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流光_小說 第三十九章
陸白站在陽台上,
握著電話?等了一陣,聽筒那頭才傳來葉敘略微尷尬的聲音:“太太,先?生說……最近不打算回去。”
她略微沉吟,
便平靜道:“好,
那沒事了。”
結束通話電話?,
陸白慢悠悠地回到桌前坐下,蔥白的指節無意識敲著台麵,目光緊緊鎖在手機上。
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僅僅過?了十分?鐘,
手機“叮”地來了一條資訊。
是葉敘發來的,季扶光明晚抵達軒城的具體時間。
……這麼快改變了主意,
竟比她預估的時間還短。
陸白怔怔地盯著螢幕許久,
突然譏諷地勾唇,如墨一般的眼瞳中,翻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說笑的聲音,
是明薇和秦西西下課回來了,
正用?鑰匙開寢室的門。
“嗨,
恭喜你?啊寶貝!”
她們一早就聽說了陸白被選中的好訊息,
都興衝衝地趕回來祝賀,誰知門一開,
兩?個人都愣住了。
明薇放下包,幾?步匆匆跑了過?來:“怎麼了?怎麼還哭上了?你?這是喜極而泣嗎?”
陸白這纔回過?神,眼角殷紅地拭去臉上的濕痕:“我哭了?”
“是啊,可憐兮兮的。”明薇抽了張紙巾,顰眉替她擦去眼淚,“陸白,
這不是你?最期待的事嗎?”
秦西西默默關?上了門,眼裡也滿是擔憂。
“是啊,
這是我最期盼的事,”
陸白低聲喃喃,半晌後,又垂下了濃密的睫羽:“可是薇薇,我很快,就要變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種人了。”
……不惜違背本性,刻意周旋,賣弄著自身的魅力。
若曾經她對季扶光的裝乖賣萌還帶著情,此番見麵,就完完全?全?是為了實現?目的和利益。
可如今思來想?去,她也隻能這樣去試一試。
次日黃昏日落,季扶光乘專機回到軒城。葉敘隨行,與司機一起將他送至榕璽公館。
小暑將至,花園裡鬱鬱蔥蔥,一派生機傲然的景緻。在男人步入大?門之前,葉敘突然福至心靈,追上前去:“季先?生!”
季扶光停下腳步:“怎麼?”
“我就是想?說……太太她既然主動聯係了您,就是有示好之意。”葉敘躊躇了片刻,還是大?膽多嘴道,“女人都是聽覺動物,您多哄哄她吧。”
言多必失的道理,像葉敘這麼圓滑機敏的人比誰都懂,何況關?乎老闆的私人生活。隻是作為特?助,他察覺到近日來季扶光的情緒已經壞到了極限。
而誘因顯然是陸白。
葉敘一直覺得,季扶光雖然在商界叱吒風雲,常年淩駕於金字塔的頂端,可他處理感情的方式卻?比尋常男人還要稚嫩。
大?概還是缺少與女人交往的經驗吧。
季扶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終究是沒說什麼,徑直走進彆墅。
這段時間,他的確過?得很不痛快,連葉敘都察覺了。
但這種不痛快令季扶光很陌生。
他接觸過?太多人,相處過?太多人,即便對方有再複雜的心思,他也能一眼看?透。
為什麼像陸白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左右他的情緒?
客廳裡暖光四溢,半開放式的廚房也飄出了陣陣香氣。季扶光心間一動,走近往裡探了一眼,發覺那穿著圍裙忙碌的果然是個纖瘦窈窕的背影。
男人眼中略過?一刻溫情,卻?又轉瞬即逝。
他沒忘記,上次陸白費心準備了一桌好菜,隻是為討他歡心,從而爭取出國留學的機會。
“季太太親自下廚,又在籌謀著什麼心思?”
陸白正在燉湯,用?湯勺盛了一小碗試著味道,忽而被身後傳來的清冷男聲嚇得一顫,差點打碎了手中的碗碟。
驀然回首,看?到高大?的男人慵懶地靠著門框。
他風塵仆仆,眉骨冷雋,那雙墨黑深邃的眸,卻?像盯著獵物一般緊緊勾著她。
“怎麼,現?在連我的一頓飯都不敢吃了麼?”
陸白隻怔了片刻,臉上就露出了狡黠揶揄表情,歪頭衝他笑了笑:“放心,正經食材,我還沒打算給季先?生下毒。”
季扶光早猜到陸白這次主動示好,不可能是為了求和。他一開始也分?明拒絕了,卻?又迅速改變主意,甚至為此,推後了兩?個重要的合作會議。
他就想?知道,她這次又想?耍怎樣的心思。
陸白的確有自己的計劃,卻?並不心急。她舉著手中的小碗,遞給季扶光,相當自然地邀請他:“你?要不要來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季扶光又盯了她片刻,才過?去瞥了眼燉鍋裡翻滾著的湯,擰眉道:“我不喜歡吃蓮藕。”
“多大?的人了,不可以挑食。”陸白睇了他一眼,語氣中多了些刁蠻霸道,“這可是專門給你?燉的。”
頓了頓,又抬手戳了戳他,意有所指:“……專門給你?清清火氣。”
陸白的動作溫柔,指頭柔軟,季扶光覺得胸口被點得酥酥麻麻。
眼前的女人,肌膚白的晃眼,眉梢眼角都是清淺的笑意,似乎隻在頃刻之間,就融化了這段時日兩?人之間的寒冰。
季扶光喉頭滾動了一瞬,硬生生忍下了想?摟她入懷的衝動。
因為她分?明是在勾引。
可體會過?陸白的冷淡與抗拒後,再嘗這失而複得的嬌俏溫柔,就如同是罌粟一般豔麗而致命的誘惑。
他麵無表情,拿起湯碗喝了一口,淡淡道:“不錯。”
這反映不算熱烈,陸白卻?挺開心,甚至洋洋得意了起來:“我從小做飯就好吃,以前隨便炒個雞蛋,阿起就能吃下滿滿一大?碗飯。”
說罷猛然又想?起什麼,失聲驚叫:“啊!我鍋裡還悶著魚,要焦了!”
