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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玉 ◇ 第48章 心有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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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餘恨

裴燁這幾日已經能下床走動了,隻不過得讓人攙扶著,彆說是在京都了,就算是在邊疆打仗,他也甚少受這麼重的傷。

最後一塊腐肉被削去,他的傷口已經隱隱有癒合的趨勢,裴燁感覺到了,俞青峰一定是在劍鋒淬毒了,不然以他的體質,不可能養這麼久都下不了床。

能下床的那一天,裴燁趁著楚懷瑾不在府中,繞到後院去“看望”俞青峰。

俞青峰見對方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樣,冷哼了一聲,似乎是好不容易出了一口惡氣,眼神洋溢著得意的笑意。

裴燁沒工夫折騰他,而且這幾日他一直讓下人們好好待他,也沒有用私刑,他就是不想看見對方半死不活地出現在自己麵前。

“我將你關在這裡,你將我重傷,你我之間,算是打平了。”這是裴燁開口的第一句話。

誰知道俞青峰卻不依不撓的,依舊肆無忌憚地衝著對方放狠話:“誰跟你打平了!等到我出去了,我一定會殺了你!”

此時他的臉上落下了一記響亮的巴掌,那是站在他身側的黑衣人打的。

秋言收回手,目光輕蔑。

裴燁扯了一抹唇角,繼續對著趴在地上的俞青峰說道:“我不想對你動粗,你彆再不知好歹。”

俞青峰雖然是個武夫,但他好歹也是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人,最顯眼的臉上被捱了一巴掌,他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怒火中燒:“裴燁,你欺人太甚!”

裴燁拄著柺杖,坐在他的身邊,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涼茶:“我再問你一遍,你跟阿瑾說過什麼?如果你不從實招來,我不介意用軍中那一套來審問你。”

俞青峰是聽說過軍中審問犯人用的酷刑的,不過他絲毫不懼,像他這種人,最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他悠哉遊哉地回答道:“我說了,你有種,就去問楚懷瑾。”

“俞青峰,你真是不怕死。”裴燁放下了水杯,那一刻,他手中的水杯差點裂開。

俞青峰笑了,他覺得對方說得對,自己確實不怕死,如果怕死的話,他也不會回到京都這個地方了。

他是被高山族驅逐出山的弟子,連個像樣的身份都沒有,就算死在京都,也不會有人知道。

他可憐,但是他不自憐。

他有的是和裴燁鬥到底的勇氣。

“裴燁啊裴燁,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有勇氣在我麵前大言不慚的,你彆忘記了,在那座山上,是我先救了楚懷瑾的性命。他已經與我共度一月有餘了,他都答應要陪我一輩子了,但是你突然冒了出來,將他從我身邊帶走!”俞青峰想起這段往事,心中還留有餘恨。

他原本以為自己又有了家人,卻沒想到裴燁從彆處竄了出來,將人給搶走了。

偏偏他麵對楚懷瑾的時候,就隻能雲淡風輕地說不要緊。他還說,如果對方更想離開這座山,那就了無牽掛地走吧。

他本來也能將楚懷瑾強留在那兒,但是看著那一襲飄然的月牙白長衫,那一副恬淡溫和的笑容,他又於心不忍。

最後,俞青峰將自己親手撿回來的人推開了。

他以為對方隻是跟著裴燁離開,但是沒想到……楚懷瑾竟然喜歡上了裴燁!

所以說,他根本不是因為不想待在這裡才離開的,隻是因為他心中有了旁人。

“你喜歡阿瑾,是嗎?”正當俞青峰懷念往事的時候,裴燁忽然來了這麼一句,打得他措手不及。

俞青峰愣怔了一下,隨後咬牙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和我有關係,你惦記我的夫人,還來打擾我夫人,按大禹立法,我應該把你抓去報官。”裴燁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楚懷瑾丈夫的名號,隻要他一天是楚懷瑾的夫君,他就一天壓對方一頭。

