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歡 第154章 第 154 章 那夜塵埃
那夜塵埃
今兒崔胤很早便在梨園守著楚文靈了,
見她結束時還未及晚上,就提議讓她到武館來和師兄們一起聚一聚,權當熱鬨。
所以不僅是司徒妄和司徒三來了,
還有司徒一帶著榕榕與小五,
司徒四帶著靜姝都陸陸續續趕了過來。
大家也沒想到,
方一繞過影壁便看到急得團團轉的代沿霖,經小皇爺問起,
他便還未看得真切什麼都脫口而出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
連著一段時日的死纏爛打,
眼看楚文靈隱隱有些鬆動的跡象,被代沿霖這麼一吼,整個人都懵了。
身子不聽使喚地戰栗起來,
手上抱著的是崔胤今晨送的一匣子珠翠,
是他昨夜專程去庫房裡挑揀出來的,
樣樣都與她相配得很。
而今卻“哐當”一聲,散在地上,
珍珠玉石碎了個遍,
滿目狼藉。
柳芳菲是後頭才來的,
見影壁前頭站著烏泱泱的一群人,個個兒神色沉凝,
狐疑問道:“難得舅舅做東吃飯,
大家不進去都站在這兒作甚?”
司徒妄捂嘴輕咳,上前將自家姑娘一把摟過,示意他彆說話。
“發生何事了?”
眼神流轉,
似是探詢。
無一人回答。
隻見楚文靈將手中匣盒隨手一扔,轉身離開了武館。
崔胤率先反應過來,隨之追去。
二人離開,
方纔凝重的氣氛總算是緩了回來,大家紛紛撥出一口粗氣。
司徒妄瞥眼一掃,最後定格在某個臉色不自然的屬下身上:“老四,你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麼?”
司徒四與靜姝麵麵相覷,本不想惹禍上身,卻沒想到麵部表情被小皇爺逮了個正著:“小皇爺,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司徒妄及眾人:“……”
以前不覺得老四是這樣的人精兒,“若是你不說,便讓靜姝來說。”
靜姝:“……”
為什麼每次來吃晚飯,都會被強迫著先吃點兒其他東西。
“小皇爺您與小皇妃定親那日,我與靜姝在崔府迷路去了一處院子。原本是想等著過往下人帶我們回堂屋,沒成想碰到了衣衫淩亂的崔家主。”
夜晚,偏院,衣衫淩亂。
眾人對這件事大致有了個判斷。
就連一直沉默不語的崔晏榕都癟嘴問道:“四哥哥,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有了爹爹的孩子,也就是說榕榕會有弟弟還是妹妹對嗎?”
司徒妄睨過司徒一,他連忙將快哭的小姑娘抱起安慰:“還未得到證實的事兒我們也無法往下定論。”
“可剛剛……”
“榕榕乖,小一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大人的事交給大人好嗎?”
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半哭的小姑娘離開。
沒了小孩兒,眾人擡步去了堂屋,司徒妄才直言不諱道:“爺與歡歡定親至此,也有一月有餘,算起來,倒像是這麼回事兒。”
“你是懷疑,此事有詐?”
柳芳菲蹙眉。
“有沒有詐,得看你舅舅是否真做了那事。”
司徒妄輕曬,“無論那日是中計還是什麼,若他真與張玲瓏之間有了孩子,隻怕這輩子都沒什麼好說的。”
“張玲瓏在崔府的日子,聽說一直都是住在辭風苑。”
司徒四強調。
言外之意,他倆有過這種事,懷孕也是極為正常的。
對於他的質疑,堂下無一人反駁,誰也不知崔胤與張玲瓏到底做到了哪種程度。
代沿霖睜大了嘴巴聽著師父的故事,嘖嘖稱讚:師父不愧是師父!
被楚府的人拒之門外後,又立馬翻牆進入。當下正站在楚文靈房門口,雙手懸停想要敲門,卻又悻悻垂下。
不知所措。
方纔楚楚跑出武館,第一時間便被他追上。
扼住她手腕的同時又瞧見了一雙含淚躲閃的眸子。眼尾上勾卻含清泉,連成珠子,簌簌地往下落。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鬆開了手,讓她跑開了。
手中溫熱脫離,他微微發怔,看向虛無的掌心,下一瞬,又跟著追了上去。
她在哭。
他很想要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
代沿霖說張玲瓏懷孕了,幾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本能地覺得那個孩子應該是他的。
若真是他的,隻有那一晚。
可他什麼都不記得。
那日城郊與楚楚雖是臨陣脫逃尚未抵至最後,可親密無間的觸感、呼吸還有顫耳的輕喘他都一一記得且刻骨銘心。
那一晚,在偏院侍奉的丫鬟急急忙忙找到正在喝酒的他,說張玲瓏不見了。於是他摸黑去尋,最後被一股不明不白的異香帶進屋。
醒來之後便看到張玲瓏渾身**地睡在自己身側,這一切發生得太過奇怪,都是混沌的,無意識的。
張玲瓏說他喝醉了認錯了人,所以要了她。
他沒有懷疑這句話是否是真的,因為迷迷糊糊間,他仿若真的有看到楚楚。
她還說,彼此都算不得未經人事,這種事做了便做了,無需他負責。
於是隔日,他還是讓她走了。
然後將這件事徹底從心底剝離,忘得一乾二淨。
直到方纔,東窗事發。
他酸澀地張了張嘴,又不知如何解釋,隻得艱難地悲慟地敲門喊道:“楚楚,你開開門好嗎?”
