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流光_小說 第六十五章
深夜中,
季扶光一人開車回到了榕璽公館。他安靜地走過鬱鬱蔥蔥的花園,開啟門。
偌大的房子,滿屋冷清,
一地寂寥。
臥室裡,
陸白的一件睡衣還柔柔地搭在搖椅上。季扶光一直沒讓陳嬸收,
恍惚之?間?,總覺得能看到女孩躺在上麵看書的身影。
他輕輕地坐在搖椅上,手裡摩挲著那絲綢的質感,
緩緩閉上眼睛。
——天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力氣?,
才?強壓下將陸白掠回來的衝動?。
明明忍了這樣久,
這衝動?卻在見到她的第一秒,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他想擁抱她,親吻她,
他想與她耳鬢廝磨,
想把她壓在身下困在懷中,
鉗住那可?以盈盈一握的腰,
看她雙眸橫波瀲灩,無法克製地渾身顫抖。
季扶光緩緩睜開眼睛,
麵無表情,眸中清淩淩地倒映著窗外的天水。
是,這才?是他的真麵目,那深入骨髓的佔有慾依舊瘋狂作祟,陸白早就將他看透。
她不肯信他,哪怕他一退再?退,
不斷後移著自?己的底線和姿態,她終究是信不過他。
時?至今日,
季扶光隻能艱難地與本性對抗。
因為他貪戀她臉上的活力,喜歡那雙墜了星星的眼眸,也很明白強擄回來,陸白隻會像缺水的花一般,迅速凋零。
他甚至擔心稍微用力一點,她就會再?次對他心生?厭惡。
一片寂靜之?中,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季扶光英挺的眉宇稍稍鬆懈,垂下眼眸,是蒙俞從大洋彼岸打來的電話。
“……你是不是從eric那兒搶了把心頭?好?國內大半夜的我?並不想打擾你啊,但他打電話給我?哭訴了兩個小時?,我?實在受不了了。”
“……”
蒙俞見他沒反應,忍不住試探道:“你這婚都離了,還買琴做什麼,難不成送我?啊?”
季扶光懶得和他解釋,冷冰冰道:“有事?”
聽筒那頭?沉默了片刻,對方的聲音開始變得正經:“……之?前不是向你要了陸白的作品集麼?我?這次巡演來美國,向老師舉薦了她。他非常喜歡陸白。”
蒙俞深造時?的老師是前蘇聯人,由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去了美國,是享譽國際的小提琴大師。同時?他也是一名出色的伯樂,挖掘了不少頗具天賦的學生?,並培養他們成為出名的演奏家。
“等陸白畢業後,你可?以將她送到美國這邊,無論是考頂級的音樂學院,還是後續的一些發展,這邊環境都要更好,老師也有能力儘力幫她。”
季扶光握著手機,抿著薄唇,久久沒有出聲。
“扶光,她年齡已經不小了,即便有再?高的天賦,想出成績必須有人協助,而且要爭分奪秒。”
蒙俞頓了頓,又追加了一句:“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願意。”
結束通話電話,季扶光緩緩閉上眼睛,眉頭?再?次擰緊。
他覺得自?己的意誌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提醒他要助陸白一臂之?力,以免湮滅她的天賦,害她錯失夢寐以求的機會。另一半卻在聲嘶力竭地警告他,她羽翼豐滿了,就再?不會回來。
這一夜季扶光睡得糟糕,最終是喝了些酒才?入眠。第二?日早晨,陳嬸見他臉色太差,擔憂地詢問道:“先生?,今天我?煲點湯給您補一補吧?”
他沒說話,她又小心翼翼地試探:“當歸紅棗排骨湯如?何?過去您從外地回來,太太都會讓我?提前煲好這個的。”
男人動?作一頓,安靜了片刻,才?道:“是麼?”
“是啊,補氣?血的。”看他有了反應,陳嬸忙再?接再?厲地追了幾句,“她說您體質偏寒,喝這個正合適呢。”
過去喝了什麼湯,季扶光從未在意過,但這就一瞬間?,烏雲密佈的心情就疏解了許多。陸白曾經的用心照顧著他,一切就似乎還有機會。
他抬眸,臉上難得露出了一些笑容:“做吧,做多一點。”
陸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轉醒。寢室裡空空蕩蕩,秦西西已經搬出去與陳煜合租,明薇也一早去了電視台實習。
她饑腸轆轆,撩起?頭?發坐在床上怔了許久。
不知是畢業在即,各奔東西的感覺讓人空虛,還是什麼彆的原因,覺得心裡難受得發緊。
她又想起?了昨夜的事。
“落落,你就在原地等我?好嗎,我?會走向你。”
寒風之?中,男人高大的身影就那麼靜靜立著,墨黑的眸中再?無輕慢涼薄,而是壓抑著一股執念與深情。
一夕之?間?,他們的位置宛若對調扭轉。
半晌後,陸白搖了搖頭?,從恍惚的思緒中清醒過來,逼迫自?己不再?多想。
洗漱過後,她背著琴走出了女生?公寓。誰知在大門外,遇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陸白學姐!”
將近一年未見,卓揚竟又竄了一些個頭?,大概是經常打籃球的緣故,麵板也黝黑了許多。
陸白見他身上掛著學生?會的牌子,後頭?還有兩名新生?在擺活動?易拉寶,笑著應道:“好久不見,你在工作嗎?真巧啊。”
卓揚見到她還是有些羞赧,摸了摸後腦勺:“不是巧,是我?專門選了女生?公寓這個點擺攤,就想著有沒有機會能遇見你。”
“噢?……有事?”
