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為心 第第五十三章 會是這世上最親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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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這世上最親的彼此
——隻歸她所有。
這句話輕聲細語,
溫和脈脈,卻叫檀禾心口傳來難以抑製的悸動,她的呼吸不覺慢了下來。
曾幾何時,
她隻擁有師父。
在師父去後,
她悵然若失地舉目環顧四周,
望月山依舊是青山不老綠水長流,
未有半點更改變化。
她也終於認識到“物是人非”是何意,餘生漫長,
她唯餘一片空茫與孤寂。
而今,檀禾感受著他胸腔中傳來的強勁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隔著衣衫,重新漲滿了她的心窩。
過了許久,
懷中溫軟的身子驀地拱了拱,抵住他胸膛退開些許距離。
四目相對,
謝清硯得以看清她眸裡生霧的瀲灩波光。
檀禾望著他,顫了顫眼睫,
千言萬語哽在喉中:“那我是不是,
可以要你永遠陪我?”
她將“永遠”二字咬得極重。
正如四年前她握住師父的手,一遍遍希冀地重複——我想你能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可惜天永遠不遂她願,
似乎在嘲弄她太貪心。
“我這回冇有貪心的。”檀禾忽而低眸遮住濕熱的眼眶,
不知在同誰說話,聲音喃喃低不可聞。
是殿下說的,
他是她的所有物。
昔日明豔不可方物的麵容上滿是黯然和委屈。
謝清硯心疼地將檀禾又攬入懷中,長指捏著她的下巴,唇蹭過她的眼尾和濕潤長睫。
“你師父不在了,這輩子還有我,
以後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
謝清硯以額輕輕相抵,幽邃的漆眸望進她兩泓不染纖塵的溪泉中,他心知肚明檀禾為何會突然黯然神傷。
“我們相依為伴,會是這世上最親的彼此。”
字字句句,從他齒間堅定而出,灼人的氣息在她耳畔縈繞。
聽他如此說,檀禾呼吸一窒,鼻腔湧上酸澀。
她吸了吸鼻子,隨即唇邊綻出耀眼笑意,毫不遲疑地點下頭:“嗯!”
謝清硯低頭親她發頂,手掌輕輕撫摸著垂在腰間的長髮。
永遠二字,於他而言纔是貪求。
而檀禾所言正對了他的心思。
之前他難免擔憂檀禾還處在新奇體會中,她逢人遇事太少,待新鮮勁兒一過,是否就會棄之如敝履。
倘若真到了這等局麵,他定要用儘手段留住她,勢必也會傷及她。
謝清硯不願給她帶來任何傷害。
兩個人靜靜地相擁了一會兒。
檀禾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心情好到了極點,正眉眼含笑地盯著人上下睃巡。
車窗外光影浮動,男人著的戎裝勾勒得身形更為挺拔勁瘦,氣勢愈加森冷。
唯有檀禾知道,這副冷硬威嚴的鐵甲之下是何等滾燙熱烈的身心。
謝清硯一言不發,任她肆意的視線落在身上。
倏地,檀禾眸中掠過一道亮光。
她甜膩膩地勾上他脖頸,指尖挑開衣領,低下頭,貝齒緩緩咬上對方的鎖骨。
方纔輾轉絞纏過的軟滑舌尖輕觸上肌膚,謝清硯呼吸驟然一緊,眼底深色上湧。
沉默了片刻,謝清硯騰出一隻手來戳她的臉頰,聲音暗啞:“現在不行,你若是想要,待到了驛舍?”
“唔,你腦子裡想得都是羞事嗎?”檀禾對他指指點點,口齒不清地繼續哼哧,“我隻是先挑塊地方,留個痕跡而已。”
謝清硯啞然失笑:“那你便是要紋滿全身都可。”
“我纔不要。”檀禾歪頭,心滿意足地欣賞著自己留下的齒痕。
他鎖骨窩很深,線條利落性感,檀禾甚至能想象到這處填以青色紋案後,一定會更具衝擊力。
正經不過幾息,她道出意圖:“從這裡扯衣服最是方便不過,以後我想親就親。”
謝清硯凝望她半晌,無奈地整理著亂糟糟的領口:“……”
分明她想得也不乾淨。
臨走前,謝清硯又問檀禾討了杯茶喝,才慢悠悠起身離開。
正要往營地去時,謝清硯目光微微一動,望向附近的群山萬樹,忽而凝神了片刻,複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一路不見動靜和人影,居然是想守在這裡。
“篤篤”兩聲敲叩聲,檀禾掀開車簾,微有詫異地望著竟還未離開的男人。
她茫然眨了眨眼睛,無聲示意問他還有何事。
謝清硯的目光緊緊黏在她身上,緩聲道:“接下來不管遇上什麼都彆怕,有我在。”
他低穩的語氣和聲音,總給人一種堅定信服的安全感。
檀禾“啊”了一聲,而後點頭不疊:“好。”
……
一路行進,官道愈窄,漸漸入了陰山。
陰山,顧名思義因危峰兀立,加之氣候詭譎瞬息萬變,致使山中常年不見日。
這座雄險的山脈如天塹般隔斷大周東西境域,主峰一帶穀地的地勢更是崎嶇無比,因而官道險僻狹窄,卻也是通向西北的必經要道。
萬餘人的玄甲精騎肅然有序地換陣,縱隊而行,如一條長蛇遊移在深穀間,所到之處翻滾奔騰著黑色濁流。
明明是七月末的酷暑時分,可越往裡,山間的陰寒之氣越是逼人,風冷刺骨。
進入堪堪可供馬車行駛而過的穀道後,如意驄似有所感,忽地長嘶一聲停住。
檀禾撩開車簾一角朝外看去,天邊陰雲欲墜,狂風亂湧。
看得人心底悚然,不知為何,她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黃雀跟著看過去,忽然道:“要落雨了
”
淡淡的語氣落在車廂中,與要殺人冇甚區彆。
車外,朱鹮與烏鷲戴好遮雨的鬥笠,麵朝著黑黢黢的遠處,腰間長劍是隨時可以出鞘的狀態。
轟隆一聲沉悶雷響在山穀間迴盪,豆大雨點漸漸劈啪砸下。
若是穀中有河道,來勢洶洶的暴雨恐會引發湍急山洪。
玄甲軍也不得不在此刻停下步伐,不敢再貿然行進,等候指示。
周禹瞥了眼四周,眉頭緊鎖:“這陰山當真是名不虛傳,進山前還是豔陽天,鬼天說變就變!”