“嗬……我就算殺了人,禹國那些飯桶都抓不到我,更彆說這種小罪了。”俞青峰有些不屑。

裴燁不知道對方為何如此猖狂。

“禹國那些人抓不到,我抓到了。”裴燁俯低了身子,也壓低了聲音,像是一頭打量獵物的山中野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氣息,“我可以送你去死。”

俞青峰把他想得脾氣太好了。

其實他一點都不講理,而且還粗蠻嗜殺,這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的。

如果不是俞青峰目前還有點用處,他早就將對方偷偷處理了。

畢竟俞青峰本來就是在逃的逃犯,裴燁將人弄死,不過是替天行道。

俞青峰對上對方的目光,不帶有半分恐懼的模樣:“裴燁,你可以送我去死,反正我本來也不想活。隻不過我和楚懷瑾的那個秘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裴燁最討厭彆人威脅自己,他薅住對方的頭發,迫使對方揚頭:“那就帶著這個秘密下地獄吧,我和阿瑾情比金堅,無論你說了什麼,都不會影響到我們二人的感情。”

“你要是真的這麼自信,何苦一次又一次將我抓回來?”俞青峰露出了陰森的笑容,那笑容和他那俊朗的外貌多有彆扭之處,“裴燁,你自己都不相信他會喜歡你吧?在山裡的時候,你不是一直懷疑他喜歡的是我嗎?你是不是害怕他恢複記憶之後,就不喜歡你了?”

裴燁將他的頭發鬆開了。

他確實有過這樣的懷疑,但是他覺得隻有一兩成的可能,畢竟楚懷瑾後期和俞青峰沒有什麼交集,楚懷瑾對待俞青峰的感情,更像是對一個故交知己,僅此而已。

他不怕楚懷瑾恢複記憶,但是他害怕對方聽信讒言,誤會自己。

而且先前他對楚懷瑾……沒有多少好臉色。

二人的初遇並不算是很愉快。

他怕俞青峰借題發揮,冤枉自己,可裴燁早就說過自己已經失憶,就算是想要解釋都不行。

如果坦白自己失憶,又會被楚懷瑾發現自己已經騙了他這麼久,到時候楚懷瑾會不會更加氣急?會不會不搭理自己?會不會乾脆離家出走,投奔青州的舅舅?

他是知道楚懷瑾的,楚懷瑾這個人看著溫軟好說話,實則骨子裡帶著一股傲氣,他做事是有底線的,裴燁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情有沒有突破對方的底線。

也怪裴燁自己,一開始就選擇了隱瞞和欺騙,可若是不騙的話,他怎麼讓楚懷瑾安心地待在侯府?若是他一開始就表明自己的心意,會不會直接將對方嚇跑?

裴燁發現,就算倒退回過去,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要得到楚懷瑾這個人容易,但是要得到對方的心,實屬不易,如果他不藏著瞞著自己的本性,又怎麼能讓對方喜歡上自己……

“你不願意說就一直待在這兒吧,這次我增派了侍衛,你插翅難飛,彆做無用功,以免弄傷自己。”裴燁站起身來,又給對方留下一個背影。

他吩咐下麵的人:“看著他,彆讓他自儘。”

“是。”侍衛齊聲說道。

從那個小院子裡出來之後,裴燁的心有些寒涼,他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但是他不後悔,也不能後悔。

楚懷瑾正在院中折梅花,正好摘了一捧開得正豔的梅花枝,用來裝點臥房,最為合適不過。

他回頭,看見了佇立在自己身後的裴燁,便小跑過去,將手裡的梅花遞給對方:“我親手選的,好看嗎?”

