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他想攀龍附鳳[現] 第29章 講座
講座
聶介臣給了他一張名片,純英文的印刷體,上麵隻有名字、地址和電話。他讓陳楚平按照名片上的資訊,自己去預約麵試。
看了看腕錶,時間差不多了,聶介臣道:“我的講座要開始,我得失陪了。”
陳楚平有些依依不捨。真是沒出息,他想,彆人稍微流露出的一點溫情就叫他食髓知味。
聶介臣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緒,溫和地開口:“你接下來有課嗎?如果沒有,不妨來旁聽一下我的講座。”
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我也想聽聽你們年輕人的看法。你們這一代思想活躍,有自己的判斷力。你幫我評判一下,看看我講的那些東西,在你們看來是不是已經陳腐過時了。”
評判聶介臣?陳楚平怎麼敢?
人家可是具既懂理論又懂實踐的外交官,在國際關係領域,再沒有人比外交官更有發言權了。聶介臣的權威不僅建立在深厚的理論之上,更根植於他知行合一的實踐中。
不過陳楚平對聶介臣的講座倒是真的動了心。正如木子成所說,外交部是英專生的一個相當體麵的去處,去聽聽肯定能獲益良多。
隻是不巧,後麵緊接著就是兩節專業課。陳楚平僅僅猶豫了一瞬,便咬了咬牙。專業課每天都有,聶介臣的講座可不常開。
他擡起頭,語氣堅定地答道:“我去。”
a大的階梯式大講堂,講座已經進行了一個小時。
聶介臣在講台前寬敞的空地上從容踱步,一手拿著遙控筆,另一隻插入西褲口袋,姿態鬆弛。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灑進來,落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當他偏頭看向ppt時,鼻梁的線條和清晰的下頜線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分明。
他的語速平穩且富有磁性,正剖析著當前複雜的東南亞地緣政治格局。
後排有女生悄悄舉起手機,假裝在拍ppt,實際將鏡頭對準了他。
整個課堂異常安靜,但不沉悶。沒有人玩手機,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那個移動的身影。
聶介臣停下腳步,環視全場,“對於剛才提到的經濟依賴與政治獨立的悖論,誰有不同的看法?”
幾秒鐘後,一個坐在第二排瘦高的男生舉起了手。
“老師,您剛才的分析非常精彩。但我想,對那些小國來說,這種悖論本身或許是個偽命題。在超級大國的博弈中,小國的政治獨立更多隻是一種名義上的東西,說起來好聽而已?所以,他們乾脆選邊站,在經濟上徹底倒向一邊,會不會纔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辦法?”
“非常好的切入點,請問你的名字是?”
“木子成。”聽到這個名字,陳楚平記筆記的手停了,擡起頭往聲源的方向望去。
他話鋒一轉,目光再次掃過全場。
“現實主義的儘頭,往往是犬儒主義。如果我們預設小國隻能成為附庸,那我們今天在這裡討論外交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坐在窗邊,一直沉默聽講的陳楚平忍不住舉起了手。看來多讀書還是有用的,這不就到了用武之地嗎?
陳楚平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認為,獨立並非體現在每一次選擇都隨心所欲,而是體現在擁有選擇的權利本身。小國可以通過在多個大國之間維持一種動態的、脆弱的平衡,來為自己爭取最大的戰略空間。這就像走鋼絲,雖然危險,但至少路線是自己決定的。”
聶介臣走到講台邊緣,身體微微前傾。
“走鋼絲,這個比喻很精準。這位同學答得非常不錯。”
一時間,教室裡所有人都向他頭來讚賞的目光,陳楚平的臉頰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泛紅。上a大以來,這還是他頭一次成為眾人的焦點,很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直到下課,他還未能從這種興奮中回過神來。
“正如陳楚平同學所說,外交博弈就像走鋼絲,正因為小國在任何單一領域都無法與大國正麵抗衡,所以它的生存之道,便在於不斷地、巧妙地轉換博弈的場地。當大國在經濟上施壓時,它就將議題轉向地緣安全,尋求另一方的軍事庇護;當大國秀肌肉時,它就高舉文化共同體的旗幟,尋求區域聯盟的支援。記住,永遠不要讓對手在它最擅長的領域裡跟你製定規則。”
話音剛落,下課鈴聲響起。
“好,今天就到這裡。”聶介臣合上膝上型電腦,向全場學生微微頷首致意。
掌聲立時而起,如潮水般席捲了整個階梯教室。聶介臣沒有過多停留,就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從容地離開了教室。
陳楚平正收拾東西離開,忽覺身旁一個人影靠近,陳楚平擡頭,見是木子成。
木子成道:“你剛剛答得非常好,好多人給你鼓掌,我也鼓掌了。”
陳楚平道:“你回答的也不錯。”
木子成搖頭道:“不不不,老師更喜歡你的回答,你跟老師一起進來的,進來第時候他還對你笑了笑,而且他在課上對你態度也很不一般,你們認識?
