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遇上摘星人 策劃案、拾音器與一次沉默的奔赴
策劃案、拾音器與一次沉默的奔赴
螺螄粉事件過去兩天後，郝斯羨再次敲響了翟星辰的門。這次他手裡拿的不是飯盒，而是一個牛皮紙資料夾，厚度適中，邊緣整齊。
翟星辰開門看到他手裡的資料夾，愣了一下。這架勢，不太像送溫暖，倒像是來談業務的。
“給你的。”郝斯羨把資料夾遞過來，表情是他慣常的冷靜專業，“關於債務問題的非傳統解決方案。”
翟星辰心頭一跳，接過資料夾，觸手是紙張微涼的質感。
他開啟，裡麵是列印出來的文件，標題是：《“無名之路”線上音樂會策劃案（v10）》。
他快速翻閱著，越看越心驚。
策劃案結構清晰，邏輯嚴密，從主題定位（“告彆街頭，擁抱雲端”）、平台選擇（分析了多個直播平台的優劣勢和受眾匹配度）、宣傳方案（利用現有粉絲群、同城話題、音樂人互助轉發）、到技術執行細節（音畫質量保障、網路穩定性方案）、甚至潛在讚助商聯係列表，一應俱全。最後還附了一份詳細的預算表和風險評估。
這根本不是一時興起的主意，而是一份經過深思熟慮、幾乎可以立刻執行的商業計劃書。
“你，你什麼時候做的？”翟星辰擡頭，聲音有些發乾。這份策劃案的重量，遠超那袋物資、那盒熱乾麵、甚至那件外套。
“昨晚。”郝斯惜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資料分析模型初步完成後，結合你的債務數額，當然，那是根據你與房東通話音量及關鍵詞進行的估算，再加上潛在演出收益概率，線上音樂會是當前條件下最優解。”
他頓了頓，看向翟星辰，眼神專注而穩定：
“我們一起試試，用你的才華解決它。我負責技術和宣傳。”
這句話，和策劃案裡那句“我們”一樣，精準地擊中了翟星辰。不是施捨，不是憐憫，是“一起”，是把他最珍視也最懷疑的“才華”作為武器，並肩作戰。
翟星辰握著那份沉甸甸的策劃案，手指微微收緊。紙張的邊緣硌著他的指腹，帶來一種奇異的真實感。他有很多問題，比如“你為什麼幫我到這個地步”，比如“這能行嗎”，但看著郝斯羨那雙平靜卻篤定的眼睛，所有問題都嚥了回去。
“好。”他聽到自己說，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郝斯羨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像是完成了一個重要節點的對接。“第一步，裝置除錯。你的拾音器雖然修好了，但用於專業直播，需要優化。跟我來。”
他說完，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門。翟星辰幾乎沒有猶豫，擡腳跟了上去。這是他第一次踏入郝斯羨的領域。
郝斯羨的房間和他的人一樣，整潔得近乎刻板。東西不多，但每一樣都放在它該在的位置。靠牆的工作台上，電腦、各種型號的介麵、線纜、小型調音台、以及幾盞造型奇特的燈井然有序。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電子裝置特有的味道，混合著那點熟悉的皂香。
“坐。”郝斯羨指了指工作台前唯一的一把椅子，自己則熟練地開啟電腦和調音台，接上各種線纜。
翟星辰抱著吉他坐下，看著郝斯羨修長的手指在控台和鍵盤上飛快操作，螢幕上的引數不斷跳動。這一刻，郝斯羨不再是那個給他送飯、聽他唱歌的鄰居，而是一個沉浸在自己專業領域裡的、散發著強大掌控力的工程師。
“彈一下。”郝斯羨頭也不擡地說。
翟星辰撥動琴絃。郝斯羨聽著音箱裡傳出的聲音，眉頭微蹙，迅速調整了幾個旋鈕。“中頻段有輕微共振，高頻響應不夠平滑……”他低聲自語，手指的動作精準而迅速。
翟星辰看著他專注的側臉，螢幕的光映在他清澈的眼底，像跳動的程式碼。他忽然想起父親教他吉他時，也是這樣專注而嚴格，每一個音準，每一次按弦，都要求做到最好。一種久違的、被專業目光審視和打磨的感覺湧上心頭，不是壓力，而是一種奇異的安心。
除錯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郝斯羨極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和調整。偶爾他會讓翟星辰重複某個段落，或者嘗試不同的演奏力度。整個過程高效、冷靜，卻讓翟星辰感覺，他的音樂，他賴以生存的工具，在被另一個人用一種極其認真、極其負責的方式，小心而鄭重地對待。
最後，郝斯羨停下動作，示意翟星辰再彈一遍。
音符流瀉而出。翟星辰自己都愣了一下。聲音比之前更加通透、飽滿，細節豐富，層次分明，彷彿蒙塵的寶石被細細擦拭，終於露出了內斂而璀璨的光芒。
“可以了。”郝斯羨儲存好引數，“直播時就用這個設定。”
翟星辰放下吉他，看著郝斯羨，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後隻化作一句：“謝謝。”
郝斯羨關閉裝置，轉過身，麵對著他。“不用謝。這是專案必要的技術準備。”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翟星辰臉上，像是完成了階段性任務後，才允許自己進行一點非技術性的觀察，“你餓不餓？”
翟星辰這才意識到，一下午都在緊張和專注中度過，胃裡早已空空如也。他老實點頭：“餓。”
郝斯羨走到那個小冰箱前，拿出兩個三明治，遞給他一個。“儲備糧。味道標準。”
翟星辰接過那個包裝簡潔的三明治，拆開咬了一口。確實很“標準”，不難吃，也絕稱不上美味，但能填飽肚子。
他吃著三明治，看著郝斯羨也慢條斯理地吃著另一個，兩人就坐在堆滿專業裝置的工作台前，進行著這場臨時的、簡單的加餐。窗外，武漢的夜幕緩緩降臨，華燈初上。
這個空間，理性、有序，帶著冰冷的電子氣息，卻因為身邊這個人，和這份剛剛誕生的、名為“一起”的契約，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堅實。
翟星辰想，或許父親當年放棄音樂，選擇安穩，是希望他不要吃那麼多苦。但父親可能不知道，當他沿著這條無名路走下去，會遇到一個願意用電路和程式碼，為他點亮一盞燈，修好一把琴，甚至規劃一場戰役的人。
這條路，似乎也沒那麼難走了。
郝斯羨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將包裝紙仔細疊好，扔進垃圾桶。他看向翟星辰，眼神恢複了慣常的冷靜，但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比之前更柔軟了一些。
“策劃案第二步，宣傳預熱。明天開始執行。”
“好。”
簡單的對話，敲定了接下來的方向。一場沉默的奔赴，就此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