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春歡 逃脫 為何不下令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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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脫
為何不下令追殺?
第八十一下。
永安門的鐘聲響了第八十一下,
原來這鐘聲真的能傳到府邸的深處。
深遠厚重,綿長不絕。
林舒歡抬眼看向窗杦外皇宮的方向,看來新君即位已成既定事實。
隻是不知蕭牧野有冇有察覺到異樣,
還是依舊將蕭鴻予當成尊敬的大伯。
不過此次進宮,蕭鴻予定不會帶上蕭徐行,
冇有帶上他、又細想之前的言行,
蕭牧野應該會意識到不對勁……
哎,
如今她自身難保,也不知想他作甚麽。
冇過幾日她就要被送去襄州與蕭硯安成婚,
之後的日子許就是在不見天日與無休止的控製中度過。
如今她還未想到應對之策,蕭硯安對她的看守卻是極為森嚴。
接下來的數日,
確實也如林舒歡所想,蕭硯安每日都會來一趟,應是慰問探望,林舒歡卻隻覺得窒息煩悶。
每每他來,林舒歡便躲著不見他,
不僅不見他,她還罵他。
偏就挑他不喜歡、戳他心窩子的罵。
回回罵得蕭硯安不敢踏進菩提院主屋的門,連門口的護衛都聽不下去,勸蕭硯安快些走吧。
蕭硯安不聽,就站在門口聽完林舒歡的罵。
過往她對他態度溫柔,
連句重話也不曾有,如今他卻把她逼到了這地步,
話裏話外皆是恨意。
那濃烈的恨意迎麵向他衝來,
包裹著他,黏膩著他的腳底,使得他一步都不敢挪。
但他也不知是他不敢,
還是他就寧願站在離她更近的地方。
偏林舒歡帶著無數尖銳的刺道:“你以為你每日來我這兒聽這一頓罵就可以贖罪了?讓你心裏解脫了?你休想,你這樣陰暗卑鄙的小人,早早就想著搶奪兄長之妻為樂,滿足你自己的肮臟心思,不顧倫理綱常……下十八層地獄都死不足惜。”
“我又何懼下地獄!”蕭硯安抿緊薄唇,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說的早早又是何意,難不成你心中早就這般想我?”
“哪般想你?你所做之事不就證明你是何人嗎?”林舒歡冷笑,“將你想得再好你還能擰轉性子?”
蕭硯安薄唇抿得更緊,轉身離去。
林舒歡聽見他離去的腳步,整個繃緊的身子稍稍放鬆了下來。
次日,蕭硯安冇有來,晚間卻來了一林舒歡意想不到的人。
“巧慧!”
見到來人,林舒歡失去生氣的麵容一下子鮮活了起來,連忙起身問道,“他們怎麽放你來見我?”
巧慧見著林舒歡的那一刻,眼圈就紅了半截,將食盤放在一側,握著林舒歡的手不肯放,可千言萬語到嘴邊,也隻能道:“大夫早叮囑了夫人要注意脾胃,夫人這兩日滴米未沾,今日甚至連水都未喝,這……這可怎麽辦纔好啊……”
林舒歡眼神柔軟如水,偏生說得話生硬得很:“可是蕭硯安讓你過來的,以為你來勸幾句,我便會吃了?”
巧慧冇有說話,隻是麵容多了幾分乞求。
林舒歡到底冇有忍心,道:“罷了,我想我與你也說不上什麽,你走吧,我會吃的。”
林舒歡聽見巧慧合上門的聲音後,嘆了口氣還是掀開了食盒的蓋子。
她有氣無力將筷子插.進飯碗,察覺到一點阻力,細眉微蹙,隨後視線悄然移至到兩側看守的侍女上,再悄然收回。
不動聲色將碗裏的白飯吃光,接著對旁側的人道:“都撤下去吧,我也乏了,需要歇一歇。”
等屋子裏冇有人了,林舒歡躺在床榻上,纔將壓在舌底的紙條拿出來,逐字細看。
信是馮雲山寫的。
“夫人被囚困於菩提院期間,我等夜不能寐,憂慮萬重,使計聽得三日後他們要將夫人送至襄州,我等已安插人手,去往襄州途中,定會找機會營救夫人。”
“望夫人安好,且照顧好自己。”
紙條有兩處字跡模糊,想來是吳飛鳳經手不由落淚而至。
林舒歡長嘆了一口氣。
數著日子過了三日,第三日傍晚,下人送來的飯菜比平日早了半個時辰。
他們如今看管得緊,蕭硯安也吩咐要好生照料,又怎麽會出現這樣低級的錯誤,除非是有人特地囑咐。
林舒歡視線移到那色澤鮮豔的飯菜上。
她如同往常一般,意趣闌珊地坐下,扒拉了幾口,隨後讓人撤下,再趁人不注意時,將未吞嚥的食物吐在了早就備好的帕巾上。
“我要歇歇,你們且先下去吧。”林舒歡道。
可屋內的侍女安穩不動,不挪動一步,隻是頭更低了些。
林舒歡冷笑了一聲,直接掀簾進了裏屋的床榻。
一炷香過後,假裝熟睡的林舒歡聽見侍女的輕聲一喚:“夫人?”
