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金之明 番外一·嫁新郎
番外一·嫁新郎
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裡,住著一個不起眼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是三年前來到這裡的,他住進那間村莊邊緣的房屋後便很少出來,旁人隻看得見他家裡緊閉的大門,和高高長在院中的柿子樹。
據見過男子的村民說,男子樣貌不俗,氣質不凡,恐怕來路不差,但這樣的人為何會蝸居在這種地方,倒是令人不解。
但他始終沒怎麼露麵,村民對他的好奇心也小了很多,隻有頑皮的孩童,還會大著膽子去他的房前屋後探險。
在聽到房間裡傳來咚咚作響的動靜後,小孩們被嚇得屁滾尿流,哭著喊著回家找爹孃。
房裡的人看著門口笑笑,轉頭去摸摸屋裡的黑貓:“喂,你嚇到他們了。”
這黑貓也不知聽得懂聽不懂,反正聽完後隻是慵懶地跳下灶台,趴在他的腳邊,等著他的投喂。
這黑貓也不是他養的,他來到這裡後,確實鬨了幾天鼠災,黑貓如同天降神兵,替他滅了鼠患,他自然好食好肉伺候,久而久之,黑貓反倒不走了,和他一起在這安營紮寨。
因為這貓貓偶然的調皮,這一來二去,小孩們也不敢去那邊玩了,大人們反倒用他來嚇唬家裡的孩子,惹得那些孩子一聽到那間屋子就會哭得不聽。
“鬼啊,鬼啊!”
這樣的叫喊聲男子聽了無數遍,他都一笑了之,對於這些天真的小孩來說,他做過的事情大概比鬼還害怕。
不過忽略那些閒言碎語的話,他還挺喜歡這個地方,作為一隻鬼的他,決定在這裡了卻餘生,變成一隻徹徹底底的鬼。
而在這接近死寂的平靜中,卻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此時的男子正在睡覺,他養的貓兒卻激動起來,喵嗚喵嗚地在院子裡轉悠。
等他定睛一看時,才發現有一隻燕子形狀的紙鳶,正悲慘地掉在了他的柿子樹上,而門外還有一堆刻意壓低聲音的小孩在嘰嘰喳喳。
“這裡可是有鬼誒,我怎麼敢進去拿!”
“可是這是我娘好不容易給我做的,不然你就賠我。”
“我沒錢……”
小男孩委屈巴巴說完這話,拉紙鳶的小女孩頓時“哇”一聲大哭了起來,更是惹得小夥伴們七嘴八舌:“可快彆哭了,再哭鬼真來了!”
男子無奈莞爾,把焦躁的小貓喚到身邊,摸著貓頭問:“你說,我要不要幫幫他們?”
小貓什麼都不知道,它隻是舔舔自己的手掌,直勾勾地看著樹上的紙鳶發呆。
男子見狀,站了起來舒展筋骨,朝著樹上一躍而去。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那裡有人!”
隨著小孩的驚呼聲後,哇聲四起,反應過來後又是抱頭鼠竄。
“鬼真的來了!”
拿著紙鳶的男子在樹上發愣,他想他看起來應該不至於那麼恐怖吧?
在隱約聽到門外還有哭聲後,他忽略圍繞在自己腳邊打轉的小貓,走到門口開啟了大門。
而他的出現似乎有種魔力,哭泣的小孩也不哭了,遠處的小孩們也從樹後露出腦袋,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他笑了笑,把手中的紙鳶交了出去:“是你的東西吧,拿著,可彆弄丟了。”
握著紙鳶的小女娃看了看手裡的東西,又擡頭看他,吸著鼻子問:“你真的是鬼嗎?”
男子並不在乎小孩的童言無忌,他眯著眼笑著回答:“是人。”
小孩卻又問:“那你是誰呀?”
