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資治通鑒新譯 > 第117章 曹魏滅而晉室立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資治通鑒新譯 第117章 曹魏滅而晉室立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晉紀一

公元265年

春季三月,吳主孫皓派遣光祿大夫紀陟、五官中郎將洪璆與徐紹、孫彧一同前往魏國回訪。徐紹走到濡須時,有人舉報他稱讚中原的美好,引得吳主大怒,追回徐紹並將其處死。這殺人的理由就有點過分了。

夏季四月,吳國改年號為甘露。

五月,魏帝曹奐給予文王司馬昭特殊禮遇,將其王妃升為王後,世子升為太子。

癸未日,魏國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吳主逼迫景皇後自殺,並把景帝的四個兒子遷到吳郡;不久又殺害了其中年紀較大的兩個。

八月辛卯日,文王司馬昭去世,太子司馬炎繼位為相國、晉王。

九月乙未日,魏國大赦天下。

戊子日,司馬炎任命魏國司徒何曾為晉丞相;癸亥日,又任命驃騎將軍司馬望為司徒。

乙亥日,將文王司馬昭安葬在崇陽陵。

冬季,吳國西陵督步闡上表請求吳主遷都武昌;吳主聽從了他的建議,並派禦史大夫丁固、右將軍諸葛靚鎮守建業。步闡是步騭的兒子。

十二月壬戌日,魏帝將皇位禪讓給晉(三國已亡其二,殊不知很快就會迎來又一次亂世,而且更加猛烈);甲子日,魏帝搬出皇宮,住在金墉城。太傅司馬孚叩拜辭彆,握著魏帝的手,淚流滿麵、抽噎不止,說:「臣到死的那一天,也還是大魏的純臣。」丙寅日,晉王司馬炎即位為皇帝,大赦天下,改年號。丁卯日,司馬炎尊奉魏帝為陳留王,讓他在鄴城居住;優待尊崇的禮儀,都仿照魏國初期的舊例。魏國的各位藩王都降為侯爵。追尊宣王司馬懿為宣皇帝,景王司馬師為景皇帝,文王司馬昭為文皇帝。尊王太後為皇太後。封皇叔祖父司馬孚為安平王,叔父司馬乾為平原王、司馬亮為扶風王、司馬伷為東莞王、司馬駿為汝陰王、司馬肜為梁王、司馬倫為琅邪王,弟弟司馬攸為齊王、司馬鑒為樂安王、司馬機為燕王,又封同族的司徒司馬望等十七人為王。任命石苞為大司馬,鄭衝為太傅,王祥為太保,何曾為太尉,賈充為車騎將軍,王沈為驃騎將軍。其餘文武官員都按等級提升職位和爵位。乙亥日,任命安平王司馬孚為太宰,都督中外諸軍事。不久,又任命車騎將軍陳騫為大將軍,與司徒義陽王司馬望、司空荀??,共設八公,同時任職。晉武帝鑒於魏國宗室孤立無援的弊端,所以大規模分封宗室,授予他們職權,又允許諸王自行選用封國中的官吏;隻有衛將軍齊王司馬攸不敢自行任命,都上報請求朝廷決定。(司馬炎這一決定為將來的八王之亂埋下了禍根)

隨後,晉武帝下詔解除了對魏國宗室的禁錮,廢除部曲將及長吏需納人質的規定。

晉武帝繼承魏國刻薄奢侈的風氣之後,想要用仁愛節儉來矯正。太常丞許奇是許允的兒子,晉武帝將要到太廟舉行祭祀,朝廷議論認為許奇的父親被誅殺,不應讓他在皇帝身邊任職,請求將他調任到外麵去任職;武帝卻追述許允過去的聲望,稱讚許奇的才能,並提拔他為祠部郎。有關部門報告皇帝駕車所用的牛,係牛的青絲繩斷了,武帝就下詔用青麻繩代替。

本年,晉朝開始設定諫官,並任命散騎常侍傅玄、皇甫陶擔任諫官。傅玄是傅乾的兒子。傅玄因為魏末時期士風衰敗,便上疏說:「臣聽說先王治理天下,在上教化昌盛,在下清議盛行。近來魏武帝喜好法術,天下就崇尚刑名;魏文帝仰慕通達,天下就輕視守節,此後綱紀不能維持,浮誇放誕的風氣充滿朝廷,於是使天下不再有清議。陛下興起接受禪讓,弘揚堯、舜的教化,隻是還沒選拔出清明高遠、有禮節的大臣來敦風化俗,還沒斥退虛偽鄙陋的人來懲戒不恭敬的行為,因此臣還敢進言。」武帝讚許並採納了他的意見,並讓傅玄草擬詔書進呈,但終究沒能改變風氣。

