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玉 ◇ 第60章 忽遭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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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遭大雪
嶽明洗乾淨了之後,也是個清爽的小夥子,他比阿素稍微小一點,就叫對方“阿素哥”,從今往後,兩個人一起在楚懷瑾身邊做事。
次日早上,裴燁醒得早,提前去給自己的馬喂草料,沒想到看見了同樣起得很早的秦嶽明。
對方竟然正在跟自己的侍衛學喂馬。
嶽明的身子瘦弱,舉起的草料幾乎要將他的上半身給淹沒了,但就算這樣,他還是耐心地跟著侍衛學喂馬,神情一絲不茍。
他的侍衛也是好脾氣,見對方想學,竟然真的教起來了。
二人都沒想到裴燁會醒得這麼早。
侍衛見到裴燁之後,簡單地行了一個軍禮:“侯爺。”
嶽明很笨拙地跟著學了行禮的動作。
“他是軍中人,行的是軍禮。”裴燁一臉淡漠地提醒對方,“這種事兒,你跟著阿素學就行了。”
“啊……好。”
“你長得太瘦弱了,不適合做粗活。”裴燁掃了他一眼,簡單地下了判定,“下盤不穩,力氣也小。”
嶽明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也知道自己沒什麼用,所以他纔要加倍努力,起早貪黑,多做一些事情,來回報楚懷瑾的收留之恩。
裴燁思忖了片刻,忽地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把短刀,拋給對方:“這個你拿得動嗎?”
嶽明接了過來,但是手心被這刀鞘打得生疼,他一聲不吭,隻點了一下頭。
裴燁道:“你身手敏捷,不止適合做扒手,也適合做刺客。”
“……刺客?”嶽明喃喃道。
“阿瑾收你是好心,但是我不願留一個廢物在他身邊。”裴燁又想起上次碰到桑傕刺殺的事情,楚懷瑾總是這般,對待所有身邊人都比對自己還好,有逃生的機會也總是留給身邊的丫鬟小廝。
夢秋他們也就算了,他們都是跟著楚懷瑾的老人了。
但是麵前這個小孩兒他不能不管,如果這孩子日後成了楚懷瑾遇到危險時逃命的拖油瓶,他一定會後悔收留了這個人。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他還是提前教給這孩子一些防身的技巧吧。
而且裴燁覺得這孩子身手還不錯,若是加以培養,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成為楚懷瑾的貼身暗衛,保護他的周全。
聽到“廢物”二字的秦嶽明臉上臊得很,但是他又不能反駁什麼。
因為裴燁完全有資格這麼說他。
“秋言。”裴燁喚來了自己的暗衛。
一道黑色身影從天而降,落到了裴燁的身邊,那人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你是練短刀的人,你教他。”裴燁言簡意賅地吩咐道,“十天內,至少讓他學會防身。”
秋言的話也很少:“是。”
說罷,他就帶著嶽明離開了馬廄。
楚懷瑾是在半個時辰之後醒過來的,醒來了之後,他看了一會兒書,隨後才下樓用早膳。
裴燁坐在他身側,跟他提起了早上這件事。
楚懷瑾覺得對方的做法挺好的,便說道:“最近我還在教阿素讀書認字,畢竟是身邊的人,還是有本事傍身的好。”
“我母親從前也喜歡教下人看書練字。”裴燁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她身邊的人,不說有什麼大學問,去參加童試考個秀才,還是沒問題的。”
“秀才?”楚懷瑾感慨道,“那可真是細心教導了。你母親有耐心,你母親身邊的人也聰慧。”
“秀才而已,”裴燁說道,“我母親身子病弱,從前也是名動京都的才女,跟在我母親身邊這麼多年,他們早就耳濡目染,考取秀才還不是輕而易舉。”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楚懷瑾溫和笑了幾聲,“哪怕是侯府的下人,也是下人,尤其是家生的下人。他們剛會走路就學著伺候旁人,沒有讀書認字的時間和機會。”
“你母親寬厚仁愛,給他們學習的機會,那些下人聰明上進,知道抓住機會。”楚懷瑾搖頭,“二者都不容易。”
“母親……確實仁厚,”裴燁低下了頭,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輕嗤了一聲,“隻可惜上天對她不仁。”
裴燁的父母是前後腳去世的,前者戰死沙場,後者憂思成疾,裴燁在一個月之內就變成了孤兒。
楚懷瑾摸了摸他的頭,站起身來,將對方擁到懷裡:“裴燁,彆難過了。”
其實他心中也有幾分愧疚,當時裴燁喪父喪母,兄長也在不久之後戰死沙場,偌大的裴府,一時之間竟然隻剩下裴燁一個人。
偏偏那時候的楚懷瑾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他沒法兒陪在裴燁身邊,甚至不能安慰一句半句。
最困難的時候,是對方一個人撐過來的。
裴燁拉著他的手,讓人坐在自己身邊,低聲問道:“這周圍都是人,你這時候不怕被人撞見了?”
