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續：修羅劫 第95章 希望
金光炸裂，血矛崩碎。張小凡橫棒而立，肩頭匕首仍在骨縫中顫動，血順著噬魂棒流下，在陣眼邊緣凝成一道暗紅紋路。他胸膛劇烈起伏，喉間腥甜未退，雙目卻已不再赤紅。
那股翻湧的混沌之力，被他強行壓入丹田，以佛門心法層層封鎮。一口濁氣自唇間吐出，如煙散去。
四周死寂。
影煞、毒煞、力煞三人已退至岩壁陰影之中，身影模糊，氣息收斂。血池翻湧之勢驟停，秦無炎所立之處空無一物，唯有一團黑霧正迅速滲入石縫，如同活物般扭曲、消隱。
張小凡目光一凝，低聲冷笑：“走得倒快。”
他沒有追擊。腳步一轉，半跪於陸雪琪身側。她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指尖仍搭在陣緣，卻再無寒氣溢位。他將掌心貼上她後背，緩緩送入一道溫和道氣，順著經絡遊走，穩住她潰散的神魂。
“彆怕，我還在。”
他低聲說著，像是安慰她，也像是說服自己。
陣法光芒漸弱，但未熄。金紋雖裂，卻仍在緩緩流轉，彷彿有某種殘存意誌在支撐。他知道，這是幽影留下的地脈餘韻，也是那人用命換來的最後一口氣。
他閉目片刻，調息內腑。經脈如被刀割，真氣枯竭，四肢沉重。但他不能倒。陸雪琪未醒，碧瑤仍在王座之上，秦無炎雖退，未必不再來。
他緩緩起身，握緊噬魂棒，一步步走向血池邊緣。
王座高踞，碧瑤端坐其上，周身修羅氣息如潮水般起伏。她雙目低垂，眉心一道血色印記仍未消散，像一道封印，又像一道枷鎖。她的手指不再劇烈顫抖，呼吸也趨於平穩，彷彿從極寒深淵中浮出了一線。
張小凡在三丈外停下。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鈴，鈴身斑駁，刻著細密符文。合歡鈴。
他指尖輕撥，鈴聲清越，如風過竹林，在死寂的洞穴中蕩開一圈漣漪。
刹那間——
碧瑤睫毛一顫。
喉間溢位一聲極輕的嗚咽，像是夢中被人喚起，又像是靈魂深處某處被觸碰。
張小凡心頭一震，腳步微動，卻又硬生生止住。他知道，此刻不能靠近。她體內修羅之力未散，意識仍在幽冥封印之中掙紮，貿然觸動，隻會激起反噬。
他將合歡鈴輕輕放在陣眼旁，讓鈴身與殘陣共鳴。鈴音不斷，微弱卻持續，如同細流滲入乾涸之地。
片刻後，碧瑤的呼吸更穩了些。眉宇間的戾氣似乎淡了一分，那道血色印記邊緣，竟浮現出一絲極淡的青痕，像是舊日溫情的殘影。
“瑤兒……”他低語，聲音沙啞，“你還記得這鈴聲嗎？”
沒有回應。但她指尖微微蜷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張小凡靜靜看著她，眼中翻湧著太多情緒——愧疚、痛楚、執念，還有一絲久違的希望。
他曾以為她永遠沉淪於幽冥，以為那日青雲山頂的血色誓言，終成絕響。可如今，她坐在這裡，哪怕失憶，哪怕被修羅之力重塑，哪怕視他為敵，她終究回來了。
哪怕隻是一縷魂光，一絲顫動，他也願意賭上一切。
他轉身走回陣心，將噬魂棒插入裂痕中央。陣法光芒微閃，隨即黯淡下去。他割破手腕，鮮血滴落，順著符文蔓延，激發最後一絲潛能。
結界未破，但已搖搖欲墜。
他盤膝而坐，一手搭在陸雪琪脈門，一手輕撫合歡鈴，閉目調息。體內真氣緩緩凝聚，雖慢，卻在恢複。
他知道，秦無炎不會就此罷休。那場逃遁，不過是權宜之計。待他重整旗鼓，必會捲土重來。
但他也清楚，自己已無退路。
陸雪琪需要他護著，碧瑤需要他喚醒，這殘陣需要他撐著。哪怕隻剩一口氣，他也得站在這裡。
洞穴深處，風聲漸止。血池不再翻湧，七煞將的身影徹底消失。唯有合歡鈴在微光中輕顫，鈴音未絕，如訴如喚。
不知過了多久，張小凡忽覺掌下脈門微動。
陸雪琪的手指，輕輕勾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猛然睜眼，低頭看去——她仍閉著眼，但眉心微蹙，似在夢中掙紮。那一勾，像是本能，又像是求救。
他心頭一緊，掌心真氣加快流轉，低聲喚道：“雪琪……再撐一會兒，我在這兒。”
他不敢奢望她立刻醒來，隻求她能聽見他的聲音，知道他還活著，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黑暗裡。
他擡頭，望向王座。
碧瑤的頭微微偏了一下，像是被什麼聲音吸引。她的眼皮輕輕跳動，彷彿有畫麵在夢中閃現——青雲竹林、月下石橋、少年執棒而立，喚她一聲“碧瑤”。
鈴聲再響。
她喉間又溢位一聲輕吟，比先前清晰了些。
張小凡怔住。
他忽然意識到，合歡鈴不隻是信物。它曾封存她的魂魄，也曾承載她的執念。而如今，它正在回應她殘存的意識。
也許，她並非全然迷失。
也許，那道被修羅之力壓下的本心，正在一點點蘇醒。
他閉上眼，指尖輕撫鈴身，心中默唸：“再響一次，再響一次……讓她聽見。”
鈴音再起，清越悠遠。
碧瑤的手緩緩擡起，指尖朝著聲音的方向，微微伸展。
就在此時——
洞穴外，一道陰風掠過。
張小凡猛地睜眼，脊背一寒。
他沒有回頭，卻已感知到，那股熟悉的血腥氣，正從通道深處緩緩退去，如同退潮的暗流。
秦無炎的確走了。
但他留下了一縷氣息，像是警告，又像是伏筆。
張小凡冷笑一聲，低語：“你走得了，她回不來。”
他低頭，看著陸雪琪依舊蒼白的臉，又望向碧瑤那微微顫動的手指。
兩人都在等他。
一個在夢中掙紮，一個在魂裡呼喚。
他握緊噬魂棒，將最後一絲真氣注入陣眼。結界光芒微閃，勉強維持。
他閉目，調息，積蓄力量。
這一戰，還未結束。
而他，已不再是一個人撐著。
合歡鈴輕顫，鈴音未斷。
碧瑤的手指，終於輕輕落下，搭在了王座扶手上。
像是抓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