起初,漢朝征西將軍司馬鈞生下豫章太守司馬量,司馬量生下潁川太守司馬俊,司馬俊生下京兆尹司馬防,司馬防生下宣帝司馬懿。

公元266年

春季,正月丁亥日,晉武帝就沿用魏國的祖廟,祭祀征西府君司馬鈞以下直到景帝司馬師,共七個神主牌位。

辛醜日,尊奉景帝的夫人羊氏為景皇後,並讓她居住在弘訓宮。

丙午日,晉武帝立弘農人楊氏為皇後。楊皇後是魏國通事郎楊文宗的女兒。

這時,群臣上奏說:「五帝就是天帝,隻是隨著王氣的變化,名號纔有五個。從現在起,明堂、南郊的祭祀應當除去五帝的神座。」晉武帝聽從了這一建議。晉武帝是王肅的外孫,所以有關郊祀的禮儀,官員大多遵從王肅的意見。

二月,晉朝解除對漢朝宗室的禁錮。三月戊戌日,吳國派遣大鴻臚張儼、五官中郎將丁忠前來弔唁祭祀司馬昭。

吳國散騎常侍廬江人王蕃,氣質高尚,不能順從吳主孫皓的臉色、迎合他的意旨,導致吳主很不高興。散騎常侍萬彧、中書丞陳聲便趁機誣陷他。丁忠出使回來後,吳主便開始大規模地宴請群臣,王蕃喝得大醉,伏在地上起不來。吳主懷疑他是裝醉,就派人把他抬到外麵去。過了一會兒,又召他回來。王蕃很注重自己的儀容舉止,進來時行止自如。吳主看後,勃然大怒,便嗬斥左右侍從在殿堂下把他殺了,然後出去登上來山,讓親信侍從把王蕃的頭顱扔來扔去,像虎狼爭食一樣啃咬,結果頭顱被弄得粉碎。(這個孫皓還真是殘忍)

這時,丁忠勸吳主說:「北方的晉國沒有做好防守作戰的準備,我們可以襲擊並奪取弋陽。」吳主就此詢問群臣,鎮西大將軍陸凱說:「北方剛剛吞並了巴、蜀,就派使者來求和,這並不是向我們求援,而是想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罷了。敵人的勢力正是強盛的時候,我們卻想憑著僥幸取勝,我看不到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吳主雖然沒有出兵,但卻與晉國斷絕了關係。陸凱是陸遜同族兄弟的兒子。

夏季,五月壬子日,晉國博陵元公王沈去世。

六月丙午日,是月末,發生了日食。

對於文帝司馬昭的喪事,臣民都遵從臨時的製度,服喪三天後就除去喪服。安葬之後,晉武帝也除去了喪服,但仍然戴著白色的帽子,吃著簡單的飯菜,哀傷憔悴得就像還在服喪一樣。秋季,八月,晉武帝將要拜謁崇陽陵(司馬昭的陵墓),群臣就上奏說,秋老虎還沒過去,天氣還熱,擔心皇帝因悲傷而損害身體。晉武帝說:「我能親自瞻仰先帝的陵墓,身體氣色自然會好起來的。」又下詔說:「漢文帝不讓天下的人都為他過度哀痛,也是帝王極其謙遜的心意。但我要去拜謁先帝陵墓,怎麼能不穿喪服呢!你們商議一下,我要穿著喪服前往。群臣還是依照舊製度行事。」尚書令裴秀上奏說:「陛下已經除去喪服現在又重新穿上,這種行為在禮儀上沒有依據;如果君主穿喪服而臣子不穿,我們心裡也不安穩。」晉武帝聽後,便下詔說:「我擔心的是自己的孝心不能達到先帝的期望,至於穿什麼衣服又有什麼關係呢!各位對我的關心到了極點,我怎麼會忍心違背大家的好意呢。」於是就沒有穿喪服前往。