陳楚平搖了搖頭,“不認識。”
木子成道:“也是,人家可是知名外交官,你怎麼可能認識。唉,你要是真認識他就好了,還能幫我介紹一下。”
木子成看向講台聶介臣曾站過的位置:“我是真的很崇拜他,他今年剛從日本卸任,幾個月前他在東京記者會上,被一個右翼記者用鄰國威脅論挑釁,他當場用流利的日語反問:‘一個連自己曆史都無法正視的國家,有什麼資格來談論彆人的未來?’簡直帥呆了!那段視訊在網上都轉瘋了。我其實對問題沒把握,但是一想到能有機會和這種級彆的人對話,就忍不住站起來了,思考得也不周到。”
陳楚平笑笑不說話。
木子成又問:“你什麼時候對國際關係這麼感興趣了?”
陳楚平微笑:“我一直都在看相關書籍啊。說起來,大哥最近對我態度有點冷淡,都不幫我占座了,聽講座也不叫我。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
木子成怔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也沒什麼,就是你之前起床起得太早了,洗漱的聲音每次都吵醒我。”
“哦,這樣啊。”
還真是在跟他鬨彆扭,陳楚平心想,看來不是自己敏感多心。
他之前為了練口語所以起得很早,雖然已儘量避免不驚動室友,沒想到還是吵到了木子成。可木子成晚上一兩點還大喊大叫地打遊戲,他也沒說什麼,還以為大家是互相包容呢,沒想到光自己包容了。
雖這麼想,他還是誠懇道歉了:“真是對不住了。”
“沒關係,反正你也搬出去住了,這事過去了。”木子成狀似不經意地問:“對了,你是為什麼搬出去的啊?”
如果他們還像剛開學時那麼要好,他或許就告訴木子成實情了。但現在,他覺得還是保密為好。
“也沒什麼,就一個朋友,他家在a市有房子,覺得空著也是空著,就邀請我過去住,不收房租,我覺得挺好,就答應了。”
“這麼好?”木子成歆羨地說,“哪個朋友啊?我認識嗎?不會是……言子夜吧?”
最後一句,木子成試圖偽裝成心直口快,但還是顯得過於刻意。陳楚平沒說話,木子成感覺非常尷尬。
過了一會,陳楚平才淡淡道:“不是言子夜。我跟他已經鬨掰了。”
“真的?”木子成一愣,“我還以為……嗐,你搬出去的第二天,言子夜也搬出去了,我以為你們……”
半晌,木子成道:“感覺言子夜這個人品不行,鬨掰了也好。”
木子成這話出自真心。
言子夜待人接物總帶著居高臨下的優越感,骨子裡透著一股傲慢。他人前親切隨和,人後冷漠孤高,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態度,彷彿誰都想上趕著討好他似的。說白了,就是個看人下菜碟的勢利眼。
木子成不喜歡言子夜,連帶著看陳楚平也不大順眼。既然陳楚平跟言子夜鬨掰了,那“階級戰友”的同盟又可以繼續了。
想了想,木子成道:“你搬出去了,有件事可能不知道。輔導員告訴我,學院新設了幾個勤工儉學的崗,給外國留學生做學伴,好多人報名,我也交表了。聽說有三輪麵試呢。”
這個訊息沒有對外公告,知道的人不多。木子成分享出來,既是示好,也想藉此和陳楚平拉近關係。他知道陳楚平家境不好,肯定需要這個機會。
但陳楚平的反應卻很平淡:“招的人多嗎?”
木子成愣了一下:“不多,大概三四個吧,怎麼了?”
“那我就不去了。你麵試好好表現,肯定能過的。”
木子成驚訝:“為什麼不去?聽說每月工資1800,還很清閒,時間也自由,待遇算不錯了。”
陳楚平隔著口袋觸碰著那張質感硬挺的名片,搖了搖頭:“謝謝你,我就不去了,我這邊……已經有彆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