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流光_小說 第四十二章
洪家??陸白不由微微一滯。
她知道季扶光一向與洪家?交惡,
但沒想到,褚盈竟為了利益與洪家?的養子混在了一起。
……大概每個人所追求的東西?真的不同吧。
褚盈說是合約被騙,身不由己?,
可實際上她的所作所為,
樁樁件件都奮力往那浮華權貴上爬。
陸白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眼神遊離了片刻。季扶光正撐在她身體?上方,微微瞇眼,一隻手捏住那小巧的下巴:“你走神了。在想什?麼?”
她抬起黑眸,
與他靜靜對?視:“我隻是覺得可惜。”
“可惜?”
“上一次我們去喬芸笙教授那兒,他說過,
褚盈曾是他很優秀的學生。”
倘若褚盈能一直拉琴,
想必現在會在某個很優秀的樂團裡?工作,說不定還能當上首席呢。
她語氣?中?帶著真切的惋惜,季扶光怔愣了片刻,
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嘲弄:“落落,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
把夢想看的那麼重麼?”
陸白顰眉,
好似不理解:“那什?麼重要?”
“財富,光鮮,
快樂,虛榮。”季扶光垂下眼睫,上下打量著她年輕姣好的臉,“落落,你是個孩子,還活在夢裡?。”
……可他所說的這些,
夢想一樣能帶給陸白。
隻要給她機會站上舞台,隻要她能一直拉著小提琴,
她的開心與快樂都無以複加,她的虛榮心也會得到無比滿足。
可陸白此刻並不想與季扶光無謂地爭執這些。
她狡黠地挑了挑眉,結束話題:“好啦,其實我與褚小姐有什?麼分彆呢,她討好金主可以拿資源,我討好你可以還債呀。”
季扶光頓時滿眼不悅,麵色一凜,陸白立刻識趣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巧笑嫣然:“那季先生,我最近的表現還讓你滿意嗎?”
“……”
“什?麼時候,才能免去我的債務呢?”
近段時日她的確嬌俏可愛,但也不太?忍著性子,動不動就?這樣撒嬌耍蠻地噎他一句,惹他頻頻不爽又心癢難耐。
季扶光冷哼了一聲,俯身堵住她刻意使壞的嘴:“急什?麼,早得很。”
陸白蹙眉,嘴裡?哼哼唧唧地掙了幾下,卻很快放軟了身體?任他予取予求。
待一切平息後已是後半夜,她睏倦地窩在男人臂彎,雙眸卻癡癡地望著窗外?這完全陌生的城市,與軒城同樣繁華的霓虹光影。
平日還好,每每到了深夜,她就?會克製不住地惶然不已。
她對?每句話每個表情都籌謀賣乖的自己?,很陌生。
可她也知道,事情正一步一步朝著預想的方向走。
即便?天亮後就?有一整日的重要會議,季扶光也沒能睡著。陸白明明乖乖躺在他懷裡?,鼻息中?還能聞到她秀發裡?的馨香,他卻覺得患得患失,什?麼也握不住。
“我們不一樣,落落。”
“……什?麼?”
