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後祖師爺跪了 第44章 西風烈,故人蹤
離開那座饋予他古老智慧的荒原古寺,林生繼續向西。懷中的獸皮殘卷沉甸甸的,不僅因其材質,更因其承載的資訊。那些關於「門」、「鑰匙」、「守護者」與「撕裂者」的碎片化認知,如同在他腦海中投入石子的湖麵,不斷蕩漾開新的漣漪,讓他對自身處境和這個世界的隱秘有了更深層的,卻也更加複雜的理解。
腳下的土地愈發荒涼,植被幾乎絕跡,隻剩下無儘的戈壁灘與嶙峋的黑褐色山巒。風成了這裡唯一的主宰,它不再是岡仁波齊腳下那種帶著神聖肅穆的呼嘯,而是變得暴烈、乾燥、充滿砂礫,如同無形的鞭子,永不停歇地抽打著這片土地和行走於其上的生靈。這便是真正的「西風烈」,帶著一種要將萬物水分與生機都掠奪殆儘的酷烈。
伏魔金鈴的清音在這暴烈的西風中,顯得有幾分單薄,但它依舊穩定地發揮著作用,驅散著試圖靠近的低階邪祟,並在林生心神因思索古老卷軸而激蕩時,及時蕩滌出一片寧靜。林生對金鈴的運用也愈發純熟,已能初步控製其音波的強度與範圍,甚至能凝聚音波進行短距離的精準探查。
他按照殘捲上偶爾閃現的、關於地脈流向的模糊指引,以及一種冥冥中的直覺,調整著前進的方向。數日跋涉,人煙愈發稀少,有時一整天也見不到一個活物,唯有風沙與自己的影子為伴。
這天傍晚,他在一處背風的巨大岩石後紮營。點燃一小簇用乾枯的駱駝刺升起的篝火,火光在狂風中明滅不定。他取出所剩無幾的肉乾和水囊,就著火光,再次展開那捲獸皮殘卷,試圖從那些扭曲的古老文字和圖案中,解讀出更多關於「鏡界」或不同「鑰匙」形態的資訊。
就在這時,一陣不同於風吼的、極其微弱的聲響,夾雜在風聲的間隙中,傳入他耳中。
是……鈴鐺聲?
並非伏魔金鈴的空靈,也非阿伊莎所贈銀鈴的清脆,而是一種帶著西域風情的、節奏歡快卻因距離和風沙而顯得斷斷續續的駝鈴聲!
有商隊?!在這片鳥不拉屎的荒原深處?
林生立刻警覺起來,迅速熄滅火堆,將身形隱入岩石的陰影中,小心地探出頭望去。
此時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昏黃的光線映照下,隻見遠處一支規模不小的駝隊,正沿著一條幾乎被風沙掩埋的古道,艱難地向西行進。駱駝背上馱著高高的貨物,覆蓋著防雨的毛氈。隊伍中的人們大多穿著厚重的、帶有西域風格的衣袍,頭臉包裹得嚴實,以抵禦風沙。
是普通的商隊嗎?
林生凝神觀察。駝鈴聲、人語聲、駱駝的響鼻聲混雜在風裡,聽起來似乎並無異常。但他不敢大意,東瀛刺客的追殺曆曆在目,黑苗的威脅也並未解除。
然而,就在他準備收回目光,繼續隱匿時,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商隊中段,一個騎在白色駱駝上的身影,讓他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個身影……有些眼熟!
雖然對方也穿著厚重的西域衣袍,戴著擋風的帽子,但那坐姿,那隱約的側臉輪廓……
是……青蘿夫人?!
不,不可能!她明明在落花洞深處,被「斬孽」斷劍重創道基,生死未卜,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萬裡之遙的西域荒原?而且看那身影,行動自如,並無重傷萎靡之態。
是錯覺?還是……長得相似之人?
林生死死盯著那個身影,試圖看得更真切些。但風沙太大,距離也遠,根本無法確認。
就在他心緒紛亂之際,腰間的伏魔金鈴,突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並非警示,而是帶著某種探究與疑惑意味的顫音!
幾乎同時,他懷中的幽藍骨戒,也再次變得冰涼,但與以往受到威脅時的刺骨寒意不同,這次的冰涼中,似乎帶著一絲……微弱的共鳴?彷彿感應到了某種同源,卻又迥異的氣息?
而商隊中,那個騎白駱駝的身影,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微微側過頭,朝著林生藏身的岩石方向,「望」了一眼。
隔著重重的風沙與距離,林生無法看清對方的眼神,但在那一刹那,他彷彿感覺到一道冰冷的、帶著審視意味的意念,如同蛛絲般拂過他所處的區域!
不是青蘿夫人那帶著妖異與蠱惑的氣息,這道意念更加內斂,更加冰冷,如同萬古不化的寒冰,卻又詭異地與幽藍骨戒散發的氣息有著一絲相似!
那人似乎並沒有發現刻意隱匿氣息的林生,隻是略一停頓,便轉回頭,隨著商隊繼續前行。
駝鈴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越來越暗的天色與呼嘯的風沙之中。
林生從岩石後走出,望著商隊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心中充滿了驚疑。
是青蘿夫人嗎?如果是,她為何會在這裡?她的傷如何了?她與那商隊是什麼關係?那股冰冷的意念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青蘿夫人,那又會是誰?為何會與幽藍骨戒產生微弱的共鳴?難道這世間,還存在其他與「鏡界」相關的人或物?
一個個疑問如同荒原上的風沙,撲麵而來,讓他猝不及防。
他原本以為西行之路是遠離過去紛爭的旅程,卻沒想到,在這片看似與世隔絕的荒原上,竟可能再次與「故人」或其蹤跡不期而遇。這讓他意識到,圍繞著「寂滅之域」、「門」與「鑰匙」的漩渦,其範圍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廣闊,東西方,雪域高原與西域荒漠,都可能被捲入其中。
他摸了摸懷中那冰涼的骨戒,又看了看腰間的金鈴和隱藏在衣物下的斷劍。
守護?斬斷?鏡界?
這些不同的力量與道路,似乎正在以一種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交織、碰撞。
他沒有去追蹤那支商隊。無論是敵是友,在情況未明之前,貿然接觸並非明智之舉。
他重新點燃篝火,但心境已無法恢複之前的沉靜。
西風依舊烈,吹動著他的衣袍,也吹動著暗流湧動的命運。
他望著西方那輪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如同巨大血玉盤般的落日,知道前路註定不會平靜。
或許,在即將抵達的下一個節點——獅泉河,那片傳說中連線著西域與吐蕃的最後屏障之地,會有更多的線索,與更激烈的風雨,在等待著他。
他收起殘卷,將身體縮排岩石的陰影裡,閉上了眼睛。
今夜,註定無眠。腦海中反複回放的,是那驚鴻一瞥的熟悉身影,以及骨戒傳來的、那絲令人不安的微弱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