裴燁將落在對方脖頸上的梅花瓣拂去了,輕輕道:“好看。”

“可惜禹國地處北邊,一年四季都開不了什麼花,若是有機會,我們一定要……南下齊國,去看看那兒的花長什麼樣。”

原先楚懷瑾以為自己能在書上窺看到外麵的光景,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但是自從和裴燁在一起之後,他變得比從前貪婪許多。

他不再滿足於“紙上談兵”,他也想出去走走看看,領略中原五國的大好河山,將自己空白的過去給填滿。

他還希望,這個過程,有裴燁在。

裴燁扯開了大氅。

楚懷瑾會意,他將手中的花遞給身邊的小廝,然後往對方懷裡鑽,他身上穿得不多,所以能夠完全被容納:“裴燁,年後你要去邊關,一定要珍重自身,平安歸來。”

裴燁用臉蹭了一下對方的頭發,親昵地回道:“好。”

楚懷瑾環住了對方的腰,他的雙手都被凍紅了,但是他彷彿感覺不到似的:“下個月放榜之前,我想去廟裡祈福,你好好在家養傷,等我回來。”

距離下個月放榜之日不剩多少時間了,裴燁現在走路都費勁,也不方便陪著他一起去。

不過裴燁卻堅持:“你去燒香祈福,我是一定要去的。”

楚懷瑾像是貓兒一樣,探出頭來,問:“這有什麼說法?”

裴燁開始信口開河:“聽說夫妻一起去祈願,更容易還願。”

楚懷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是你胡謅的吧,我在京都這麼多年,怎麼沒聽說過?”

“阿瑾不懂,這是坊間傳聞,有一定道理,你就帶著我吧,來日我也好跟你一同去還願。”

裴燁又湊集對方的耳朵,在對方頸邊吹氣,將對方弄得渾身都癢。

楚懷瑾將對方的頭給推開了,隨後還是堅定道:“不行,你得留在這裡養傷,如果有機會還願,我再帶你一起去,但那也得看你傷勢如何了,如果還是沒有好轉……”

“好好好,我不去了,”裴燁也不再強求,“不過我能不能跟你提一個要求?”

裴燁難得有事兒求楚懷瑾,楚懷瑾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你說。”

裴燁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既然你已經承認你心悅於我,那你欠我的洞房花燭夜是不是該補上了?”

楚懷瑾聞言,臉色從耳根紅到了脖頸,他將人推開,徹底脫離了對方的懷抱:“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還能動彈得了嗎?”

正常情況下裴燁當然是動不了的,但是色字當前一把刀,為了真正地擁有對方,裴燁什麼都顧不上了。

“你小瞧我?”裴燁挑了挑眉。

楚懷瑾是不敢小瞧對方的,他也相信對方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但是現在裴燁有傷在身,實在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他隻好好聲好氣地說:“先等等……至少要等到你傷好再說。”

說起來也是好笑,外人將他傳成了禍國殃民的狐媚子,可他卻還沒有真正和裴燁行過魚水之歡,先前那一兩次意外,都不過是淺嘗輒止。

裴燁不滿地撇了一下嘴。

“不要這樣,”楚懷瑾去扯對方的嘴角,“你多笑笑。”

裴燁按住了對方的手,將那隻手按到了自己的胸前:“阿瑾,我這傷最多再有一個月也久痊癒了。”

楚懷瑾點頭:“好。”

“我怕我真的嘗到滋味之後,又不捨得離開了。”裴燁親吻對方的手背,然後放了下來,塞回了袖口中,怕對方凍著了。

他這麼說不是沒有道理,一個男人長到二十多歲還沒有碰過葷腥,體內怕是藏了一頭野獸,碰到溫順的小綿羊,就要把對方拆吃入腹。

楚懷瑾不懂,也不會理解,他最近嘗試著看了一些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教書,根本沒什麼大反應。

他看旁的東西是不會輕易臉紅的,隻有和裴燁在一起的時候,最容易臉紅。

“好了,外麵風大,彆站在外麵太久。”裴燁拉起對方的手,“回去吧。”

楚懷瑾跟在他的身後,踩著他踏進雪裡的印子,跟著對方回到了臥房中。

這幾日沒什麼大事兒發生。

不過肖競倒是主動遞了拜帖,說要來看望楚懷瑾。

裴燁纏著楚懷瑾,將人按在房中吻了許久,才將幾近窒息的人放開。

楚懷瑾推了對方一把,好像有些生氣了,他讓小廝將自己的衣冠整理好,纔出去見客。

肖競看見楚懷瑾之後,恨不得連忙抱上去,在安靖侯府管家的眼神示意之下,才沒有輕舉妄動。

他規規矩矩地坐在客座,給楚懷瑾敬了一杯茶:“昀玉,我現在是該這麼叫你了吧?嘻嘻。”

