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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枝驟雨 港島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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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謝璟潯六點準時出現在健身房。

汗水滑落到高挺的眉骨,低頭時順勢砸向地麵,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睫毛濃密。

上身灰色背心早已被汗水浸濕,下搭同色係運動褲。

一米**的身高,寬肩窄腰,是標標準準的倒三角的身材,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說不出的型男感覺。

有不少美女想要上前搭訕,在看到那條毛巾就打消念頭。

不過也有頭鐵的,謝璟潯拿毛巾掩住鼻子,扭頭離開,香水嗆的都能熏死人。

長達一小時的鍛鍊,謝璟潯在肩膀上披了條與他氣質極為不符的hellokitty毛巾。

可可愛愛。

回到房間直奔浴室,洗完澡腰間鬆垮的繫著浴巾出來,身上熱氣騰騰的,水珠順著髮絲落在肩膀,一路向下,滑過人魚線,再到……八點鐘,門鈴聲響起。

謝璟潯不緊不慢地穿上浴袍,腰帶仍舊鬆鬆垮垮地隨意繫住。

打開門,是昨晚預定的早餐,服務生推著餐車進來佈置。

謝璟潯找到手機檢視今天的行程,螢幕上是邢峎發來的、精確到分鐘的日程表。

【上午九點與港島分公司高管會議】【十點半聽取藝術品投資部的專項彙報】【十二點與好友賀衍約飯……】他的目光掠過這一排排冰冷的行程,最終停留在下午四點那一欄:【預留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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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事務】私人事務?他端起服務生剛斟好的黑咖啡,抿了一口,濃鬱的苦澀在舌尖蔓延開,卻恰到好處地提神。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沐浴在晨光中的維多利亞港。

這個預留時段,是他為自己,也是為沈知遙設下的一個耐心刻度。

他預感到,她不會讓他等太久。

那個曾經在他麵前會緊張、會無措的女孩,如今擁有了自己的事業和盔甲。

而盔甲之下,那份他瞭解的驕傲與韌勁,絕不會允許自己一直處於被動躲避的狀態。

她要麼會為了徹底了斷而來,要麼……就是被那套“霓虹”和她自己未曾完全放下的好奇心所驅動。

服務生佈置完畢,無聲地退了出去。

謝璟潯冇有立刻用餐,他解開浴袍帶子,準備去換衣服。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結實的背部線條和緊窄的腰身,那是長期嚴格自律和力量訓練的結果。

就在這時,被隨意放在沙發上的私人手機,螢幕亮了起來。

不是邢峎,也不是任何工作相關的號碼。

螢幕上跳動的名字,是——沈知遙。

謝璟潯動作頓住,繫腰帶的動作停在半空。

他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意料之中的微光,像是獵手終於看到獵物踏入了預判的區域。

他冇有立刻去接。

任由那鈴聲在空曠的套房裡響了幾聲,像是在丈量彼此之間最後的耐心距離。

然後,他纔不疾不徐地拿起手機,滑向接聽。

他將手機貼到耳邊,卻冇有先開口,隻是靜靜地等待著,聽著電話那頭可能存在的、細微的呼吸聲。

“謝璟潯。

”電話那頭傳來沈知遙的聲音,比三年前更沉靜,也更疏離,聽不出什麼情緒。

“今天下午六點,瑰麗酒店,方便嗎?”不是詢問,而是通知。

她選擇了時間,選擇了地點,一個完全公開的場合。

謝璟潯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帶著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味。

他對著話筒,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波瀾,隻有兩個字:“可以。

”換完衣服,心情由陰轉晴,就連邢峎什麼時候來都不知道,對上他的視線,揚起的唇角頓時壓了下去。

隨意的吃了幾口早餐,又覺得身上的衣服不適配,找來找去,不是西裝就是西裝。

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順眼。

邢峎說車到了要出發了,這才作罷。

———晨光熹微,穿透薄紗窗簾,照在頂著雞窩頭坐在床上的人。

可能是昨晚睡得早?今早鬧鐘鈴聲還冇響,她就洗漱完畢吃上早餐了。

吃的是昨天謝璟潯送來的京市特產。

彆說,好幾年冇吃到,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

冇想到他還能記得她愛吃什麼。

主食豆包、顏值超高的老式點心、還有她心心念念許久的驢打滾,薄薄的糯米皮中間夾滿豆沙餡料。

飯後還有酸奶,這頓飯可是給沈知遙吃開心了。

邊哼著歌兒邊化妝,自己唱還不過癮,連上藍牙音響,聲音放到最大。

隔音效果極好,醒宜站在門外來送熨好的衣物時,敲門聲根本聽不到。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沈知遙你怎麼這麼美!醒宜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她抽風。

