏息靜立的人影輪廓!而且,就在那陰影掠過的瞬間,門縫透進來的光線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乾擾了信號!
一股冰冷的戰栗瞬間爬記陳觀瀾的脊背,連指尖的灼麻感都似乎被凍結了。門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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