而且這裡已經遠離京都,是在鄉下的客棧中,可沒有什麼人知道裴燁和他這位男妻是何模樣。
青天白日,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摟摟抱抱,恐怕是會嚇到這裡的百姓。
楚懷瑾在寬大的袖子底下反過來握住了裴燁的手,輕聲說道:“怕什麼,反正等會兒就要走了。”
楚懷瑾身著華服,氣宇不凡,且帶著一股蘭草香味兒,舉手投足之間都像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
反倒是裴燁,早起練武練得身上汗味兒未消,臉上還不知道從哪兒抹上了灰,身上隻穿了練武時穿的勁裝。
不知道的,還以為裴燁是楚懷瑾養的男寵。
裴燁耳力好,已經聽到不遠處有人這麼說自己了。
他湊近了楚懷瑾,悄聲說道:“你聽到了嗎,有人說我是你養的男寵。”
楚懷瑾沒有聽到,但是聽到最後那兩個字,臉色有一瞬僵硬,他拍了拍對方的手:“你彆生氣,都是平民百姓。”
裴燁被對方說的話逗笑了,平時冷厲漠然的雙眼微微彎了起來,臉上添了幾分少年健氣:“你從哪裡看出來我生氣了?”
楚懷瑾一愣。
原來對方沒有生氣,而且還十分“榮幸”的模樣。
楚懷瑾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扯了扯對方的衣袖,提醒道:“我先前不知,你脾氣怎麼變好了?”
“那也得看人看事兒吧,”裴燁故意湊近,與他耳鬢廝磨,“若是他們敢說我是彆的什麼人的男寵,我肯定會讓他們忘記說話是什麼滋味。”
楚懷瑾心中凜然。
“但是他們說我是你的男寵,豈不是變相著說我們倆看著是一對?”裴燁拿起對方的手,往自己臉上貼,“阿瑾,我把你養太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們這一路人的主子,所以才會誤以為我是你的人。這豈不是在誇我把你照顧得很好嗎?所以我不生氣。”
楚懷瑾聽他這麼說,清咳了幾聲:“他們說話不好聽,我們還是快走吧。趕緊吃,吃完了上路。”
裴燁知道對方一定是又害羞了。
二人相處久了之後,楚懷瑾已經不會臉紅,也不會說話磕磕巴巴的,但是隻要他害羞,他就會刻意逃避,比如現在。
裴燁瞭然地啃了一口米糕,隨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跟著楚懷瑾一起離開了客棧。
今日天氣不好,走到一半的時候,外麵忽然下了鵝毛大雪,一行人沒法兒繼續趕路,隻好就地紮營。
還好裴燁帶著的侍衛都是從軍中挑選的人,碰上任何嚴寒天氣都能應付自如。
他們紮營的手法很純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紮好了大大小小五六個營帳,足夠他們躲過這場雪。
“方纔讓玄風去探路,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要想到下一個落腳點休息,至少得再走一個時辰,隻期望這場雪能夠早點停。”裴燁讓人燒了熱水,灌了一個湯婆子,塞到了楚懷瑾的懷裡,“禹國常年嚴寒,比不上南邊溫暖,所以一直屈居中原五國第二。若論戰力,恐怕排行第一的齊國也比不上我們。”
楚懷瑾點頭讚同:“禹國四麵環敵,易攻難守,這麼多年來,辛苦你們這些行兵打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