“我不是你的金主。我是你的丈夫。”
季扶光圈著她,聲音低啞,“無論你在想什?麼,無論你想做什?麼,這都是無法改變的。”
他想,也許自己?對?陸白的感情,真的就?是愛。不知為何而起,不知為何愈來愈深,哪怕她虛情假意委曲求全,他也喜歡。
隻要她一直在他身邊。
陸白的身體?在他懷中?輕輕一顫,卻沒應他,也沒再說任何話。
季扶光此行有重要的海外?專案,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陸白也沒怎麼出去,一天到晚就?悶在酒店裡?頭等?他。
一出門身後就?跟了一堆助理保鏢,她覺得心煩。
等?季扶光的合作談成?,終於可以騰出一些時間陪她去彆處散心時,國內又突然傳來了訊息。
陸白的爺爺突然生病,住院了。
電話是陸起打來的,可顯然他情緒太?過激動,囫圇說了許久陸白才弄懂他的意思?。
誘因還是陸永善。
短短幾個月,他在梧川借不到錢,竟去借不良網貸做投資,很快利滾利欠了幾十萬。催收的電話打遍了所有親戚,爺爺知道此事,氣?得心臟病再度發作,被送到醫院才搶救了回來。
陸白買了當天的機票便?飛回了軒城。
季扶光也放下了手頭的事,陪她一起回了國。
歸途一路陸白都很沉默,也幾乎沒怎麼睡,隻怔怔地望著窗外?的雲層天際發愣。直到飛機在梧川落了地,季扶光去牽她的手,她才如夢初醒。
“二叔。”她眼神空洞地盯著他,喃喃道,“有這樣的父親,我的一輩子是不是已經完了。”
季扶光拉著她往前走,輕聲道:“你是你,他是他。”
陸白又怔愣了許久,才勾了勾唇:“……是嗎。”
她笑得極其諷刺,讓季扶光一眼就?看懂了其中?的意思?。若不是因陸永善,她又何苦要用自己?的婚姻填補那虧空的一千萬。
像陸白這樣美麗溫柔的女孩,倘若沒有家?庭負累,可以自主選擇結婚的對?象,定會遇到一個珍惜她,對?她很好的男人。
一想到這,季扶光就?感到一股沒來由的無力與煩悶。他強壓下心頭這股情緒,將陸白的手牽的更緊。
一出機場,來接他們的車子立刻開往了梧川。
陸公住在縣城的特護病房裡?。他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正臥床休息,隻是經過這麼一折騰,老人家?看上去十分虛弱。
陸永善倒是儘心儘責地在床前伺候,見是季扶光陪著女兒進了病房,渾濁的眼睛瞬間一亮。
有本能的畏懼,更多,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糊裡?糊塗又欠下一筆債務,目前能仰仗的,又隻能是這豪門女婿了。
他忙討好地上前向女兒搭話:“落落回來啦。”
陸白像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直截了當地忽略了,徑直走向爺爺的病床。
陸永善有些訕訕,又巴巴地望向季扶光。
他正站在門口與醫生低聲說話,在確認了老人並無大礙後,便?向身後的助理使了個眼色。
保鏢們立刻圍了上來,陸永善還未喊出聲,就?被毫不客氣?地拖走了。
幾人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儘頭。
病房裡?的陸起被驚到了,想追出去又有些遲疑:“姐姐,這……”
陸白頭也不回,伸手將吊瓶點滴稍稍調慢了些,輕聲道:“沒事,阿起彆管。”
待安頓好了病房裡?的事,陸白才慢悠悠地下了住院部。
醫院人跡罕至的花園一角,中?年男人正跪在地上,不顧塵土臟汙地跪在季扶光麵前:“季總,求求您,求求您了……”
他拚命磕著頭,身子佝僂地哀聲道:“我以後不再賭了,也不再做哪些發財夢了,可這些錢要還不上,我就?完了啊……”
季扶光不語,隻是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
“倘若,倘若我真走投無路,就?隻能把老宅給賣了。”陸永善見他不為所動,眼珠一轉,又抖索著求道,“到時落落她弟弟和爺爺都得流落街頭,這您,您也會不忍心啊……”
他刻意提了陸白的情麵,隻求季扶光能大發慈悲。可不等?男人開口,一個冰涼的女聲就?打斷了他們:“二叔,你不要替他還。”
在場幾人皆是一愣,就?見陸白從鬱鬱蔥蔥的灌木叢後走了出來。
她麵色蒼白如紙,卻是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父親,對?季扶光低聲重複了一遍:“……我不準你替他還錢。”
她神情是如此決絕,決絕得另人心慌。季扶光怔怔地望著她,心中?湧起了一股無法言說的滋味。
“落落!”陸永善眼看事情就?要被攪黃,厲聲斥責道,“你這是要逼死爸爸!”
陸白聞言,隻是緩緩扭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如冰窖。
“那你就?去啊。”
“……”
“我當初不是說過嗎?萬一你被追債的打死了,我會替你收屍的。”
“你這個不孝女!”陸永善惱羞成?怒,竟一時忘了眼前何人身在何處,想要起身揮掌教訓她。但甚至沒等?他完全站起來,季扶光已經眼疾手快地將陸白護在身後,一腳踹在了陸永善的肩上。
男人立刻掀翻在地,連連哀嚎,接著被保鏢們扭按住動不了了。
季扶光回頭,審視的視線重新集中?在陸白的臉上。兩人目光相?撞的一瞬,她眼中?冷靜如常,他卻洶湧著異樣的光。
“落落,你到底在怕什?麼?”
“你是怕他欠我越多,我手裡?的籌碼就?越多,你就?越不可能還清這債務,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