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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玉含珠 第53章 陌生 我不會糾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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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

我不會糾纏的

冬日的雪,

下了又停,斷續著落了好幾日。

南枝高燒反覆,白日裡偶爾清醒一小會,

大多都能見在榻旁靜守著的人,掀起眼簾打量幾眼便又沉沉睡去。

朝中多事,陳涿隻得將公務挪到府上,匆促和幾位官員在書房論事,又得早些趕回去,麵色愈發沉鬱。

主子的心情不大好,底下伺候的人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氣神,生怕出了一點岔子。

直到南枝病後幾日,

鄭氏得了訊息,親自帶著柳明珍上門賠罪,

小廝稟到陳涿那處,

他見著南枝身體未好,已是強忍著暫未追究,

直接將人釀在了堂前。

堂內空無一人,

丫鬟奉了茶水便就退下,獨留兩人僵坐。

柳明珍一路從揚州到京城,

頭一回進勳爵府邸,探眸小心地望了圈,隨即攥緊帕子,吞了一氣。

鄭氏心中惴惴,張望了好幾次卻冇見人來,

憂著南枝病狀,麵上寫滿了焦灼,柳明珍見她這般,

忙上前安撫,輕柔地搭上她的臂彎,安撫道:“母親莫急,南枝妹妹自幼被母親養得很好,不過一小小風寒,想來是無恙的。”

鄭氏揪著帕子:“我此番上京就是為了將南枝帶回去,中間本就隔了這些事,如今又鬨成這般,往後南枝定是要與我生分了。”

柳明珍笑著道:“南枝是母親親生女兒,其中情分自是我這等外人無法相比的,怎會因著一樁誤會就與母親淡了關係?”

鄭氏聽著,心總算稍稍安定了些,當年戰亂,流民四散,她懷胎十月,躲著叛軍,悄聲在善堂生了她,又一路殫精竭慮,為她籌謀帶回了柳家,此等血脈筋骨相連的情分怎可能輕易扯斷。

她鬆了口氣,端著瓷杯抿了口。

門外終於來人了,來的卻是惇儀,帶著幾個丫鬟婆子,架勢頗大地走了進去,這次的臉色卻不像過往的那般好,不動聲色地坐在上首。

鄭氏瞧見她,忙傾身問:“殿下,南枝如今身子可還好,怎麼冇瞧見她,是不願出來見我嗎?”

惇儀冇回答這一連串的問題,稍微斂著衣袖,就擡眸徑直看向了柳明珍,淡淡道:“這姑娘是誰?上回夫人來這怎麼冇瞧見?”

鄭氏似突然啞了般,有些說不出話,麵上訕訕,支吾著好一會解釋不了。

柳明珍倒是落落大方,眉眼半垂,端著一副柔軟乖順的模樣,朝柔容笑道:“我不過是個伺候母親的丫鬟罷了,因著照料貼心,母親待我這纔多了幾分特殊。”

惇儀輕笑了聲,慢條斯理道:“我見你衣著打扮比丫鬟貴重多了,又一口一口地喚著母親,還當你是柳夫人的女兒呢,嘴裡卻又這般謙卑。倒真是個奇人,隻是柳夫人,這丫鬟不像丫鬟,姑娘不像姑孃的。我在京中冇聽過哪家如此的,這傳出去終究不好聽。”

“若夫人真有心將她當成女兒,又何必在南枝身上耽擱功夫,惹得她如今還在榻上休養,直接帶著這女兒回揚州就是了,她既照料得這般用心,自是比南枝千萬倍,也好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母女情。”

她的聲音說得又慢又柔,像是在念有意境的詩詞似的,鄭氏的臉色卻被說得越發難看,雙頰紅一陣白一陣的,指尖掐著帕子,卻還冇忘了今日來這的目的,強撐起笑道:“殿下說笑了,南枝纔是我唯一的親女兒,怎是、怎是旁人能比的。”

柳明珍也善解人意道:“我怎能與南枝妹妹相比呢?若殿下不放心,往後我就隻當母親身邊的一丫鬟,日日照顧著母親的起居便是。”

惇儀早年是在宮裡被排擠長大的,什麼拐彎抹角的話也冇聽過,遇見的妖魔更是能繞京城三圈,略看柳明珍幾眼,心裡就有了底,她將瓷杯蓋哐當一摔,麵色瞬間冷了,提高聲量:“既隻當自己是個丫鬟,那我與夫人說話,哪有下人坐著的道理。”

柳明珍一怔,怯怯地看了鄭氏一眼,淚就蓄在了眼眶裡,躊躇著站了起來。

鄭氏見她這般,神色愈發難以維持:“殿下,明珍性子單純,冇想那麼多,今日是憂心南枝才陪著我一道來的,不知南枝的院子在何處,叫下人帶我們去瞧瞧吧。”

惇儀淡淡道:“南枝重病休養,隻怕見了害她的人,病情反倒會加重。”

鄭氏咬了咬牙,再也撐不住體麵,慢慢往外蹦字道:“殿下既如此說,我便也冇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明珍,與我回府。”

她冇曾想會在這碰壁,背影都帶著怒氣,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柳明珍跟在她身側,小聲地安撫著什麼。

惇儀擡目瞧了幾眼她們的背影,撫額捏了幾下,頭一次懂了柔容那句“兒女都是來討債的”。

——

這邊,婁大夫剛紮完針出去,陳涿將冒著熱氣的藥碗放在桌上,捏勺慢慢攪著。

睡夢中的南枝忽覺臂彎一陣刺痛,費力地睜開眼皮,看著竹青細帳茫然了幾瞬,忽地反應過來,悄悄轉首瞄向桌旁那道清雋身影。

記憶錯亂交雜在一塊。

她咬了唇瓣,刺痛泛起,才確認不是做夢,她的確是在陳涿的屋內榻上,一個當初隻與自己見過一麵的人,她厚著臉皮到府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還一副頗有道理,振振有詞的模樣。

老天啊,老地啊,她做了什麼?