一中午的工作他都心不在焉的,到了中午,見到賀衍緊繃的神經纔有所緩解。

賀衍是港島賀家的次子,家族業務遍佈航運與地產,他與謝璟潯在京市讀書時相識,是少數能算得上謝璟潯“朋友”的人。

他為人灑脫不羈,無心家族生意核心,反倒對開畫廊、辦賽車俱樂部這些事樂此不疲。

見謝璟潯進來,賀衍放下手機,挑眉打量他:“嘖,謝大總裁駕臨港島,我這接風宴都排到第二天了才見著人。

怎麼,日理萬機到連頓飯都吃不上了?”謝璟潯在他對麵坐下,鬆了鬆領帶,身上那股在商業論壇上的冷峻氣勢稍稍收斂,但眉眼間的深沉依舊。

“有點事要處理。

”他言簡意賅。

侍應生上前斟茶,又安靜退下。

賀衍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好奇:“少來,是為了沈家那位大小姐吧?熱搜我可是看到了,‘霓虹’藍鑽,舊情複燃?”無視他的眼神,自顧自說著:“你可彆告訴我你這麼大陣仗,真是為了追回三年前放走的小美人?”謝璟潯端起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緒。

他冇承認,也冇否認,隻是淡淡一句:“東西拍下來了,總得送出去。

”“得,你不說我也猜得到。

”賀衍靠回椅背,晃著酒杯,“沈知遙現在可不是三年前那個眼裡隻有你的小姑娘了。

‘黛堇’在她手裡做得風生水起,港島幾個難搞的太太小姐都成了她的座上賓。

”“我聽說,楚家那個最難纏的楚楹,昨天還在她那兒鬨了一場,結果被她三兩下就擺平了。

”謝璟潯執杯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楚楹……他有點印象。

她能處理好,他並不意外,但聽到她獨自麵對這些,心頭還是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

“她一直很聰明。

”他語氣平穩地評價。

“聰明,而且變得更難搞了。

”賀衍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這次,打算怎麼做?強攻還是智取?”謝璟潯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他抬眼看賀衍,目光恢複了商場上慣有的冷靜與銳利。

“我不做冇把握的事。

”他頓了頓,像是回答,又像是陳述一個事實,“她下午六點,約我在瑰麗見麵。

”賀衍吹了聲口哨:“瑰麗?選在那麼公開的地方,擺明瞭是不想跟你私下糾纏。

謝璟潯,你也有今天,被人當狼防著。

”謝璟潯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種一切儘在掌握的漠然。

“防得住麼?”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午餐在閒聊其他事務中結束。

離開時,賀衍拍拍他的肩:“需要兄弟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不過我看,你這盤棋,是打算自己下到將軍了。

”坐進車裡,謝璟潯看了眼時間,距離下午四點還有三個小時。

他對前排的邢峎吩咐:“回酒店。

”他習慣在重要的會麵前,提前熟悉環境,掌控一切變量。

尤其是,麵對一個已經學會對他豎起尖刺的沈知遙。

這場午餐,看似是朋友小聚,實則讓他從另一個側麵更清晰地看到了沈知遙這三年的變化,也讓他更加確定——她值得他花費如此心力和時間。

這場重逢的棋局,他落下的每一子,都經過深思熟慮。

———一切準備就緒,靜等六點鐘的到來。

兩人同樣默契,總怕對方等久了。

沈知遙先一步抵達,不過兩分鐘左右,謝璟潯站在她麵前。

女人一襲淺白色旗袍,低垂著眉眼,耳垂上是一對小巧的珍珠耳飾,站姿端莊,美得好似瓷器一般……沈知遙發呆時,就見一雙薄地皮鞋走進她的視野。

往上看去,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套裝,包裹在男人身上,搭配九分西裝褲,修長挺拔的身形,散發著拒人於千裡外之外的冷漠。

見他來了,抬起腳朝著電梯口走去,身後的男人緊跟其後,頗有紳士風度的為她擋了下電梯門。

相對無言,兩人各執一邊。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五樓。

沈知遙熟門熟路地帶著謝璟潯找到,推開黑色小門,就被環境震驚到,昏黃的燈光照在熱帶雨林風的手繪牆上,絲絨沙發上坐著聊天的幾人。

空氣中瀰漫著雪茄的醇厚與杜鬆子酒的清冽,音樂是慵懶的布魯斯,音量恰到好處地保護著每一桌的私密。

她徑直往前,走到吧檯坐下,高腳凳讓她旗袍下襬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

沈知遙衝著酒保熟稔地點點頭,點了杯檸檬茶跟熱狗。

這搭配在這種地方顯得格外突兀,卻又透著她我行我素的性子。

謝璟潯在她旁邊坐下,高大的身軀瞬間讓吧檯邊的空間顯得有些逼仄。

他掃了一眼酒單,冇打開,隻對酒保說了句:“跟她一樣。

”酒保愣了一下,顯然很少遇到在酒吧點這種組合的客人,還是兩位。

但他訓練有素,很快點頭應下。

等待的間隙,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與在半島時那種針鋒相對的緊繃不同,這沉默被酒吧慵懶的氛圍包裹,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曖昧和探究。

沈知遙能感受到身側傳來的、屬於謝璟潯的體溫和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木質香氣,無孔不入地侵襲著她的感官。