屋內無聲。
楚文靈木訥地坐在軟榻上,嗚咽嘶啞破碎,唯留雙肩偶時無法抑製的抽動,一呼一吸牽帶著心口痛楚一陣緊過一陣。
不知怎的,自知曉張玲瓏懷孕的那一刻起,腦海裡走馬燈般浮現的都是崔胤與張玲瓏摟抱親密的場景。
分明,分明才說了要和她隨緣而處,逍遙自在。
轉眼間,那些說過的話,瞬間變成了冰刀,狠狠地刺進心裡,直逼心底最柔軟最無所依托之處,最終又化為行行清淚,蜿蜒而下。
沈玟毓在一側陪著。
到底發生何時,小皇爺已經差人來傳了話。
末了提醒道:此事未必毫無轉圜,興許有詐。
可即便有詐,崔胤若真是做了此事,她亦是不讚同自己女兒與那樣身心分離的男人在一起一輩子的。
沒有哪個男人可以在和一個女人睡覺的同時又對另外一個女人說愛。
看著自己女兒一言不發,愣怔地坐著的模樣,更是擔心不已:“楚楚,你跟母親說句實話,你現在這樣,是因為張玲瓏懷了崔胤的孩子而難過,還是因為崔胤騙你而生氣?”
“有何區彆?”
楚文靈嗤笑,聲音平靜得如深潭之水,底下卻湧動著無法探知的暗流,“終究是我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疼,竟忘了那段時日張玲瓏住在崔府,與他恩愛親密之情狀,如今想來,她懷有他的孩子,應是理所應當的。”
“若是你是介意張玲瓏懷了崔胤的孩子,那便和他好生說清楚,妥善解決此事,一彆兩寬還是攜手共進皆是你所選擇。”
沈玟毓蹙眉,“雖然我不是非常讚同你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選擇這個男人。”
“若是你是因為他騙了你而生氣……男人的心,有的時候真能劈成兩半用。不若,莫再為他費心神了。臟了的東西,咱不要。更何況,蒲州城裡,最不缺的,就是好兒郎。”
她閉口不言,伏在茶案上沉思許久,喟歎一聲,直至兩行熱淚灼濕衣袖。
沈玟毓歎息,揉了揉女兒發端,沉默離開。
房門“嘎吱”清響,甫一出去,就瞧見門口崔胤站得筆直。
眸底凝著萬丈寒冰得快教人凍傷。
神色冷冽上前一步,看向他譏誚道:“恭喜崔家主喜得貴子,崔家又添喜事了。”
崔胤哪能聽不出這麼明顯的諷刺,沉吟片刻開口說道:“這件事,我會給楚楚一個交代。”
“如何交代?”
沈玟毓反唇相譏,“你與張玲瓏在崔府同住一處這件事,難道你能給個交代?再說如今那女人已經有了你的孩子,難不成你還要生生滅了一個孩子的命?如若是這樣的交代,你最好是死了這條心,楚楚不會不明不白地與你在一起,更不會因為愛一個男人連原則的不要了!”
對於張玲瓏與自己,他們有諸多誤會,絕非一言半語解釋得清。
他凝眸,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楚楚,告訴她,張玲瓏在崔府的這段日子,自己與她從未有過肌膚之親。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那晚的事,孩子的事又如何能解?
看他不答,她側身與其擦肩,短暫停留後落下忠告:“楚楚喜歡了你八年,在這八年裡,我與她爹爹從未看好過你們。無關年齡更無關榕榕丫頭生母。”
言外之意,不看好你們,僅僅是因為你。
“不過,楚楚的人生是她自己的,為人父母僅能建議,無法替她做主。因而才給了她莫大的自由往你崔胤這堵牆上撞了無數次,撞得頭破血流,傷痕累累,結痂癒合後周而複始。可是崔胤,楚楚往你這兒撞,與你拿著刀子往她胸口戳,這是兩碼子事。”
沈玟毓板著臉說得工整平穩,沒有責備、沒有怨懟。
隻有一種沉重的心疼。
他崔胤,以愛與責任為由,將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傷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解釋,可沈玟毓已經離開了。
她大抵是覺得,那些解釋,她聽不聽並沒有所謂。
關鍵是,屋裡的女兒信不信。
她走時,房門依舊敞開著。
屋外的騰騰熱氣很快流竄進屋,盆裡冰塊化為一攤涼水,連同兩頰淚痕一同消失不見。
“楚楚。”
重新將冰塊取了些來,軟榻四周才又開始冒涼氣。
又或許是崔胤靠近的緣故,楚文靈突然覺得周遭陰冷,還未睜眼,那股子熟悉的冷肅氣息就已經將她裹挾得密不透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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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昨天比賽完直接回酒店睡到今早上才起來,真的是又累又困了。
早上把新文的人物關係給理清楚了。
《逃離限製文,纏上陰濕男》,這本我很有信心哈哈哈哈。
補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