南枝絕望地閉上雙眼,將身子往下挪了挪,堵住口鼻。

……就這樣悶死自己算了。

陳涿觸著碗邊,見藥漸涼,起身坐到榻旁,見著蒙了整張臉的被褥輕顫,他心神稍稍放鬆了些,緩聲道:“該用藥了。”

南枝渾身繃緊,指尖往下拽了拽被褥,試探著伸出一條眼縫。

眸光澄澈又尷尬,隱隱透著幾分疏離和陌生。

陳涿和她對視上,頭一次見她用這種眼神看自己,驀然意識到了什麼,眼底湧起一陣晦暗,捏著瓷碗的的指尖愈發白,卻扯著唇角道:“藥裡添了飴糖,不苦的。”說著,他向前伸著瓷碗,盛起一勺想要喂她。

南枝訕笑聲,連忙坐起身子,伸出手道:“多謝,我、我自己來。”

陳涿眼睫一顫,唇角繃緊,定定看她,眸光幽深又藏著許多情緒,直看得南枝心裡發毛,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我幫你。”

他垂眸,將藥碗遞到南枝唇邊,一勺勺喂著,南枝渾身僵滯,嘴裡含著苦澀湯藥,腦中還不斷浮現著當初的記憶,近乎淩遲。

好不容易熬到藥喝完了,她慌地將碗一推,陷進被褥裡道:“我困了,先睡一會。”

陳涿替她掖好被角,讓麵上浮起一層笑道:“好好歇息。”

南枝雙眼緊閉,含糊應了聲,就徹底縮了進去。

他將青帳放下,行至房門處,將木門關上,徹底隔了內裡昏黃溫暖的光亮,隻餘遮了日光的陰影,麵色徹底沉了下來,站在廊前淡淡望著飄零的雪粒。

厚雪蓋住了枯敗的芙蓉花。

白文上前稟告道:“大人,方纔柳夫人已經回去了。”

陳涿穿了身單衣,冰冷的風雪直往衣裡鑽,他卻恍然未覺,忽地道:“那日南枝帶回的木箱在哪?”

白文愣了瞬,很快反應過來,立刻叫人將那木箱拿來,遞到陳涿麵前。

他看著沉甸甸的木箱,拉著銅鎖將其打開,上回他怒意翻湧,隻匆匆掃了眼,這次仔細打量,才發覺這物件這般多,堆滿了箱籠,個個都透著巧思,叫人不免深想拿背後藏著的故事。

修長指節劃過那胖泥塑,玉雕,竹蜻蜓……竹蜻蜓兩端太利,折出似刀的鋒芒,不慎滑破指腹,淌出血珠,滴進滿箱琳琅中。

他收回手,沉沉看了會,冷聲道:“一些陳年舊物件,冇甚特彆的,全收進庫房裡。”

白文生怕禍及池魚,斂目收眉,大氣不敢喘,得了囑咐連忙應聲,大步退下。

獨留陳涿一人站在風雪裡,指腹的血痕尚未止住,啪嗒滾進積雪裡,染紅一團。他轉眸,看向漫天飄雪,徹底悔了讓她恢複記憶之事。

不該的。

南枝是他的結髮妻,新婚婦,應與他相伴餘生,攜手白頭,憑何將目光分去給旁人半分。

什麼沈言燈,什麼竹馬婚約,有何好追憶的。

屋內,南枝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攪地被褥皺在一塊,當初她是意外救了陳涿一回,本隻指望能給自己主持個公道,怎麼還生生扯出了這麼些事。

她哀歎一聲,連刺客的事都冇心思去想了,滿口苦藥味,雙眼無光地癱在被裡。

……方纔陳涿騙她,加了飴糖怎地這般苦,如今還冇散去。

再躲,也躲不了多久。

待到一場雪下了,陳涿端了膳食,放到桌上,如往常一般淡淡道:“婁大夫說你身體虛弱,得在床上休養些時日,膳食也不能用些辛辣性烈,我便讓膳房做了些熱粥。”

南枝披著外裳,慢吞吞地坐到了椅上,看著加了菜葉的小米粥,和幾道寡淡小菜,眉眼瞬間耷拉下去。

陳涿將玉箸遞給她,安撫道:“待半月後,你身子稍好些了,就能用些油水了。”

這飯,南枝吃得極無聊,剛喝幾口就放下了玉箸,像做錯了事似地低著腦袋道:“以往的事我都想起來了。”

陳涿神色輕淡,垂目用勺子倒了些飴糖在熱粥裡攪拌著。

她繼續道:“當初的事我並非是故意為之,隻是我摔下山崖撞了腦袋,本是想尋你救我卻記錯了人,總之一切都是陰差陽錯,若是你想要與我和離,我不會糾纏的。”

陳涿攪糖的動作停住,直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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