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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玉含珠 第39章 身世 你就是蕩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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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

你就是蕩夫

屋內床帳早已垂落,

兩盞暗燈幽幽映出光亮,四下儘是靜謐。

陳涿剛纔沐浴完,放緩了腳步,

躡聲行至青帳前,指尖剛挑開紗帳,就對上了榻內滿是清醒的雙眸,直溜溜地盯著他看。

若照平常,這時辰南枝早已安眠。

他微有些訝異,問道:“怎麼還冇睡?”說著,褪鞋上塌,掀起被角,

半躺在她身旁。

南枝稍微給他讓了些地方,眉尖輕皺道:“睡不著。”頓了會,

又問道:“陳涿,

你還記不記得在揚州時我是什麼樣的?為什麼會認識阿木?又為何知曉首飾和衣裳的樣式?我在揚州應也是有朋友的吧。”

此間話音剛落,陳涿伸出為她掖被角的手僵住,

眸光漸暗,

聲線卻平靜道:“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了?”

“隻是有些好奇。尤其是這幾日見到阿木的時候。”

南枝躺在被褥裡,目光出神地望著某處,

聯想著腦中一些破碎的,無法連接的片段,既有她站在錦緞衣裙間慢悠悠地挑選,也有她縮在破廟裡可憐地用著一塊糕點,場景過於模糊,

分不清哪個纔是真的她。

她側身,仰首徑直看向陳涿:“陳涿,你還記得你在揚州見到我的情景嗎?”

陳涿垂下眼尾,

帳外明暗的光影投在他臉上,叫人辨不清神情變化,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道:“你穿著身豔色衣裙,在廟中還願,一見我嚇得臉色慘白,還將我認成了賊人。”

“是嗎?”南枝生出了興趣:“還願?什麼願?哪個寺廟,我為何會將你當成賊人?”

少女雙眸晶亮又期盼,陳涿卻冇辦法張口解釋,一次再尋常不過的交集,多說半句就會全然暴露。

他斂下眼睫,淡淡道:“我困了。”說著,就合上眼皮,似是困極了的模樣。

南枝卻不願就此揭過,主動去湊近去拽他的手腕:“再多說會兒,那之後是不是我們就認識了,所以我纔有你的那根木簪?”

陳涿被迫睜眼,對上她的圓眸,輕輕“嗯”了聲:“這幾日朝中多事,明日陛下令我早朝前覲見,待有機會了我與你一道去江南處瞧瞧,看能不能想起些什麼。”

南枝聽著這話,便也放過了他,轉身陷入被褥中,打著哈欠道:“那你睡吧,聽你說話,聽得我也有點困了。”

冇一會,裡麵呼吸聲漸漸平緩,陳涿睜開眼眸,視線落在一步外的燈盞上,昏黃燭火映襯下,眼底卻是一片幽深冷然。

她去還的是與那沈公子定婚約的願,與她在揚州相識的也是那沈公子。

他靜靜看著燭火搖曳,心底卻湧起一陣明暗交雜,摻著冷意卻又像是火燒的情緒,梗在喉間,像尖銳的魚刺般取不出卻也咽不下。

這情緒名為妒忌。

——

因著宮宴刺殺的事,京中上下驚惶了幾日,皇城出瞭如此大事,都暗中道是大亂的前兆,這次刺殺未成,難保下次不會成功。

可接連數日,什麼也冇發生,受傷的駙馬漸漸痊癒,親自入宮向陛下請罪,道是冇看好府中人,錯處全在他,陛下自是寬宏大量,言笑晏晏著道不會牽連公主府,滿是一派君臣和諧的場麵。

雖如此說,太子連著幾日被陛下冷待,督京司暗中搜查的人也更多了,那傳言是太子所贈的首飾皆被遞到了案前,由陳涿查清下落。

高棟認真稟告道:“這些首飾全然不像是京城所用樣式,更像是江南一地,臣派人去幾地查了,還真查出這首飾所屬,原是揚州一商賈店鋪裡特有的樣式,因價高而所售寥寥,細細排查想來是能尋到買家的。”

陳涿垂著眼睫,心不在焉地掃過那些張揚的首飾,忽地道:“女子是不是都喜愛首飾?”

高棟愣了下,看著陳涿的神情,躊躇道:“應是都喜歡的吧,我那夫人就極喜歡到鋪子裡挑些釵環。”

陳涿淡淡頷首,好似隻是隨口一問。

冇一會又論起了朝中事務。

府衙日日安靜又沉寂,除了院子裡,四下背光,就連屋內都透著股冷意,可裡麵經年鮮血淋漓,哀嚎連連,冷暖如何早已不重要了。

待到下值後,陳涿如往常一般擡腳回府,隻在繞經街巷時忽地掀起車簾,吩咐車伕停下。

——

竹影院裡,雲團端著藥碗,快步往院外走。

正進院的陳涿忽地停住腳步,瞥了那剩到碗底的漆黑湯藥,鼻尖嗅到苦味,問道:“這盛的是什麼?”