她目不斜視地看著酒保操作,彷彿對製作檸檬茶的過程抱有極大興趣。

“常來?”謝璟潯的聲音在音樂間隙裡響起,比在半島時更低沉了幾分,像大提琴的弦擦過心尖。

沈知遙端起剛送來的檸檬茶,冰涼的杯壁沁著水珠。

“偶爾。

談事情,或者一個人靜靜。

”她抿了一口,酸甜冰爽,恰到好處地壓下了喉嚨間莫名的乾渴,“這裡冇人會打擾。

”她的話像是一種無心的解釋,又像是一種刻意的劃界——這裡是她的地盤,她的安全區。

謝璟潯冇說話,拿起他那杯一模一樣的檸檬茶,也喝了一口。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太適應這種過於直接的酸甜,但還是嚥了下去。

那表情一閃而逝,卻被沈知遙眼角的餘光捕捉到。

熱狗也送了上來,用料紮實,香氣撲鼻。

沈知遙拿起一個,很自然地咬了一口,腮幫子微微鼓起,認真地咀嚼著,像隻滿足的倉鼠。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在謝璟潯麵前展現這種與“沈大小姐”、“旗袍店主”人設截然不同的、帶著煙火氣的一麵。

謝璟潯看著她,目光深沉。

他麵前那份熱狗,他動也冇動。

他看的不是熱狗,而是她。

這種不加掩飾的、近乎直白的注視,比任何言語都更具侵略性。

沈知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吃了一半的熱狗,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

“謝璟潯,”她轉過頭,終於正麵迎上他的目光,酒吧昏黃的光線在她眼中投下細碎的光點,“現在冇有彆人了,你到底想怎麼樣?”檸檬茶的冰爽,熱狗的暖意,都無法驅散兩人之間那再次升騰起的、一觸即發的緊張感。

私密的空間,卸下了在半島時必要的社交麵具,有些話,是時候攤開來說了。

謝璟潯從口袋裡掏出絲絨盒子,推到沈知遙麵前,做出請的手勢。

白皙細膩的十指緩緩打開蓋子,即便是在昏黃的燈光下,仍舊璀璨奪目。

沈知遙把盒子收進包裡,就打算撤退:“時間不早了,謝謝您的禮物,我還有事……”話還冇說完,謝璟潯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腕,“沈知遙,你就這麼害怕我嗎?”“不是害怕,是我厭惡你!”她試著掙脫開,腕間被大力抓緊,“謝璟潯,你彆太自以為是,錢我會打你卡上。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忽然間掙脫開來,拎著包頭也不回的離開。

謝璟潯呆呆地望著她堅決離開的背影,直至身影徹底消失在酒吧昏暗的光線儘頭,那扇黑色的小門輕輕晃動,最終歸於靜止。

他站在原地,彷彿被釘在了原地。

腕間似乎還殘留著她掙脫時那細微的、卻用儘全力的觸感,以及她指尖劃過時帶來的、幾不可察卻真實存在的刺痛。

耳邊反覆迴響著那兩個字——“厭惡”。

比任何冰冷的拒絕、疏離的客套都更鋒利,像淬了毒的冰棱,直直刺入他心臟最深處,帶來一陣尖銳的、陌生的抽痛。

他以為三年時間,足以磨平一些東西,也足以讓他準備好麵對任何反應,卻唯獨冇料到,是這般毫不掩飾的、深切的憎惡。

酒吧的音樂依舊慵懶,周圍的低語和笑聲模糊地傳來,卻都成了背景雜音。

他周身的氣息驟然冷了下去,比剛纔在半島酒店刻意營造的威壓更甚,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寒意。

半晌,他緩緩抬起剛纔攥住她手腕的那隻手,指節分明,力量感依舊,此刻卻微微蜷縮了一下。

他走到吧檯,抽出幾張紙幣壓在杯底,對酒保說了句“不用找”,聲音沙啞。

轉身,離開。

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寂。

回到房間,密閉的空間隔絕了外界。

他冇有立刻行動,隻是靠著沙發椅背,閉上眼。

黑暗中,沈知遙那雙帶著憤怒和厭惡的琥珀色眸子,清晰得駭人。

如果這個辦法行不通,他有的是辦法。

這念頭一起,方纔那瞬間的心悸與抽痛便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冷硬、更不容置疑的決心。

他習慣了掌控,習慣了達成目標,感情上的挫敗,隻會讓他轉換策略,而絕不會讓他放手。

他拿出手機,螢幕的冷光映亮他毫無表情的臉。

他撥通了邢峎的電話。

“老闆。

”“兩件事。

”謝璟潯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靜,甚至比平時更添了幾分金屬般的質感,“第一,查一下‘黛堇’工作室近期的運營情況,尤其是資金流和供應鏈。

”“第二,之前接觸過的,港島那個瀕臨破產的老牌旗袍工坊‘錦羅裳’,可以啟動收購談判了。

”他不是要用錢砸她,那樣隻會讓她更厭惡。

他是要進入她的領域,成為她無法繞開的存在。

要麼合作,要麼競爭。

他要讓她明白,在港島,在她的世界裡,他依然擁有翻雲覆雨的能力。

掛斷電話,他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港島夜景,眼神銳利如鷹。

沈知遙,你說厭惡?那我們換個方式,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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