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歡歌:格格有梗 第6章 初涉風波·猜謎破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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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棠指尖捏著半截糖葫蘆,暗紅的山楂汁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紅痕,像不小心打翻的胭脂。她歪著頭,目光掠過李答應鬢邊那支顫巍巍的珠花——米粒大的珍珠串成流蘇,被日頭照得晃眼,倒不如自已腕上那串紅瑪瑙實在,是前兒皇上賞的,說她想的漕運法子省下不少糧食,該賞。
“妹妹剛入宮就得這般恩寵,”李答應拿手帕掩著嘴笑,珠花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不像我們,入宮三年,也就隻得過兩匹素綢。”她說著,眼風往蘇小棠身後的雲錦瞟了瞟。那雲錦是明黃色的,上麵織著纏枝蓮紋樣,今早李德全親自送來的,說是皇上特意讓人照著她畫的船樣織的,料子軟得像淌水。
張常在挨著李答應站著,針線筐敞著口,露出裡麵繡了一半的帕子,針腳歪歪扭扭像爬著串小蟲子。“可不是嘛,”她聲音尖細,像捏著嗓子唱戲,“聽說妹妹連《女誡》都認不全,竟能替皇上分憂,真是……奇了。”
蘇小棠把最後一顆山楂塞進嘴裡,酸得眯起眼,舌尖捲走糖衣上的甜,才慢悠悠開口:“姐姐們是不知,這漕運的貓膩,跟咱村碼頭的船老大一個德性。”她蹲下身,用沾著糖渣的手指在地上畫了艘歪歪扭扭的船,“他們總愛在艙底塞石頭,過磅時壓秤,到了地方再把石頭扔了,糧食就‘短’了。這道理,認字多了反倒想不明白,得親眼看著石頭沉進水裡,濺起的水花打在臉上,才悟得透。”
李答應的臉騰地紅了,像是被那酸氣嗆著,帕子捂得更緊,嘴角卻控製不住地抽動:“你、你這是說我們五穀不分!”
“姐姐可彆冤枉人。”蘇小棠用指尖擦掉地上的船底,留下幾道淺痕,“我隻是說,有些道理不在書本裡。就像姐姐們繡帕子,針腳密不密,得用手摸了才知道,光認字冇用。”她說著撿起根樹枝,在船邊畫了個小小的辣椒,“比如這辣椒,認得‘辣’字,不如咬一口實在。”
廊下的風捲著海棠花瓣飄過來,一片落在李答應的珠花上。她嫌惡地抬手拂開,指尖剛觸到花瓣,就見永琪從月亮門走進來。他穿件月白色長衫,風掀起衣襬,露出腰間的玉佩,花紋竟和自已藏在懷裡的那塊“欽犯”玉佩隱隱相似。手裡的書冊邊角翻得起了毛,顯然常看。
“方纔路過,聽見這邊有些熱鬨。”永琪的目光掃過地上的畫,落在蘇小棠沾著糖渣的手上,眼底漾開點笑意,“李答應、張常在,皇後孃娘剛傳了話,禦花園的海棠該剪枝了,讓你們去幫忙呢。”
剪枝是最累的活,太陽曬著,手上還得沾泥。李答應和張常在臉上的得意勁兒一下子散了,悻悻地福了福身,臨走時,張常在還回頭狠狠瞪了蘇小棠一眼,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人走了,蘇小棠才摸著後腦勺笑:“謝五阿哥解圍。”
永琪把手裡的書遞給她,是本《漕運考》,夾著張紙條的地方微微鼓起。“你上次說的法子,皇上讓漕運總督試了,果然查出三船私貨。”他翻開書,指著那張紙條,“這是碼頭管事的名單,你看看有冇有眼熟的。”
蘇小棠湊過去,陽光透過海棠花枝落在紙上,把她的影子投在“蘇州碼頭王三”幾個字上。她心裡一動——這個王三,去年還幫爹運過一船辣椒,當時就覺得他眼神不對,總往辣椒筐裡瞟,像是在掂量什麼。
正看著,福爾康從廊柱後轉出來,鎧甲上還帶著清晨的寒氣。他遞過個小布包,布麵帶著l溫的餘溫:“這是江南來的醬菜,用梅乾菜醃的,不辣,配粥吃正好。”
蘇小棠接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像被燙著似的縮回去,耳根悄悄泛起紅。“謝侍衛大哥。”她把布包往懷裡塞了塞,鼻尖縈繞著梅乾菜的鹹香。
永琪輕咳一聲,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圈:“書你好好看,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蘇小棠點頭,把書抱在懷裡,指尖劃過封麵粗糙的紋路。風又起了,吹得雲錦邊角輕輕晃,明黃色的綢緞上,纏枝蓮彷彿活了過來,纏繞著那些看不見的絲線——皇上的恩寵,皇後的忌憚,李答應的嫉妒,永琪玉佩上的花紋,福爾康發紅的耳根,都纏在這絲線裡,越收越緊。
眼角餘光瞥見李德全躲在海棠樹後,帽簷壓得很低,可那雙眼睛亮得像鷹隼,正盯著自已懷裡的書。蘇小棠忽然把醬菜往懷裡又塞了塞,抱著書往回跑,跑過永琪身邊時,聽見他低聲說:“小心些,宮裡的眼睛多。”
風掀起她的髮絲,糊在臉上,帶著海棠花的甜香,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蘇小棠摸著懷裡溫熱的醬菜包,心裡明白,這雲錦也好,醬菜也罷,都像那串糖葫蘆,甜裡裹著酸,酸裡藏著刺,得慢慢嚼,才知道滋味裡藏著的,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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