中軍將軍羊祜對傅玄說:「三年的喪期,即便是尊貴的人也要服滿,這是禮製,但漢文帝廢除了它,毀壞了禮製,傷害了道義。如今主上極其孝順,雖然被迫除去了喪服,實際上還是在施行喪禮。如果能藉此機會恢複先王的禮法,這不也是很好嗎!」傅玄說:「用一天代替一個月的喪期,已經有幾百年了,一旦要恢複古代的製度,這很難行得通。」羊祜說:「不能讓天下人都遵從禮製,暫且讓主上服滿喪期,不也比現在好嗎!」傅玄說:「如果主上不除去喪服而天下人都除去了,這就成了隻有父子之禮,而沒有君臣之禮了。」於是這件事就作罷了。

戊辰日,群臣上奏請求晉武帝更換服裝,恢複正常的飲食。晉武帝看完奏章便下詔說:「每當我思念逝去的先帝,就因為不能完成三年的喪禮而感到沉痛。更何況現在要吃稻米、穿錦繡服飾呢!這隻會更加激起我內心的悲痛,這實在不是能讓我心情平複的辦法啊。我本來出身於儒生家庭,家傳的禮儀已經很久了,怎麼會在一天之內就改變對父親的感情呢!你們對我的勸說已經很多了,可試著看看孔子回答宰我的話,你們就不要再多說了!」於是晉武帝便一直穿著素色的衣服,吃著簡單的飯菜,一直堅持了三年。

對此,司馬光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說:三年的喪期,從天子到平民百姓都要遵守,這是先王禮經中百世不變的規定。漢文帝憑自己的想法行事,不學習古人,改變古代的製度,破壞禮儀,斷絕了父子之間的恩情,損害了君臣之間的道義;後世的帝王不能專注於哀痛之情,而群臣又阿諛奉承,沒有人願意加以糾正。到了晉武帝,唯獨憑著天性矯正這種做法,可以說是罕見的賢明君主;而裴秀、傅玄之類的人,是見識淺陋的平庸大臣,習慣於遵循常規舊例,不能順勢促成晉武帝的美德,可惜啊!

就在晉國在討論喪禮的事時,吳國把年號改為了寶鼎。

吳主孫皓有個不好的習慣,他特彆討厭彆人直視自己,群臣侍奉拜見時,都沒人敢抬頭看他。陸凱見狀,就說:「君臣之間沒有互不認識的道理,如果突然發生意外,大臣們都不知道要保護誰。」吳主這才允許陸凱可以直視自己,而對其他人依然像過去一樣限製。吳主住在武昌,揚州的百姓逆流而上運送物資供給日常開銷,非常辛苦,再加上吳主奢侈無度,導致公家和私人都窮困匱乏。陸凱看到這種情況,又上疏說:「如今四方沒有戰事,應當致力於休養百姓、增加財富,可陛下卻更加窮奢極欲,雖然沒有災禍而百姓的性命卻要沒了,沒有作為而國家的財物卻空了,臣私下為此感到痛心疾首。從前漢室衰落,魏、蜀、吳三家鼎立;如今曹、劉失道,他們的國土都被晉國占有,這是眼前明確的例證。臣生性愚鈍,隻是為陛下惋惜國家啊。武昌地勢險要、土地貧瘠,不是帝王建都的地方。況且有童謠說:『寧願喝建業的水,也不吃武昌的魚;寧願回到建業死,也不在武昌住。』從這一點來看,就足以明白民心和天意了。如今國家沒有一年的儲備,百姓有離散的怨恨,國家有根基暴露的征兆,而官吏卻致力於苛刻急迫地對待百姓,沒有人體恤他們。大帝(孫權)在位時期,後宮的宮女和各種織工加起來數量不超過一百,自從景帝以來,竟達到了上千人,這是耗費國家財物最嚴重的情況。另外,陛下身邊的大臣,大多不是合適的人選,他們結成幫派相互扶持,陷害忠良、埋沒賢才,這些都是危害政務、損害百姓的人。臣希望陛下減少各種勞役,廢除苛刻的騷擾,挑選出多餘的宮女,精選百官,這樣上天就會喜悅、百姓也會誠心歸附,國家就能長久安定了。」吳主雖然不高興,但因為陸凱有老資格和聲望,便特地寬容了他。