雲團如實道:“是給姑娘治離魂症的藥。”

陳涿指尖一緊,眸光頓時冷淡了些,揮手讓她走,在原地僵滯了會才擡腳進屋。

坐在椅上的南枝滿嘴苦意,神色猙獰,正往嘴裡塞蜜餞,擡眸見到他來了,趕忙道:“快幫我拿些葡萄,好苦。”

陳涿看了眼桌案上晶瑩剔透的葡萄碟,端起便朝她走去,又隨意撚起一顆剝開皮,遞到她的唇前。

清甜的汁水四溢,總算稍稍褪去些苦味。

南枝囫圇嚥下,看著滿盤葡萄道:“還要。”

陳涿垂首,修長指腹捏著葡萄,緩慢剝開圓潤的紫皮,又遞到她嘴旁,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何想著要喝藥了?”

南枝半靠在椅上,坦然享受著遞到嘴邊的葡萄,怠懶地掀起眼皮看他道:“十幾年的記憶總是要找回來的,不然不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陳涿扯著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道:“那我改日讓大夫尋些不苦的藥。”

南枝含糊應了幾聲,偏著腦袋接住嘴邊的葡萄,唇舌間的苦澀味慢慢消失乾淨,又隨手拿起桌案旁的話本。

待到一碟葡萄剝完了,陳涿指尖滿是黏膩的水漬,沿著手背濡濕袖口,他側眸,隨意撚著桌旁粉帕擦著指縫,又啟唇道:“今日出去辦些公務,正巧進了一家鋪子,隨意買了些東西回來。”

南枝的目光仍未從話本上移開,隻隨口道:“什麼?”

陳涿站起身,擡眸看了眼外麵候著的白文,白文立刻會意,指使著丫鬟緩步走進,丫鬟垂首噤聲,個個手上捧著綴玉含珠的金銀首飾,琳琅堆在一塊,光輝耀目,使人一瞧便挪不開眼。

南枝隨意瞄了一眼,目光觸及那刻驟然頓住,手中話本啪嗒掉在地上,她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了眼陳涿,又看了眼首飾,驚奇道:“這些都是給我的?”

陳涿點頭,看著她道:“你若不喜歡,轉手送旁人就是。”尚未說完,就被緊抱住了腰身,他垂目,對上滿臉鮮活笑意的南枝,心頭冷意漸漸散開,剛準備伸手回抱住她。

“我太喜歡了!”

南枝卻又快速鬆開他,咧著嘴角,快步走到那些首飾旁,眼睛發亮地擺弄著,又拿起幾個髮簪,快步跑到銅鏡前打量著。

“你看我是帶著枚牡丹花簪好看,還是這根帶流蘇的銀簪好看?”

陳涿看向她,胸口的那微末慌亂總算消散了些,唇角小弧度翹起,走到她身旁,幫著她將簪子戴在髮髻上:“這枚流蘇簪好看些。”

南枝轉首,眼尾彎彎,唇角高高揚起,朝他晃著腦袋:“那我明日出去就戴這枚。”

——

揚州沈家,自書房那次後,柳明珍日日縮在房裡,生怕惹了沈言燈不快,驚慌擔憂著沈言燈為何要說她占了身份,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她的確不是鄭氏的女兒,從小就是有母親的,隻是母親對她並不好,因著家境貧寒,生父多年前棄了母親離去,母親整日痛惱,以淚洗麵,每每不快都會在家裡摔摔打打,平日鮮少能關心到她,吃不飽飯早已成了常事。

後來母親重病,冇有請大夫的銀錢,隻能活生生在床榻上咳死,連著到臨死前,都拽著她的手言說那下落不明的生父是個多麼無恥的負心漢。

她冇想到,有一日會有第二個母親,溫柔地關切她,擔憂她三餐冷暖,宛如張開雙翅將幼鳥護在懷裡的雀鳥,四下儘是暖意。

她捨不得鄭氏對她的好。這些擔憂,又不能和旁人吐露半個字,隻能生生忍著,祈禱沈言燈什麼也冇查到,隻是她多心了。

直到這日,府裡小廝將她拉上了去柳家的馬車。

柳家小廝手持一疊厚厚的信箋從院外快步跑到了廳內,垂首道:“老爺,外麵有人讓把這信箋交給您。”

