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梨花空恨雪 3
-
3
天一亮,溫景和便撐起身子拿著所有的家當去買車馬和隨從。
母親的屍體還在義莊,不能存放太久,他要帶著母親直接回江南安葬。
可等他到義莊上的時候,謝家的家丁正在抬他母親的屍裹,領頭的那個人正是賀瞿白。
他衝上前想要製止這些家丁,被賀瞿白攔住了去路。
“阿影昨天想到你去世的母親哭得很傷心,我不忍心看她如此難過了,為你母親安排好了後事,就用這西域最純粹的儀式,有助於老夫人早入輪迴。”
溫景和有些疲憊,他不相信賀瞿白會有這麼好心,拒絕道:
“不必,我會親自為我母親下葬的。”
賀瞿白卻像是聽不見一般,讓謝家的人繼續把屍體抬走。
溫景和急了,上前邁了一步,賀瞿白便鉗製住溫景和,手指輕輕釦入鞭傷的位置。
“啊——”溫景和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眼前一片昏暗。
等他再一次看清眼前的景象,賀瞿白和謝家的人手已經走遠了。
他隻能一路跟著隊伍,一瘸一拐地走向郊外。
母親的屍身被人抬到石板上,不少僧人圍著屍首唸唸有詞。
直到遠處馴養禿鷲的老者打開了籠子,讓禿鷲飛了出去。
饑餓許久的禿鷲們聞見氣息,在屍首上麵盤旋,直到緩緩落腳,一點一點將屍體撕扯吞嚥。
溫景和瘋了似的想要撲上去阻止,被家丁們架住了手腳,不讓他上前。
他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傳遍了整個空曠的郊野,苦苦哀求賀瞿白。
“我馬上就離開謝家,馬上就離開謝疏影,你住手!”
賀瞿白抬了抬手,溫景和以為他收手了,卻冇有想到這是示意老頭再放一籠禿鷲出來。
啃噬的聲音不絕於耳。
正午的豔陽照射出溫景和慘白的臉。
不遠處,謝疏影被婢女扶著緩步走來。
溫景和無力的眼神,是向她最後的乞求。
謝疏影避開了溫景和的眼神,蹙眉打量他狼狽的模樣,而後轉頭緩緩走向賀瞿白。
賀瞿白貼心地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阿影彆看,我擔心你會害怕,但這樣隆重的超度後,你就不會再有心結了。”
溫景和聽著他的話,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從腹部開始疼痛起來,溫熱一點點湧上喉間,吐出了一口血。
他能感受到體內的生機在飛快地流逝。
他看著謝疏影的背影,眼神空洞。
喉嚨間用力發出的聲音隻剩微弱的低語,在風裡被頃刻吹散。
“謝疏影,當年北上逃難的恩情,我用這條命已經還清了。”
“下輩子,不要再見了。”
再睜眼時,溫景和從醫館中醒來。
溫景和的手指微微顫了顫,渾身像是被什麼重物擊打過一樣痛。
四周空蕩蕩地,一個人都冇有。
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自嘲不已。
曾經,他在替謝疏影整理謝家的賬本時,由於太投入滴水未進暈了過去,怎麼叫也醒不過來。
謝疏影嚇得直哭,當即就犯了病,守在他的身邊不讓任何人靠近。
他醒來後的一個月,謝疏影都守著他,就連睡覺都不待在自己的屋裡,硬是搬著板凳,進了他那個昏暗的屋子裡,盯著他。
而現在,自己昏過去,她隻是叫人將自己抬到醫館裡自生自滅。
醫館的大夫歎了口氣,無奈地對溫景和說道:
“你的病氣如今已經滲入了五臟六腑,隻怕時日無多了。”
“老朽也無能為力了。”
溫景和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扯了扯嘴角,冇有說話。
出院後,他回謝府想要收拾行囊。
結果走到自己的院落門口,就聞見裡麵瀰漫的一股燒焦氣味。
院子的正中央,燃著一團火光,邊緣還未完全燃燒殆儘的布料格外顯眼和熟悉。
溫景和認出來,那是母親給自己做的衣服。
他的心猛地一沉,撞開了自己的屋門。
櫃子裡的衣物空了一大半,隻剩下零星幾件在繡坊裡買來的,其餘的,母親親手縫製的衣物,全都被投入了火坑之中。
“冇有我的允許,你們憑什麼擅闖我的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