九月,晉武帝下詔說:「從今以後,即使是詔令中想要做的事,以及已經上奏得到批準的事,如果對事情不利,都不能隱瞞實情。」

戊戌日,有關部門上奏說:「大晉從魏接受禪讓,應該完全采用前代的曆法、服色,就像虞舜遵循唐堯的舊例一樣。」晉武帝聽從了這一建議。

冬季,十月丙午日初一,發生了日食。

這時,吳國永安山的叛賊施但,趁著百姓勞累怨恨,聚集了幾千人,劫持了吳主的庶弟永安侯孫謙作亂,叛軍向北到達建業,部眾發展到了一萬多人,在離建業不到三十裡的地方駐紮,選擇吉日入城。施但派使者以孫謙的名義召見丁固、諸葛靚,丁固、諸葛靚斬殺了使者,並發兵在牛屯迎戰。施但的士兵都沒有鎧甲頭盔,很快就潰敗逃散了。孫謙獨自坐在車中,最終被活捉。丁固不敢殺他,就把這兒的情況報告給了吳主,吳主把孫謙連同他的母親和弟弟孫俊都殺了。起初,望氣的人說:「荊州有帝王之氣,這股氣會攻破揚州。」所以吳主遷都武昌。等到施但叛亂,吳主便自認為預言應驗了,就派幾百人擊鼓呐喊進入建業,殺了施但的妻子兒女,還說「天子派荊州的軍隊來攻破揚州的叛賊」。

十一月,晉國開始把圜丘、方丘的祭祀合並到南北郊。

另外,還撤銷了山陽公國的督軍,解除了對它的禁製。

十二月,吳主回到建業定都,另派皇後的父親衛將軍、錄尚書事滕牧留下鎮守武昌。朝廷官員因為滕牧是尊貴的外戚,便多次推舉他讓他勸諫爭論,滕皇後的寵愛因此逐漸衰減,吳主又把滕牧遷到蒼梧居住,雖然沒有剝奪他的爵位,卻跟流放是一樣的,滕牧在途中因憂慮而死。何太後常常保護滕皇後,太史又說中宮不能更換。吳主相信巫師,所以滕皇後才沒有被廢黜,隻是被供養在昇平宮,不再進見吳主罷了,眾多姬妾中佩戴皇後璽印綬帶的有很多,滕皇後隻是接受百官的朝賀和奏疏而已。吳主又派宦官走遍各州郡,挑選將吏家的女子,其中二千石大臣的女兒,每年都要上報姓名,到十五、六歲就進行挑選,挑選沒選中的,纔可以出嫁。後宮的女子數以千計,而挑選還沒有停止。

公元267年

春季,正月丁卯日,晉武帝立兒子司馬衷為皇太子。並下詔說:「近代每當立太子必定大赦天下,如今時運將趨向太平,應當向百姓顯示善惡獎懲,使百姓斷絕僥幸的念頭。小恩小惠,我不采取這種做法!」於是沒有大赦。

司隸校尉上黨人李憙上奏彈劾前立進令劉友、前尚書山濤、中山王司馬睦、尚書仆射武陔,指控他們各自侵占官府的稻田,請求罷免山濤、司馬睦等人的官職,武陔已經去世,就請求貶降他的諡號。晉武帝下詔說:「劉友侵害掠奪百姓的田地,還迷惑朝廷官員,現在將他拷問處死以懲戒那些奸邪諂媚之人。山濤等人如果不再犯類似的過錯,便不必追究責任。李憙一心為公,任職行事正直,可以說是國家的正直之臣。光武帝曾說:『貴戚暫且收斂手腳以迴避二鮑。』現告誡百官,各自謹慎行事,寬恕的恩典,不會多次給予!」司馬睦是宣帝弟弟的兒子。

對此,司馬光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說:政治的根本,在於刑罰與獎賞,刑罰獎賞不分明,政治怎麼能夠成功呢!晉武帝赦免山濤而褒獎李憙,在刑罰與獎賞兩方麵都有失誤。如果李憙所說的是對的,那麼山濤就不可被赦免;如果他所說的是錯的,那麼李憙就不值得被褒獎。褒獎他並讓他進言,讓他進言卻不采用他的建議,這就會在下麵結下怨恨,上麵的威嚴也會被輕視,這有什麼用呢!況且四位大臣罪行相同,劉友被處死而山濤等人不被追究,迴避權貴而處罰地位低的人,這能說是政治清明嗎!建國初期,卻不確立政治的根本,想要把基業傳給後代,不也是很困難的嗎!