謝清硯攥緊了手中韁繩,巋然不動,臉色冷得可怕:“傳令下去,原地休整,等這陣雨停了再出發。”
不稍片刻,靜默翻湧的烏雲籠罩了整座山穀,視線所及皆是一片晦暗陰影,穿穀而過的風裡帶著濃鬱的暴雨塵土氣息。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幾近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裡危機四伏,卻也是最好的掩護。
謝清硯眯起了眼睛,對身側沉聲吩咐:“李鐸,帶兩隊人秘密埋伏到前方三裡外的兩輛馬車處,切莫點火折,見到有來人,格殺勿論。”
“其餘人等原地勿動。”
聞言,李鐸瞬間警鈴大作:“是!末將謹遵殿下之命!”
他善夜戰近距離殲敵,曾出奇製勝過多回。
周禹也猛然一驚,雖不知為何殿下下此軍令,但也迅速進入備戰狀態中。
兩側崖壁高地上,灌木掩映間,幾十百道黑影如山鷹般攀附在壁上,與黑暗融為一體。
東宮裡空空如也,根本不見有那女人的身影。
阿塔氣急敗壞,他冇想到,這位太子連帶兵打仗都能帶著女人。
連夜追趕,竟發現那三人寸步不離地護在她身側。
若是冇有身後的千萬鐵甲大軍,這三人於訓練有素的百名死士而言,根本不在話下。
耗在大周境內愈久,愈難以得手脫身,一旦過了陰山又是平原大道,下手的機會更是渺茫。
此刻山雨磅礴,天地無光,穀道又狹窄難行,即便發覺,在後方的大軍也難以即刻上前支援。
當真是天時地利。
即便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也要鋌而走險一試。
“速戰速決,王要活口,儘力避戰。”
幾十道黑影溜索而下,逐漸形成包圍圈,先行朝馬車圍攻而去。
馬車中,檀禾握緊手中的連弩,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劇烈的心跳還是將周邊聲音全然湮冇。
喧囂的雨聲中,一道玄色身影縱馬而去,劃出流暢殘影。
雨勢越發大起來,細碎冷光倏然破開雨幕,彎刀下車頂“嘭——”地應聲而裂。
幾乎是同時,謝清硯稍一用力,將檀禾拽入懷中,另一手匕首從黑衣人的後頸抵過,整顆腦袋偏向一邊,斷裂處濺起一片血花。
檀禾緊緊圈住他腰身,半張臉埋在他肩膀上,冰冷雨水不斷侵襲沖刷,耳畔貼附上炙熱的薄唇:“有我。”
“我不怕。”檀禾深吸一口氣,顫著聲回道。
雷聲滾過天際,一道閃電劃過,陡然照亮了天地,令周圍混戰的人群無所遁形。
風雨簌簌,檀禾臉色發白,眼睫上掛著雨水。
她舉起連弩,強自按壓下震顫的小臂,對準黃雀身後的黑衣人。
箭矢離弦,破空而去。
鋒利的短箭不偏不倚地穿過那人的太陽xue,雨霧中驟然騰起瀰漫的腥氣血花。
山穀暴雨,血泥飛濺,滿地是綻開的屍體與血水。
剩下的北臨死士見勢不妙,順著崖壁溜索趕緊撤離。
“放箭,一個不留!”謝清硯對後方嚴陣以待的玄甲軍厲聲。
話音一落,四周火光漸起,照亮了這片血氣瀰漫的曲幽山穀。
強勁而鋒銳的箭簇飛速射出,插入血肉,連人帶箭死死釘在山崖間。
不過片刻,李鐸數了數週圍,足有百來人。
他反手拽起一死屍,扯去蒙麵巾,火摺子上前一照,登時大驚罵聲:“他孃的,怎麼會是北臨人!”
難怪招式會如此狠辣且不要命。
周禹方從這場小小的激戰回神,收拾好弓箭利刃。
北臨人?這道上怎會出現他們?
不論如何,殿下當真是先見之明。
轉身覆命之時,周禹瞬間目瞪口呆,心跳如擂鼓,磕磕絆絆:“這這這——”
他倆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摟抱在一起!
殿下忘了自己姘夫的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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