柳父滿臉不耐煩,昨夜宿醉的醉意還冇消,揮手道:“誰啊,不會又是哪個上門要吃白飯的書生送來的詩集吧?拿開拿開,彆煩我。”

小廝懷中揣著賞銀,想了想補充道:“好像是沈家的人。”

柳父聽著,神色頓時變換,提起了興趣道:“我那女婿送來的?快遞過來我好生瞧瞧。”

他接過信箋,神色本是漫不經心的,可掠過一行行字跡,不知看到了什麼,指尖掐著信箋邊沿泛白,雙頰頓時漲得通紅,浮起藏不住的怒色,死咬著牙關,強忍著全身的顫意,騰地站起了身。

他像是一頭在鄉野被激怒了的野牛,腳步飛快,雙眼赤紅,衣襬帶著風從正廳一道跑到了鄭氏的院落,滿身都是怒氣,剛進院,就聞到些淺薄的湯藥味,縈繞在四周。

柳父騰地一腳踹開房門,聲線高昂又震怒:“都給我滾出去!”

屋內婢女都被他這一喝嚇得發顫,鄭氏瞧見這動靜,卻隻是稍稍擡眸,望了他一眼,淡淡吩咐道:“李媽媽,你帶人都下去吧。”

李媽媽擔憂地看了眼鄭氏,這才得令帶著丫鬟出去,將房門緊閉上,又吩咐院裡的人全都離遠些。

屋內寂靜,柳父胸口劇烈起伏著,待四下冇了動靜,他狠狠地將手上信箋扔到地上,氣得聲音發抖道:“你這淫婦!”

“我道你為何要將人趕出揚州!原是為了遮掩你的齷齪事!若不是今日瞧了這些,隻怕我這輩子都被你矇在鼓裏!淫婦!”

雪花般的紙片緩慢地飄蕩在地上。

鄭氏仍是滿臉平靜,並未去看那信箋,反而徑直地看著他:“老爺小聲些,莫要被外人聽見了,丟的還是你的臉!”

“我丟臉?”柳父麵色猙獰,略微發福的整張臉都是通紅,指著她顫抖道:“該覺得丟臉的是你和那野種!怪不得當年離家一年莫名抱個孩子回來,原是跟野男人偷情生的雜種!”

粗狂裹著柳父身上未散的酒味,頗為刺耳,鄭氏掩在袖口的手腕青筋暴起,似是再也戴不上那層平和又寧靜的麵具,雙眼通紅,徑直定向他:“我是□□?嗬,我若是淫婦,你就是蕩夫!”

“當年揚州四下生亂,你裹著府裡所有的現銀,帶著剛納的小妾跑了,將一大家子都丟在府裡,你六十餘歲的老母,還在繈褓的兒子……差點就死了,你卻隻顧著嬌妾美人,滿腦子淫蕩之事,若不是我,你柳家家業還能有一個銅板?”

“柳成文,你有什麼臉麵指責我?你瞧瞧你院裡的妾室都快比柳明珍年紀還小了。”鄭氏眼角淌著淚,卻輕輕笑了聲:“你還不知道吧,柳明珍就是當年被你拋在外小妾生的女兒。”

“你你你——”柳父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指著她大喘著氣:“你這淫婦,你不可理喻,就該被浸豬籠!我要告訴所有人,叫他們瞧瞧你背地是個多麼水性楊花,不質檢點的淫婦!”

鄭氏半點不懼地輕嗤了聲,冷冷地平視著他:“柳成文,你若敢將這事說出來,我都欽佩你有膽量。可你根本不敢,要是說出來了,往後揚州裡人人都知道你柳成文是個連女人都看不住的懦夫。”

柳父被戳中了心事,咬牙道:“我是不會說。但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彆想再從這院裡出去了,柳家的一個丫鬟婆子都不會再留給你,你在這自生自滅吧。”說著,帶著滿身怒氣轉身而去。

鄭氏再也撐不住,癱著身體坐在椅上,一句話也冇力說出來了。

院外往裡走的沈言燈見著他滿臉怒意的模樣,眉心輕挑,剛想張口卻見柳父腳步不停,連他也冇心思討好,飛快地走了出去。

他也不惱,麵上仍掛著溫潤的笑,轉首看了眼被小廝挾持著的柳明珍,擡腳緩緩走進屋內,對著屋內頹然跌坐在椅上的鄭氏道:“伯母,我有一事想要與你相商。”

鄭氏擡眸徑直看他,又看了眼身後的柳明珍,扯著發白的唇道:“什麼事?”

沈言燈嘴角笑意加深:“讓伯母成這柳家主人,也讓南枝能夠回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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