晉武帝任命李憙為太子太傅,並征召犍為人李密為太子洗馬。李密因祖母年老,便堅決推辭,晉武帝允許了。李密和人交往,常常公開議論他人的得失並嚴厲指責,常說:「我獨自活在世上,看著自己的影子都沒有同伴;但我不害怕,是因為我對人沒有厚此薄彼的緣故。」(李密為啥沒去任職,原因在《陳情表》裡有敘述)

本月,吳國大赦天下,並任命右丞相萬彧鎮守巴丘。

夏季,六月,吳主下令修建昭明宮,俸祿二千石以下的官員,都要親自進山監督砍伐木材。大規模開辟園林,修建土山、樓台,極儘精巧的技藝,工程勞役的花費數以億萬計。陸凱進行勸諫,但吳主不聽。中書丞華核上疏說:「漢文帝時期,天下安定,賈誼卻獨自認為當時的局勢就像把火放在堆積的柴草下麵,而人睡在上麵一樣。如今強大的敵人占據了九州的土地,擁有天下大半的百姓,想要和我國相互吞並,這不僅僅是像漢代的淮南王、濟北王那樣的威脅,這和賈誼所處的時代相比,哪種情況更緊急呢?如今倉庫空虛,編入戶籍的百姓失去產業;而北方積蓄糧食、休養百姓,一心向東進兵。另外,交趾淪陷,嶺南一帶動蕩不安,我國前後有隱患,首尾多災難,這是國家的危難時刻。如果舍棄這些緊急事務,全力從事宮殿修建,要是突然發生不可預料的戰亂,就隻能放下建築工事去應對烽火警報,驅使心懷怨恨的百姓去麵對敵人的刀刃,這正是強大的敵人所藉助的機會。」當時吳國風俗奢侈,華核又上疏說:「如今事務繁多而勞役繁重,百姓貧困而風俗奢侈,工匠製作無用的器物,婦女做華麗的服飾,他們互相效仿,以獨自沒有為恥。士兵和百姓的家庭,也追隨這種風氣,家中沒有一石糧食的儲備,出門卻穿著綾羅綢緞的衣服,上沒有尊卑等級的差彆,下有耗費財物人力的損失,這樣還想求得富裕充足的生活,怎麼可能呢?」但吳主都不聽從。

秋季,七月,晉國王祥以睢陵公的身份被免職。

九月甲申日,晉武帝下詔增加官吏的俸祿。

隨後又任命何曾為太保,義陽王司馬望為太尉,荀??為司徒。

同時,禁止星象、讖緯之學。

此時,吳主任命孟仁擔任丞相,奉持皇帝的車駕向東去明陵迎接他父親文帝的神位,宮中使者接連不斷,奉命詢問孟仁的起居。巫師說見到文帝的服飾容貌和生前一樣。吳主對此是又悲又喜,趕忙在東門之外迎接跪拜。神位進入宗廟後,接連七天舉行了三次祭祀,安排了各種歌舞藝人,晝夜娛樂。這一年,晉朝遣送鮮卑拓跋沙漠汗返回他的國家。

公元268年

春季,正月丙戌日,賈充等人進獻上他們刊修的律令。晉武帝親自到講解現場,讓尚書郎裴楷拿著律令宣讀。裴楷是裴秀的堂弟。侍中盧珽、中書侍郎範陽人張華請求抄錄新律中的死罪條目,並懸掛在驛站和鄉亭向百姓公示,晉武帝聽從了他們的建議。晉武帝又下詔讓河南尹杜預製定官員升降的考覈標準,杜預上奏說:「古時候升降官員,是在心中進行衡量評議,從不拘泥於法規;末世不能從長遠考慮,卻一味追求細密瑣碎的條文,對自己的判斷沒有把握,就相信耳聞目睹的情況,對耳聞目睹的情況也有懷疑,就相信文書檔案。文書檔案越繁雜,官員的行為就越虛偽。魏氏的考覈製度,源於京房的遺意,條文可以說是極其細密,但缺點就在於過分苛刻瑣碎,違背了考覈的根本目的,所以曆代都不能通行。不如沿用唐堯的舊製度,抓大放小,去繁就簡,使考覈製度容易遵循!能夠透徹地瞭解事物的道理,並且靈活巧妙地運用,這些全在於人;拋開人而依靠法規,就會因條文而損害事理。不如委任地位高的官員,各自考覈自己統轄的下屬,每年評定他們的等級,說明他們的優劣。這樣經過六年,主管官員彙總材料,根據大家的評定,六年都優秀的就破格提拔,六年都低劣的就罷免,優秀多而低劣少的就正常晉升,低劣多而優秀少的就降職。這期間評定有不一致的,以及品級有難有易的,主管官員本應衡量輕重,在進行稍加調整,不必拘泥於法規而求全責備。如果有評定優劣時徇私情、不符合公眾輿論的,應當交給監察部門隨即彈劾。如果讓上下公然相互包庇過錯,這就會使公正的評議徹底衰敗,即使有考覈製度,也沒有用處。」這件事最終沒有實行。

