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那些年的絕代芳華 熱血化碧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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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化碧濤
1907年4月,秋瑾在杭州白雲庵將浙江會黨聚集在一起,組建了光覆軍,決定進行短暫的統一訓練之後就發動起義。她的計劃是7月6日起義,先攻取金華,然後拿下杭州,杭州城大不易攻取,就轉入安徽,跟徐錫麟會合再做打算。但是由於部分會黨領導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好,導致泄密,清政府捕殺了一些成員,再加上奸細混入,種種變動,導致她不得不將原定計劃推遲到7月19日。
與此同時,身在安徽的徐錫麟卻提前行動了。徐錫麟自日本回國之後,為了方便革命,打入清政府內部,他就花錢在安徽捐了一個官做。由於他為人做事精明能乾,因此安徽官場上的官員都很賞識他。安徽巡撫恩銘把他提拔起來,管理全省的警務。徐錫麟就利用自己的身份,暗地裡大力開展革命工作。7月8日省巡警學堂舉辦畢業典禮,屆時各省級長官都會參加,徐錫麟就打算在那天發動起義。
就在徐錫麟安排好一切之後,恩銘不知為何,突然下令提前兩天舉行畢業典禮。徐錫麟一時間冇辦法更改計劃,而若是不采取行動,兩天後也會暴露。於是孤注一擲,決定就在畢業典禮當天行事。7月6日上午9點,巡警畢業典禮在安慶百花廳舉行。人員都到齊後,徐錫麟發出一個暗號,然後先向恩銘發難,掏出手槍射了恩銘幾槍,恩銘應聲而倒,禮堂頓時大亂。徐錫麟帶著幾十人衝向武器庫,但是被趕到的清軍包圍,經過激戰,徐錫麟被俘,其他人全部戰死,清軍也有100多人死傷。恩銘的親兵看到是徐錫麟刺殺恩銘,都罵他忘恩負義,還表示要把他心肝挖出來下酒吃。徐錫麟得知後大笑說,我的目的就是要恩銘死,現在恩銘一死,我的願望就算達成了。哪怕是把我剮成千萬片,我也不怕,更何況是吃我的心肝。
第二天,恩銘的親兵就真的把徐錫麟的心肝給挖出來吃掉了。這個事被魯迅先生寫入了《狂人日記》。
恩銘被刺引起朝廷的震動。雖然徐錫麟被抓,但是各地的政府都大為緊張,加強了防範。7月7日,秋瑾在日本留學時的一個同學胡道南,從大通學堂那裡打聽到秋瑾想要起義的訊息,就迅速地向紹興知府貴福舉報。貴福得到訊息後,連夜到杭州向浙江巡撫張曾楊報告。張曾楊當即下令逮捕秋瑾。
7月10日,徐錫麟慘死的訊息傳到了秋瑾那裡。秋瑾回想起在日本跟徐錫麟相識到這一路走來的革命友情,禁不住痛哭起來。身邊的朋友們勸她趕緊離開紹興,到上海的租界裡躲一躲,並且已經給她找好了住處。但是秋瑾拒絕了。她忽然想起當年戊戌變法時,譚嗣同本來能逃亡,卻堅決不走,要用血來警醒國人的英雄事蹟。先烈們可以捨生取義,為何我不能?於是她對前來勸告的朋友說,革命就要流血犧牲,不犧牲不足以警醒世人,號召後人。如果滿人把我殺了,革命能提前五年成功。
決心赴死的秋瑾把學生們都遣散回家,命令他們不得跟清兵硬打,要儲存實力,然後燒掉了秘密檔案,自己孤身一人坐在大通學堂裡,等著清軍來抓。7月13日下午,紹興知府會同山陰知縣、會稽知縣跟在大隊清軍後麵進入紹興城,然後大張旗鼓地包圍了大通學堂。他們原本以為會有不少革命黨,因此小心翼翼地埋伏了很久。結果不見人出來,就大著膽子衝了進去,發現裡麵就隻有秋瑾一個人。清軍如狼似虎,上去把秋瑾給抓了。
接下來就是老一套,紹興知府貴福開始審訊秋瑾,讓她招出同黨。但是嚴刑拷打了一番,什麼酷刑都用了,秋瑾卻什麼都不說。貴福見她是一塊硬骨頭,來硬的不行,就換了個溫和的語氣,問她是不是認識徐錫麟。
秋瑾說,認識。
貴福一聽,以為她要吐口了,就說,那你還認識彆的什麼人?
秋瑾說,我認識你。你不是來這學校參觀過嗎,你還給我題過字。
貴福狼狽不已,套話套半天,扯到自己頭上了,於是換山陰知縣李鐘嶽來審。
李鐘嶽相對來說是個好官,他審秋瑾不過是奉命行事,他對秋瑾不僅不用刑,還給她椅子坐,兩人坐著說話。李鐘嶽問秋瑾為何要乾革命,秋瑾看這個官的態度還好,就談了一些自己的革命主張和救國救民的決心。李鐘嶽看也問不出來什麼,就說,那你把你知道的事都寫下來吧。
秋瑾接過紙和筆,知道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次拿筆了。寫點什麼呢?她回想自己這30多年的人生,也算波瀾壯闊了,雖然壯誌未酬,不能親見革命勝利那天,但是,一定會到來的。隻是自己的子女,已經很久冇見了,父母都已去世,他們是最大的牽掛。不過已經不能再見了。
想到這裡,秋瑾百感交集。她遲疑了片刻,在紙上寫了七個字:秋風秋雨愁煞人。
第二天淩晨,一群持槍的兵勇把秋瑾從牢裡押出來。按照上麵指示,她是危險分子,要儘快正法。秋瑾斥退了清兵,讓他們把李鐘嶽找來。
李鐘嶽到了,問她有什麼要求。
秋瑾說,我不怕死。但我臨死前有三個要求。一是讓我寫信向親人朋友告彆。二是臨刑時不脫衣帶。三是不要把我的首級示眾。李鐘嶽答應了後麵兩點,但對於第一點不敢答應,說那是上麵的規定。秋瑾也冇有再堅持,就果斷地走向了刑場。
將要行刑了,秋瑾突然對劊子手說,等下,我看看有冇有親友來給我送行。
她藉著微亮的火光,掃視了一下人群,然後閉上了眼睛。
劊子手的鬼頭刀一揮而下。一代女俠就此魂消身散。
秋瑾犧牲後,因為革命黨的身份,無人敢給她收屍,報館也不敢為她發一言。她的生前好友呂碧城、吳芝瑛設法將她的屍體偷運出城,埋在杭州西湖西泠橋畔,因遭到清政府的逼迫,又遷往湖南湘潭昭山。1912年,經過湘浙兩省商定,又遷回西湖原墓地。
秋瑾遇難後,受到無數人的追悼。清王朝統治時期,人們不敢公開悼念。民國成立後,秋瑾被定為烈士,人們以各種形式悼念她。各界人士的題詞數不勝數。孫中山先生親自為“我們最好的同誌秋女俠”題詞——江戶矢丹忱,感君首讚同盟會;軒亭灑碧血,愧我今招俠女魂!
而最能概括她的一生思想作為的,莫過於她自己寫的那首《對酒》:
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
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
女俠之豪氣,雖千古之下,猶能激盪人心,使後進者不忘為國為民也。
偉哉秋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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