肖競天生長著一副笑臉,看著平易近人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楚懷瑾也遙遙敬了一杯茶,麵上帶著幾分歉意,“自從楚家的事情解決好之後,侯府中又多生事故,我這幾日忙著照顧侯爺,都沒親自去精國侯府一趟答謝靈堂,實在是失敬了。”

肖競卻搖了搖手,不甚在意道:“我家裡人都是直爽性子,而且心眼粗,不計較那些細枝末節,他們都知道最近侯爺遇刺,也體諒你照顧侯爺辛苦。你若是有空的話就過來,沒空的話大家也都理解。”

楚懷瑾又喝了一杯茶水,道:“多謝侯爺和夫人了。”

肖競咧開了嘴角:“你就不謝我嗎?”

若沒有肖競,這件事也是辦不成的,當然要謝。

楚懷瑾輕笑道:“當然是要謝謝小侯爺的。”

二人又在房中聊了許久,約莫有一個多時辰的功夫,還是肖競的小廝提醒肖競彆忘了給夫人選生辰禮物,他才拍了拍腦門,站起身來道彆:“我差點忘記了,我母親這幾日要過生辰,我還沒選好禮物,我得趁著日落之前就禮物選好。阿瑾,後會有期。”

原來最近是精國侯府夫人的生辰,他正好趁此機會,感謝他們一家人在賞梅宴上助他一臂之力。

他派管家將人好生送走,隨後又讓管家打聽精國侯夫人的生辰具體是在哪一日,打聽好了之後便遞上拜帖。

回到臥房之後,他瞧著裴燁正在那兒練字。

不愧是書院中和肖競平排倒數第一的學生,這字寫得可真是不怎麼樣,先前楚懷瑾不是沒見過對方的字,當時隻以為是對方沒有好好寫,現在看見對方好好寫的字,也不過爾爾。

他能在徽旻書院中完成學業考覈,成為合格的院生,完全是因為有安靖侯的威名在。

“哼。”見到人進來,他什麼話都沒說,竟然隻是冷哼了一聲。

楚懷瑾覺得好笑,他都沒有怪罪對方,這人竟然先倒打一耙了。

“做什麼?”楚懷瑾脫下了自己的狐裘,交給身邊的小廝,隨後主動走上前來,環住了裴燁的腰,“侯爺這字當真是……鬼斧神工。”

縱然裴燁沒讀過幾本書,也能明白過來,對方是在陰陽怪氣。

裴燁忍不住撓對方的胳膊:“你倒是才高八鬥,字比羲之,你怎麼不教教我?”

楚懷瑾笑著躲藏:“侯爺先前沒有問過,我怎麼敢當侯爺的老師。”

“得了,我記得你先前可是那幾個老夫子最得意的學生,你當我的老師,是綽綽有餘。”裴燁看著自己的字,有些納悶,“你說我的字真有那麼難看嗎?上次通訊兵傳戰報,那頭的人竟然說看不懂我寫的是什麼,還差點延誤了軍機,這是我的錯嗎?”

“不是侯爺的錯,是侯爺屬下的錯,怪他們沒有搶了侯爺的筆,替侯爺寫。”楚懷瑾一本正經地回答。

裴燁用筆杆敲了敲對方的腦袋:“好你個楚昀玉,你的嘴也學壞了,是不是茹月那個臭丫頭把你帶壞了?”

茹月是個聰明的丫頭,罵人不見臟字,有時候被罵的人甚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在罵自己,想明白過來之後,都是第二日了。

“我可沒有,”楚懷瑾小聲道,“實話實話罷了。”

裴燁也不再計較,他摟著楚懷瑾的腰,真的向對方討教了一二:“這個字在軍中最為常用,是我們禹國軍的暗號,你說這個字怎麼寫才能好看?”

楚懷瑾思考了一下,隨後握住了對方的筆,帶著對方的手寫字:“你跟著我練幾遍就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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