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續:修羅劫 第8章 舊地
合歡鈴在袖中灼燙,如烙鐵貼著皮肉,一絲猩紅自玉鈴裂紋中滲出,順著手腕蜿蜒而下,竟不似血,倒似熔化的硃砂。張小凡立於通天峰後崖,指尖微顫,卻未去擦拭。陸雪琪立於三步之外,劍未出鞘,但眉心一點寒意已凝如霜雪。她未言語,隻將手中一縷冰絲纏上鈴身,試圖壓下那詭異的熱流。鈴紋微震,冰絲頃刻化作黑氣,消散於夜風。
“此地不可久留。”她終於開口,聲如碎玉。
張小凡頷首,將鈴收回懷中。那熱意未退,反而更深,彷彿有東西在皮下蠕動,順著經脈向上攀爬。他閉目,佛力自丹田升起,如寒泉灌頂,將那股躁動壓下。再睜眼時,眸中已無怒火,唯餘一片沉淵般的靜。
通天峰上,巡夜弟子三步一崗,靈光符陣隱現於簷角石縫。蕭逸才的禁令如鐵鎖懸頸——不得離山,不得私查。林驚羽雖未現身,但其氣息如影隨形,藏於雲階暗處。張小凡知道,他若強闖,斬龍劍必出鞘。可他不再欲破規矩,隻等一個空隙。
子時三刻,陸雪琪悄然離殿,言奉命巡查後山結界。她行至竹林深處,天琊劍尖輕點地麵,一道清光如針,無聲刺入地底靈紋。那是青雲佈下的監察陣眼,專為監視出入之人。劍氣如絲,緩緩剝離陣紋中的靈核,未起半點波瀾。片刻後,她袖中符紙自燃,化作青煙,引得遠處守衛分神。
張小凡便在此時動身。
他未禦劍,亦未騰空,隻踏著山石陰影,如幽魂潛行。噬魂棒藏於袖中,黑氣被佛力層層封禁,僅餘一線微芒,在棒身遊走如蛇。他穿過三重禁製,避開元嬰長老佈下的神識掃視,於北嶺斷崖處與陸雪琪彙合。二人並肩騰起,劍光如霜,破雲北去。
狐岐山遠在北疆,千裡之外。風沙撲麵,荒嶺如獸脊起伏。昔日鬼王宗所在,早已淪為死地。山體崩裂,地脈枯竭,空中浮著一層灰霧,連月光都透不進去。山門殘垣上,四靈血陣的符痕仍在,卻已扭曲斷裂,如被巨獸啃噬過的骨骸。
“陣眼已毀,但餘威未散。”陸雪琪低語,指尖輕撫石柱裂口,“若強行破入,恐引動地火反噬。”
張小凡蹲身,以噬魂棒輕點地麵。棒尖觸石,黑氣微吐,竟與地底某物產生共鳴。他閉目感應,片刻後道:“有東西在下麵——不是陣眼,是祭壇。血氣未散,與昨夜血雷同源。”
二人尋得一處塌陷地穴,順石階而下。地宮深處,陰風如刀,刮骨生寒。牆壁上殘留的符咒已腐朽,但仍有微弱禁製流轉。張小凡以棒引氣,黑絲如探針般滲入陣紋節點,避開主脈,繞行偏道。陸雪琪則以天琊劍凝出一線清光,劍尖如繡花針,在空中劃出極細的軌跡,將沿途殘留的監視靈紋一一挑斷。
越往深處,空氣越滯重。地麵鋪著黑石,刻滿扭曲紋路,中央塌陷出一口深坑。坑底,一座祭壇半埋於塵土,其上覆著一層幽黑禁製,如活物般緩緩起伏。壇麵布滿裂痕,血跡浸透石紋,乾涸如鏽。
張小凡俯身,指尖撫過壇心。那血跡未冷,竟微微發燙。他割開掌心,精血滴落,滲入陣紋。刹那間,禁製劇烈震顫,黑光暴漲,一道血影自壇中衝出,直撲麵門。陸雪琪劍光一閃,清光如網,將血影絞碎。殘影落地,化作一縷紫絲,蜷曲如蟲。
“這是……”她眉頭緊鎖。
張小凡拾起紫絲,置於鼻端。腥腐之氣撲麵,夾雜一絲極淡的藥毒之味。他眸光驟冷:“腐心蠱。秦無炎的手段。”
陸雪琪凝冰於指尖,將紫絲覆於冰麵。冰光折射,映出絲中隱秘紋路——細若發絲的符線纏繞其上,正是鬼王宗餘孽獨有的控蠱印記。她擡眼,與張小凡對視,無需言語,已知答案。
“他來了。”張小凡低聲,“不止來過,還主持了儀式。血雷劈棺,非天劫,乃陣引。他以碧瑤肉身為引,開幽冥之門。”
“為何?”陸雪琪問。
“不為複活,為剝離。”他握緊噬魂棒,棒身微震,“魂魄離體,肉身空置,正是祭品之相。他要的不是她醒來,而是她的魂,被拖入幽冥深處。”
話音未落,懷中合歡鈴猛然一跳,鈴舌竟發出一聲極短的嗡鳴,隨即寂然。張小凡心頭一緊,彷彿有誰在極遠處呼喚,卻又被生生掐斷。
他跪於祭壇前,將合歡鈴按在陣心。鈴身與血紋相觸,裂口深處泛起微光,似有回應。他閉目,低語如禱:“我知你不在,但我必尋你歸。”
陸雪琪立於身後,察覺他經脈中佛魔之氣再度翻湧。佛力如堤,死死壓住魔性黑潮,但堤岸已有裂痕。她未出聲,隻將一縷清氣渡入他後心,助其穩住心神。
張小凡緩緩起身,握緊噬魂棒。黑氣自棒身升騰,卻被他以佛力強行壓回,僅餘一線纏繞臂骨。他望向祭壇深處,目光如刀。
“秦無炎。”他一字一句,聲如寒鐵,“若你動她一分,我必讓你魂飛魄散。”
陸雪琪忽覺腳下微動。低頭看去,祭壇裂隙中,一滴黑血緩緩滲出,落地無聲,卻將石麵腐蝕出細小孔洞。她劍尖輕點,欲探其質。
張小凡卻已擡手,止住她動作。
他盯著那滴血,瞳孔微縮。血中,竟浮著一絲極細的紫線,與方纔蠱絲同源,卻更暗、更沉,彷彿浸過千年怨毒。那線微微扭動,似有生命。
他俯身,指尖將將觸到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