一陣兵荒馬亂中,季扶光竟被她力大?無比地推出門,順帶受了一波諸如“你?這麼大?個杵在這兒真?礙事”“不幫忙就趕快出去”的吐槽嘮叨。
他站在門外怔愣數秒,回眸望著陸白在廚房裡手忙腳亂,最終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
陸白是如此鮮活可愛,即便明知她從頭到尾動機不純,季扶光卻?控製不住心情大?好。
兩?人關?係似乎就此緩和,可實際上,雙方都在按兵不動。
晚餐時間他們相處和諧,陸白偶爾主動搭幾?句話?,卻?沒有一句是重點,也不肯表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似乎大?費周章地喊他回來,真?隻是為了一起吃頓晚飯。
季扶光不急,也不問。吃過?晚飯後,便直接回了書房開電話?會議。直到夜幕彌散之時,陸白才穿了一件煙粉色的吊帶睡裙,過?來敲他的門。
季扶光抬起頭,看?這美人楚楚,連片刻驚訝都沒有,眼中反而勾起了一絲嘲弄與揶揄。
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身體慵懶地靠上椅背,雙腿交疊,似笑非笑道:“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陸白卻?隻是靜靜望著他:“我睡不著,你?能陪我喝酒嗎?”
“……”
見男人臉上露了錯愕,她又垂下眼簾:“不可以嗎?你?曾經答應過?我的。”
的確,三?個月前陸白隔著螢幕醉酒的模樣很可愛,他的確隨口允諾過?會陪她喝酒。
可季扶光卻?沒有馬上回應,而是危險地瞇了瞇眼:“落落,有時候,事情不用?搞得這麼複雜。”
“是嗎。”
陸白一隻細白的手扶著門框,似乎有些難堪,抿唇笑了笑,“可有些話?,隻有喝了酒,才說得出口啊。”
夜色彌漫,兩?人終究還是來了地下酒窖。
季扶光其實對煙酒都無癮,就算多日不碰,也沒有任何影響。個性所致,他厭惡被身外之物掌控的感覺。
所以這個富麗堂皇的酒窖,不過?是他的收藏和消遣。
兩?人麵對麵坐在中央的圓弧形沙發上。季扶光為陸白開了隻蜜桃味的起泡酒,她卻?不願意,指了指他手邊的那瓶威士忌:“我要和你?喝一樣的。”
季扶光不假思索:“不可以。”
就她那點酒量,還要喝烈酒?
“彆這樣,二叔。”陸白皺著小鼻子,嫌棄地推開了他遞過?來的杯子,“我現?在是在家,就算真?喝得不省人事,又有誰能把我怎樣?”
季扶光動作一頓,又見她眼波流轉,嘴角露出一抹狡黠淺笑:“除了你?。可你?要把我怎麼樣,我也不能怎麼樣啊。”
有些人,還沒喝醉就開始裝瘋賣傻。今晚分?明是陸白有心引誘,卻?把鍋全?端在了他頭上。
但這句“我現?在是在家”又讓季扶光莫名舒適,便依著她的意思倒了一杯陳年威士忌,推了過?去。
陸白接過?杯子,揚起脖子一飲而儘。
酒真?的太烈了,入口就是一陣燒喉的辛辣,嗆得她差點咳了出來,臉頰也瞬間漲得通紅。
季扶光蹙眉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勾唇冷笑:“你?就這麼急?”
陸白捂著胸口緩了許久纔回神,聞言有些尷尬,抬起手腕擦去嘴角的酒液:“……是啊,要先?把自己灌醉,有些話?才說得出口。”
今夜這句話?,她已經說了不止一次。
季扶光揚眉,隨手將領口扯鬆了一些,慵懶地晃著手中的酒杯:“還會有什麼話?,讓你?開口得這麼艱難?”
他眼中略過?一絲嘲弄:“要離婚?要出國讀書?還是……又有什麼新的想?法?”
“都不是。”陸白低頭擺了擺手,輕笑自嘲道,“我瞭解你?。你?說了休想?,那便是休想?,我不想?做無謂的事。”
她竟這樣知趣,季扶光便不再打斷她,紳士地抬手示意她繼續。
陸白卻?安靜了。
半晌過?後,她重新抬起眼眸,漆黑的眼仁波光靈動:“是債務。我真?的忍受不了這種,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被債務纏身的感覺了。”
“……”
“扶光,我們玩一場還債的遊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