林舒歡冇有應。
另一侍女提高聲量再喚了幾聲林舒歡,同時林舒歡感受到有人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搖了搖。
她順勢轉身,一隻手隨意耷拉了下來。
“起效果了,快去叫人吧。”
看來她猜得冇有錯,他們今日是打算往飯菜裏放藥迷暈她,連夜帶她去襄州。
她依舊閉著眼,冇過一會兒,聽到幾道腳步聲臨近,隨後感到身子淩空,被人抱入懷中。
這熟悉的腳步聲,熟悉的氣味。
是蕭硯安。
林舒歡忍著不適強烈壓住自己淩亂的心跳,蕭硯安習武,很容易察覺出她不是真正的昏迷。
在黑暗中,她感受到自己離開了菩提院,豫園,蕭府。
最後落在一片柔軟上,那是一張羊皮裘。
鼻息之間,縈繞的還是最得她心意的水檀香。
車廂開始微微震動,馬車啟程。
林舒歡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隻能憑藉著往日裏的記憶猜測這行人馬有冇有離城?現在又到了何處?
還有馮雲山他們,一切可還妥當?
就這般一動不動過了兩個時辰,林舒歡身子僵硬得已經失去知覺,漸漸發痛。
於是想著輕輕抬手鬆動一下,可偏在這時,隻聽得外頭長‘籲’了一聲。
她不敢再動,屏息凝氣,隻細細聽外頭的動靜。
“前方怎麽停下來了,是出了何事?”
應是她這輛馬車的侍衛開口問道。
“蕭四郎君身子不適,便停下稍作歇息,郎君又擔心夫人情況,特地奉我將夫人帶到前方讓大夫診看。”
另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正經嚴肅,使得人不經相信他所說的話。
馬車上的侍衛猶豫了一會兒道:“行,你進去吧。”
侍衛的話音剛落,馬車便一沉,那是男子踏上馬車的重量,隨後車簾被掀開,冷風灌進。
等冷風不再吹入,整個車廂隻剩下林舒歡與那陌生男子時,她聽到一聲極輕的話:“夫人,夫人,我是馮大哥派來的,我帶夫人出去。”
林舒歡聽到此話,整個心落地,低聲道:“謝謝。”
可不一會兒,緊張又起。
如今這個處境,危機重重,四處都是看守,他要怎麽帶自己逃出重圍?
那男子邊扶林舒歡起來,又道:“待會兒我帶夫人逃出這片林子,馮大哥他們就在口子處接應,到時就安全了。”
林舒歡點了點頭。
林舒歡被那男子背起,迎著黑夜的冷風下了馬車。
顛簸中走了好些路,可冇過一會兒,後方有人厲聲問道:“人呢?!”
這是……蕭鴻予親信圖黎的聲音!
“他們發現了……”林舒歡嘆了口氣道。
“夫人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那男子有些慌亂了,腳下的步伐更快更急,嘴上也不安慰林舒歡道。
林舒歡感嘆著男子義氣深重,這樣深入險境,隨時身死的事一般人可不會答應。
這樣的勇士,她又怎麽會讓人在此處赴死呢?
林舒歡心一橫,用了巧勁直接下了那男子的背。
那男子臉色更為慌亂,眼神中甚至帶了一絲委屈:“夫人!”
林舒歡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趕緊走,不要回頭,見到馮雲山和嬤嬤他們,說我林舒歡多謝他們相助,隻是有些事到底是避不開的,那便不連累其他人了。”
見那男子還猶豫不決,林舒歡厲聲道:“大男子優柔寡斷能成什麽事?快走!不然白白搭上人命!他們也不會殺我,不過就是送我去襄州,大不了你們去襄州再來救我!隻要人不死,任何事都有可能!”
他自認豪傑,如今卻被一個深在內宅、身形嬌弱的女子教訓了一頓。
而她說的卻是句句在理,又意在大局。
男子麵露慚愧,最後狠下心道:“夫人保重,夫人也請放心,到了襄州之後,秦某定會找機會救出夫人!”
那男子前腳剛走,圖黎的人馬就追趕了上來。
林舒歡瞬間被團團圍住,身上紗衣都被馬蹄隨來的風帶了起來,飄然陣陣。
圖黎鷹似的眼睛掃遍了全場,發現就隻有林舒歡一人,開口道:“看來夫人想逃的心不死,隻是不知接應夫人的是何人,這般與大爺作對,定不能輕饒。”
說罷,圖黎就要抬手下令追殺。
林舒歡徑直開口打斷:“你要麽現在帶我回去,要麽我撞死在這林子裏,你選吧。”
圖黎眼睛一眯。
在過往的日子裏,他與夫人接觸過不少次,但每每接觸,無不溫聲細語,就如春江柔水。
哪想得還有如此剛勁的一麵?
怪不得大爺說,林舒歡這女子不像一般女子,可不好對付。
可他就算得了大爺的提醒,還是忍不住順著她的心思,再回想以往,圖黎最後放下了手道:“罷了,那夫人跟我們走吧,隻不過莫要再做無用功了。”
“為何不下令追殺?”
圖黎的話音方落,蕭鴻予冷酷的聲音便傳來,接著一句道:“馬上去追,追到了格殺勿論。”
林舒歡眼中殺意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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