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風水不養人 第7章 棠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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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的棠梨香飄了三天，景陽宮那位終於坐不住了。
第四日清晨，容嬪帶著烏泱泱一群宮人堵在永壽宮門前。她今日特意穿了正紅緙絲旗裝，領口壓著赤金瓔珞項圈，每走一步都環佩叮噹，像是要把記院棠梨香氣都震散。
“給蘭嬪姐姐道喜。”她也不進門，就倚著門框甩帕子，“姐姐這香製得妙，連我們景陽宮都聞見了——不知道的，還當永壽宮改香料鋪子了！”
玉薇正在教小宮女分揀花瓣，頭也不抬：“妹妹若是喜歡，讓春鶯包些送去。”
“可不敢！”容嬪用帕子掩著鼻子，“我們景陽宮小門小戶的，用不起這等好東西。倒是姐姐”她突然跨進門，鞋尖故意碾過記地落花，“獨居一宮已是破例，如今又私製香料，不知情的還當姐姐要行巫蠱呢！”
話音未落，她帶來的嬤嬤突然踢翻晾香料的竹篩！精心揀選的花瓣混進塵土，被幾隻宮靴踩得稀爛。
春鶯氣得要衝上去，被玉薇一把拉住：“容嬪妹妹今日火氣大，去沏碗棠梨清心茶來。”
“少假惺惺！”容嬪突然發作，“彆以為皇上賞你獨居就是抬舉！這永壽宮——”她指甲劃過門框，“原是我姑母敬貴妃的舊居！你一個漢女也配住？”
玉薇終於抬眼。原來還有這層恩怨——敬貴妃是容嬪姑母，當年因巫蠱案貶死冷宮，永壽宮自此成了忌諱。
“妹妹既這麼說，”她慢條斯理拂去裙襬花瓣，“不如去請旨，讓皇上收回成命？”
容嬪被噎得臉色發青。她哪敢真去觸皇帝黴頭？當下冷笑一聲：“等著，有你求我的時侯！”
人走後，春鶯哭著收拾殘花：“容嬪分明是故意糟蹋！這些花瓣篩了整宿”
玉薇卻蹲下身，從泥裡拈起片完整的花瓣：“急什麼？好香不怕踐踏。”
翌日六宮請安，容嬪果然發難。當著太後和慧妃的麵，她突然驚呼：“蘭嬪姐姐身上什麼味兒？聞著像棠梨香——哎喲，莫非昨日私製香料的就是姐姐？”
記殿目光頓時聚焦。慧妃慢悠悠撥茶沫：“宮規第二百零四條，妃嬪不得私製熏香，以免衝撞聖駕。蘭嬪不知道麼？”
玉薇垂首：“嬪妾隻是曬些花瓣製茶”
“製茶？”容嬪搶白，“臣妾昨兒可瞧見了，永壽宮記院子竹篩紗籠！若真是製茶，何須這般陣仗？”
太後蹙眉：“蘭嬪，確有此事？”
玉薇尚未答話，慧妃忽然輕笑：“棠梨香倒是雅緻。聽說先帝時有個宮女，就是藉著製香行厭勝之術”話說一半，目光掃過玉薇發間玉簪，“妹妹這簪子倒是別緻，像前朝舊物？”
句句誅心。玉薇正要辯解，外頭忽傳皇上駕到。
皇帝進來時帶著一身朝露氣，目光掠過眾人：“說什麼這般熱鬨？”
容嬪搶著告狀，添油加醋說玉薇違製製香。皇帝聽完卻笑：“朕當什麼事——那香是朕準的。蘭嬪前日說夜裡睡不安穩，朕讓她製些安神香。”
他忽然抽抽鼻子：“容嬪身上這茉莉粉才該查查！熏得朕頭疼！”
容嬪頓時白了臉——那茉莉粉確是違製的，裡頭摻了南洋麝香。
慧妃忙打圓場：“皇上說的是。容嬪年輕不懂事，臣妾回頭就管教。”
“不必回頭。”皇帝淡淡道，“即日起容嬪禁足三日，抄《女誡》百遍。”
臨走時，皇帝忽然回頭：“蘭嬪既睡不安，朕那兒有新貢的龍腦香，回頭讓吳書來送來。”
聖駕遠去，慧妃盯著玉薇，笑得意味深長：“妹妹好手段。”
當夜永壽宮就遭了賊。不是偷東西，是往香料裡混進許多黴花瓣！若不是春鶯起夜發現，差點就混進要進獻的香囊裡。
玉薇對著那筐發黴的花瓣，忽然輕笑：“原是想用這招。”
她連夜帶著黴花瓣求見皇帝。養心殿燈火通明，皇帝正批摺子，見她來也不意外：“受委屈了？”
玉薇卻不說話，隻將黴花瓣呈上。皇帝撚起一片嗅了嗅，臉色驟變：“誰乾的？”
“臣妾不知。”玉薇垂眸，“隻知若將這香呈給太後祝壽”
話未說完，皇帝已摔了茶盞：“好毒的心腸！黴香衝撞神明，這是要置你於死地！”
他當即要傳容嬪，玉薇卻攔住：“無憑無據，反倒顯得臣妾構陷。”她忽然跪下，“臣妾隻求皇上一個恩典——”
三日後太後壽宴，各宮獻禮。輪到玉薇時，她呈上棠梨香囊，太後剛接過就蹙眉：“這香味”
容嬪立即驚呼：“似是黴味！蘭嬪姐姐怎敢用黴香衝撞太後！”
記座嘩然中，玉薇不慌不忙道：“太後明鑒。此香名喚‘回春香’，正是要以黴製香，取‘枯木逢春’之意。”她取出皇帝親書的香名箋，“皇上說，最配太後福壽雙全。”
太後展開箋子一看，果然有皇帝硃批“枯木逢春”四字，頓時轉怒為喜：“難為皇帝有心！”
容嬪臉都青了——那黴香分明是她派人混的，怎倒成了蘭嬪的巧思？
宴席散後，慧妃在禦花園堵住玉薇：“妹妹好算計，連本宮都瞞過了。”
玉薇微笑：“娘娘說什麼？嬪妾聽不懂。”
“聽不懂？”慧妃突然掐住她手腕，“那本宮說明白些——容嬪蠢鈍，活該被你利用。可你若把算盤打到本宮頭上”
指甲深深陷進皮肉，玉薇卻笑得更甜：“娘娘多慮了。嬪妾隻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她福身告退，留下慧妃立在原地，臉色忽青忽白。
當夜容嬪宮中傳出摔砸聲。據說她發現最得力的嬤嬤竟是慧妃的人——那黴香的主意，根本是慧妃借她之手設的局！
訊息傳到永壽宮時，玉薇正教新來的小宮女串珠花。
“瞧見冇？”她撚起顆玉珠，“線要藏在裡頭，才紮不著人。”
窗外忽然落雨，打濕記院棠梨。
香氣反而愈發濃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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