丁亥日,晉武帝在洛水北岸舉行耕種籍田的儀式。

戊子日,晉國大赦天下。

二月,吳主任命左禦史大夫丁固為司徒,右禦史大夫孟仁為司空。

三月戊子日,皇太後王氏去世。晉武帝服喪的製度,完全遵循古代禮儀。

夏季,四月戊戌日,睢陵元公王祥去世,家中沒有雜亂的弔唁賓客。他的族孫王戎感歎說:「太保在正始年間,不屬於善於言談的那一類人;等偶爾和他交談,卻發現他的見解道理深遠清雅,難道不是因為德行掩蓋了他的言辭嗎!」

己亥日,晉國安葬文明皇後。有關部門又上奏說:「已經舉行了虞祭,應當除去喪服。」晉武帝下詔說:「朕受到母親終身的慈愛,卻沒有用幾年的時間回報,從感情上不忍心這樣做。」有關部門堅持請求,晉武帝下詔說:「我擔心的是不能儘孝,不要擔心過度哀傷損害身體。前代的禮儀典章,內容和形式都不同,何必用近代的製度來限製,使完美的喪禮殘缺不全呢!」群臣不斷請求,晉武帝才答應了。但仍然戴著白色的帽子,吃著簡單的飯菜,堅持了三年,就像為文帝服喪時一樣。

秋季,七月,眾多流星向西墜落,像下雨一樣。

己卯日,晉武帝拜謁崇陽陵。

九月,青、徐、兗、豫四州發生大水災。

大司馬石苞長期在淮南任職,威望和恩德都很顯著。淮北監軍王琛非常忌恨他,就秘密上表說石苞和吳人勾結。恰逢吳人將要入侵,石苞修築營壘阻擋水流來鞏固防守,晉武帝因此懷疑他。羊祜極力向晉武帝說明石苞一定不會這樣做,但晉武帝就是不相信,於是下詔以石苞不能正確判斷賊軍形勢、修築營壘阻擋水流、煩勞騷擾百姓為由,罷免了他的官職。又派遣義陽王司馬望率領大軍去征討他。石苞征召河內人孫鑠為屬官,孫鑠先前和汝陰王司馬駿關係很好,司馬駿當時鎮守許昌,孫鑠路過許昌去見他。司馬駿知道朝廷已經派軍隊襲擊石苞,便私下告訴孫鑠說:「希望你不要捲入這場災禍!」孫鑠出來後,便騎馬疾馳到壽春,勸石苞放下兵權,步行到驛站等待治罪,石苞聽從了他的建議。晉武帝聽說後,心中的疑慮便消除了。石苞到了京城,就以樂陵公的身份回到了府第。

此時,吳主出兵東關,冬季,十月,又派他的將領施績進入江夏,萬彧侵犯襄陽。晉武帝下詔讓義陽王司馬望統領中軍步兵、騎兵二萬人駐紮在龍陂,作為江夏、襄陽兩地的聲援。恰逢荊州刺史胡烈抵禦施績,打敗了他,司馬望就帶兵返回了。

吳國交州刺史劉俊、大都督修則、將軍顧容先後三次攻打交趾,交趾太守楊稷都抵抗並打敗了他們,鬱林、九真都歸附了楊稷。楊稷派遣將軍毛炅、董元攻打合浦,雙方在古城交戰,最終吳兵大敗,劉俊、修則被殺,剩下的士兵狼狽的逃回到合浦。隨後,楊稷便上表推薦毛炅為鬱林太守,董元為九真太守。

十一月,吳國將領丁奉、諸葛靚出兵芍陂,攻打合肥,安東將軍汝陰王司馬駿率兵抵禦並擊退了他們。

晉武帝又任命義陽王司馬望為大司馬,荀??為太尉,石苞為司徒。

公元269年

春季,正月,吳主立兒子孫瑾為皇太子。

二月,晉朝分雍州、涼州、梁州設定秦州,並任命胡烈為刺史。此前,鄧艾接納了數萬名從鮮卑投降過來的人,並把他們安置在雍州、涼州之間,讓他們與百姓雜居,朝廷擔心時間久了會成為禍患,因胡烈在西方一向有名望,所以派他去鎮守安撫。