他左右看了看,體貼地將陸白拉進沒有陽光的樹蔭下,小聲道:“我?聽說你休學了一段時?間?,還,還聽說季總離婚了……你沒事吧,學姐?”
當初陸白請他吃過一頓飯,解釋了一些事後,就乾脆利落地刪了他的微信。卓揚被失戀糾葛了一段時?間?,但也欣賞她這灑脫的個性,便漸漸放下了。
誰知峯迴路轉,聽聞了季扶光婚變的小道訊息,他不禁又擔心起?陸白的處境。
陸白見他一臉苦大仇深,忍不住勾唇笑了:“又不是你離婚,你愁什麼呀。我?沒事兒。”
四月的陽光溫柔明眉,斑駁的樹蔭泛著柔膩的光。卓揚凝視著陸白,她依舊漂亮得打眼,也依舊是那坦率的性子,可?哪兒,似乎與從前很不一樣。
彷彿,一直壓在她眉宇中的心事重重都不翼而飛,渾身都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他不由心情鬆快,也咧嘴笑了,甚至大膽地開起?了玩笑:“我?隻是想問,學姐,我?現在是不是又有機會啦?”
陸白揚眉,一本正經地教育他:“行了,學姐都要畢業走人了。大好青年就認真學習,彆一天到晚想著談戀愛。”
久彆重逢的氛圍輕鬆,他們都笑得明眉,遠遠望去,宛若一對養眼的校園情侶。
這時?一個熟悉的男聲喊住了陸白,她回眸,不由渾身僵住。
葉敘提了個保溫壺走來,看著她和卓揚,臉上的表情不太自?然。等到了跟前,他才?輕聲解釋道:“陳嬸煲了湯,先生?讓我?給您送來。”
“……”
“您喝吧,還熱著。”他將手裡的保溫壺往陸白懷裡一送,又打量了卓揚一番,轉身便離開了。
這眼神讓陸白本能地升起?了警惕,她顧不上一頭?霧水的卓揚,拔腿跑上前去,拉住了葉敘。
他回頭?,看到陸白眼底略過一絲慌亂:“他是不是也來了。”
葉敘默了片刻。
順著他的視線,陸白看到不遠處,一輛黑車靜靜地停靠在路邊。季扶光雙腿交疊,落在後座,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陸白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跟了葉敘來到車邊。她猶豫了一下,想要開啟車門,車窗就緩緩落下了。
季扶光抬頭?看她,微微勾唇,眼神似乎在問她有什麼事。
“謝謝你,專門過來給我?送湯。”陸白噎了噎,隻能禮貌道,“……但以後不必這麼麻煩了。”
他隻是笑了笑,溫聲道:“嗯,趁熱喝,涼了就沒營養了。”
“……”
不知為何,此時?的季扶光讓陸白覺得十分危險。他明明神色無異,可?眼底的淡漠又讓她無端端地恐懼了起?來。
她微微喘了口氣?,解釋道:“你彆誤會,我?和他什麼事都沒有。”
他們已經離婚,按道理?季扶光如?今是沒資格插手她的社交生?活。隻是當初被威脅的恐懼依舊深深刻在心底,陸白並不畏懼季扶光,可?她擔心給彆人帶來麻煩。
見男人遲遲沒有說話,她又急迫道:“你彆亂來,彆動?他家裡人。”
季扶光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恢複了平靜,示意她:“這兒人多,到車上來。”
陸白遲疑了片刻,還是上了車。
司機與葉敘都下了車,留下空間?給他們說話。季扶光氣?定神閒地看著陸白,她明亮的眸中有惶急,顯然還在擔憂他會對卓揚的家人輕舉妄動?。
這讓他重新有了一種?掌控的快感,卻也讓他從心底覺得悲涼。
在陸白眼中,他永遠是個隻會使手段的危險人物,她也永遠不可?能放下戒備信任他。
“落落,彆這麼緊張,也彆太敏感。”
季扶光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輕聲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暴君。”
陸白戒備地看了他一會,這才?咬了咬下唇。她意識到自?己有些敏感了,抱著保溫壺麵露尷尬:“……抱歉,是我?多心了。”
昨夜的事,加之?剛剛的話題,一時?間?兩人情緒都有些異樣。片刻後,季扶光像是無話可?說,淡淡道:“好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這姑娘再?呆下去,他怕是會控製不了自?己,又做出什麼舉動?嚇到她。
陸白沒料到對話就這麼結束了,還有些遲疑,又小心地觀察了他的臉色。最終抿了抿唇,低聲道:“好。二?叔,代我?謝謝陳嬸。”
黑色的邁巴赫緩緩開出了校園。
車內很安靜,男人一直沉靜地望著窗外。葉敘躊躇了片刻,回眸對他道:“先生?,您彆擔心,太太並不喜歡那個男學生?。”
季扶光回眸,與他對視了一瞬:“她還是學生?。外麵的天地那麼大,她終究會為彆人動?心。”
他的聲音有些麻木,彷彿在手中,緊緊握了一把不斷往下飄漏的細沙。
他麵色實在難看,把葉敘都噎住了。向來巧舌如?簧的他,竟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圓場。
“葉敘。”
不知過了多久,季扶光又淡淡道:“你替我?約一下麥醫生?的時?間?。問他什麼時?候有空,我?去他的診所。”
既然無法放縱自?己的**,那就要想辦法在它完全失控之?前,處理?好它。
葉敘臉色微變,遲疑了片刻,才?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