這個問題可不太好回答,男子略作思考,開口介紹自己:“我姓葉,你可以叫我葉叔叔。”
聽到這順暢的對話後,小女娃認定了眼前這人當真是人,隻不過她又搖搖頭:“那我走了,我娘不讓我我和陌生人玩。”
葉公子微微一哂,不由地點頭:現在的小孩就有此覺悟,長大了更是不得了。
見事情圓滿解決,他彎腰撈起想撒歡的貓,走進家裡反手關上門,再次隔絕了門外的吵鬨。
但葉公子萬萬沒想到,不過纔到傍晚,就有人咚咚咚地敲響他的大門。
這麼久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到底是什麼人會來這裡?
葉公子狐疑地開了門,門外的是一張樸實的臉,他墊著腳往院子裡望瞭望,見到一個黑影後立即喊道:“小黑,小黑!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被叫小黑的貓兒進步一頓,高高翹起的尾巴立即耷拉了下來,貼著牆邊溜了過來。
葉公子看了一會,瞭然地問道:“這是你的貓?”
男人懊惱地歎氣,拍手歎息道:“可不是嘛,有一天它忽然失蹤了,我還以為被什麼叼了去,哪知它跑這來了。小黑,來來來小黑……”
在男人的呼喚下,小黑當真鑽到他腳邊,死臉厚皮地蹭著他的褲腿,看到這葉公子也明白了,擡手道:“那你抱回去吧。”
男人看他這麼爽快,再加上小黑貓死乞白賴地在這吃了這麼久白食,也有點不好意思。
葉公子卻成人之美,又出聲道:“沒事的,快走吧。”
幸好他平時也沒在飯食上虧待這個小家夥,不枉它陪伴他這麼久,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男人帶著小黑走後,葉公子轉頭看向空蕩蕩的家,竟然莫名生出了想離開的念頭。
他出門買了一匹高頭大馬,簡單收拾細軟,等待第二天的清晨。
那是一個滿是薄霧的早晨,早起的小元寶正在和小狗在家門外你追我趕的遊戲。
聽著馬蹄聲噠噠過來的時候,小元寶立即站直了身子,手搭涼棚朝霧裡眺望。
而從薄霧中出現的卻是一匹雪白的大馬,騎馬的是一個穿著紅衣的男子,看著有些眼熟。
在反應過來是誰後,小元寶急急忙忙抱起還想亂跑的小白狗,弱弱地喊:“鬼啊!”
葉公子一聲輕歎,騎著馬走到他麵前,認真地糾正他道:“我不是鬼,你應該叫我葉叔叔。”
小元寶緊張兮兮地搖頭,上次拿紙鳶時候他是在場的,當時這人看著還算正常,這時候大清八早穿著紅衣裳在霧裡穿梭,比那天更像鬼。
葉公子笑出聲來,低頭看向他道:“我這次得走了,要是再聽到房子裡傳來動靜,那就是真的鬼,紙鳶也可得握住了,再也沒人給你們取了。”
他這話說得倒是挺溫情,小元寶愣愣地想,看到男人準備離去後他又好奇地問:“你要去哪?”
葉公子欣然笑開,鄭重地回應了他的提問:“我要去找我的新娘。”
這倒是奇了,小元寶像聽故事一樣,又來了興趣:“你的新娘在哪?”
“在一個遙遠美麗的地方,碧波之汀,湘水之畔。”
得到回應後,小元寶仍舊不死心地問:“那你還會帶著你的新娘回到這裡嗎?”
葉公子已騎著馬走遠,盯著他的小元寶隻得到隱約的一句回答:“也許吧。”
真是個怪人,小元寶盯著他看了一會,摸著懷裡的狗頭走進家門,徹底忘了這件事。
葉公子悠閒地騎馬走著,穿過薄霧後變得更加散漫,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的新娘,也許他們根本不可能。
但手中殘缺的紅蓋頭見證了他們的愛與恨,這無法被人知曉的情意,無法攜手共度的餘生,隻有他一人知道,他也會銘記到天荒地老,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