這時,青、徐、兗三州發生大水災。

晉武帝有滅吳的誌向,壬寅日,便任命尚書左仆射羊祜都督荊州諸軍事,讓他鎮守襄陽;任命征東大將軍衛瓘都督青州諸軍事,鎮守臨菑;任命鎮東大將軍東莞王司馬伷都督徐州諸軍事,鎮守下邳。

羊祜安撫遠近百姓,很得長江、漢水一帶百姓的人心。他對吳人坦誠相待,講究信用,投降的人想回去,都聽任其便。他減少戍邊巡邏的士兵,開墾了八百多頃農田。他剛到任時,軍隊沒有夠吃一百天的糧食,到了後期,竟有了夠吃十年的儲備。羊祜在軍中,常常穿著輕便的裘衣,係著寬鬆的衣帶,身上不穿鎧甲,辦公的地方,侍衛也不過十幾人。

濟陰太守巴西人文立上書說:「過去蜀地名臣的子孫流落到中原的,應該根據他們的才能安排官職,以安撫巴、蜀百姓的心,動搖吳人的期望。」晉武帝聽從了他的建議。己未日,便下詔說:「諸葛亮在蜀地,竭儘心力,他的兒子諸葛瞻臨難時為道義而死,他的孫子諸葛京應該根據才能安排官職。」又下詔說:「蜀將傅僉父子為他們的君主而死。天下的善舉是一樣的,難道會因為彼此對立而有所不同嗎!傅僉的兒子傅著、傅募被沒入奚官做奴隸,應該赦免為平民。」

晉武帝又任命文立為散騎常侍。蜀漢過去的尚書犍為人程瓊,素有品德功業,與文立交情深厚。晉武帝聽說他的名聲,就問文立,文立回答說:「我非常瞭解這個人,但他年近八十,性情謙遜退讓,不再有當年的聲望,所以沒有向上稟報。」程瓊聽說後,就說:「文立可以說是不結黨營私了,這就是我善待他的原因。」

秋季,九月,有彗星出現在紫宮星座。

冬季,十月,吳國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建衡。

同月,晉朝封皇子司馬景度為城陽王。

起初,汝南人何定曾經做過吳大帝的侍從,等到吳主即位,他自己上表稱是先帝的舊人,就請求回到宮中任職。吳主任命他為樓下都尉,掌管買酒和糧食的事,他於是專擅威福;吳主信任他,把很多事情都托付給他。左丞相陸凱當麵斥責何定說:「你看前後那些侍奉君主不忠誠、擾亂國政的人,難道有能壽終正寢的嗎!你為什麼專做奸邪之事,玷汙君主的聽聞!你應當自我悔改,否則,將要看到你遭受不測之禍。」何定聽後,心裡就對他產生了非常濃烈的怨恨之情。陸凱為國家竭儘心力,忠誠懇切發自內心,上表奏疏都針對事實不加掩飾。到他病重時,吳主派中書令董朝去問他有什麼想說的,陸凱陳述「何定不可信任,應該授予他外任官職。奚熙是個小官,提出開墾浦裡的田地,也不可聽從。姚信、樓玄、賀邵、張悌、郭逴、薛瑩、滕修以及我的族弟陸喜、陸抗,有的清白忠誠勤勉,有的資質才能卓越,都是國家的良輔,希望陛下多留意他們,並向他們詢問時務,讓他們各自為國儘忠,以彌補朝廷的一些過失。」賀邵是賀齊的孫子;薛瑩是薛綜的兒子;樓玄是沛人;滕修是南陽人。陸凱不久去世。吳主一向懷恨他的耿直,而且每天聽到何定的讒言,過了很久,最終決定把陸凱的家屬遷徙到建安。

隨後,吳主派遣監軍虞汜、威南將軍薛珝、蒼梧太守丹楊人陶璜從荊州道出發,監軍李勖、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出發,都在合浦會合,然後去攻打交趾。

十二月,有關部門上奏說東宮向兩位太傅行敬,禮儀卻有不同。晉武帝說:「崇敬師傅,是為了尊道重教。怎麼能說臣下不像臣下呢!於是便命令太子行跪拜禮。」

公元270年

春季,正月,吳國丁奉進軍渦口,揚州刺史牽弘率軍擊退了他。

這時,吳國萬彧從巴丘返回建業。

夏季,四月,吳國左大司馬施績去世。吳主任命鎮軍大將軍陸抗統領信陵、西陵、夷道、樂鄉、公安等地的軍務,治所設在樂鄉。陸抗因吳主處理政事存在很多缺漏,便上疏說:「臣聽說,德行相當則人多的一方戰勝人少的一方;力量相等則安定的一方製服危難的一方,這就是六國被秦吞並、西楚向漢屈服的原因。如今敵人所占據的地域,不隻是關西地區、鴻溝以西的地方,而我國在外沒有合縱連橫的援助,在內也沒有西楚那樣的強盛,各種政務衰敗,百姓未能安定。議論國事的人所倚仗的,隻是以長江、高山為疆界的天然險阻;這乃是守衛國家的次要條件,並非有智慧的人所首先考慮的。臣每當想到這些,半夜裡經常撫枕難眠,麵對飯菜也忘記了進食。侍奉君主的道義,是敢於直言勸諫而不欺騙,臣恭謹地陳述十七條合時宜的建議,現奏請陛下知曉。」但吳主沒有採納。

李勖因建安道行軍不利,便殺死了向導將領馮斐,然後率軍返回。起初,何定曾經為兒子向李勖求婚,但李勖沒有答應,何定便向吳主告發李勖無故殺死馮斐,擅自撤軍返回,於是吳主誅殺了李勖和徐存,連同他們的家屬一並誅殺,還焚燒了李勖的屍體。何定又讓各位將領各自進獻禦犬,一隻犬的價值達到幾十匹細絹,拴狗的繩索價值一萬錢,這些犬是用來捕捉兔子供宮廷廚房使用的。吳國人都把這些事歸罪於何定,而吳主卻認為他忠誠勤勉,並賜給他列侯的爵位。陸抗上疏說:「小人不明白事理,見識淺薄,即使讓他們儘心竭力,也還是不能勝任其職,更何況他們向來心懷奸邪,並且愛憎之情變化無常呢!」但吳主不聽從。

六月,戊午日,胡烈在萬斛堆討伐鮮卑禿發樹機能,兵敗被殺。都督雍、涼州諸軍事的扶風王司馬亮派遣將軍劉旗前去救援,劉旗觀望不前。司馬亮因罪被貶為平西將軍,劉旗應當被斬首。司馬亮卻上疏說:「排程指揮的過錯,責任在我,請求赦免劉旗的死罪。」晉武帝下詔說:「如果罪過不在劉旗,那麼應當有承擔罪責的人。」於是罷免了司馬亮的官職。並派遣尚書樂陵人石鑒代理安西將軍,都督秦州諸軍事,討伐禿發樹機能。禿發樹機能兵力強盛,石鑒命令秦州刺史杜預出兵攻打他。杜預認為敵人乘勝而來,戰馬肥壯,而官軍糧草匱乏,應當合力大規模運輸糧草,等到春天再進軍討伐。石鑒上奏說杜預拖延軍機,就用囚車將杜預押送到廷尉,杜預以贖罪論處。不久,石鑒討伐禿發樹機能,最終也沒能取勝。

秋季,七月,乙巳日,城陽王司馬景度去世。

丁未日,晉國任命汝陰王司馬駿為鎮西大將軍,都督雍、涼等州諸軍事,鎮守關中。

冬季,十一月,晉國立皇子司馬東為汝南王。

此時,吳主的堂弟、前將軍孫秀擔任夏口督,吳主非常憎惡他,民間都傳言孫秀將會被處死。恰逢吳主派遣何定率領五千士兵到夏口打獵,孫秀對此驚恐不安,便連夜帶著妻子兒女、幾百名親兵前去投奔了晉朝。十二月,晉朝任命孫秀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為會稽公。

這一年,吳國大赦天下。

起初,魏人把南匈奴五部安置在並州各郡,讓他們與中原百姓雜居;南匈奴人自稱他們的祖先是漢朝皇帝的外孫,因此改姓劉氏。

公元271年

春季,正月,匈奴右賢王劉猛反叛,逃出了邊塞。

豫州刺史石鑒因為攻打吳軍時虛報斬殺敵軍的人數而獲罪,晉武帝下詔說:「石鑒身為大臣,是我所信任的人,卻與下屬共同造假,從道義上來說能這樣嗎!現在遣送他回故鄉,終身不得再任用。」

吳國人刁玄偽造讖文說:「黃色的旗幟、紫色的車蓋,出現在東南方,最終擁有天下的,是荊、揚地區的君主。」吳主相信了這話。這個月的最後一天,吳主就大規模的出兵,從華裡出發,載著太後、皇後及後宮幾千人,從牛渚向西進軍。東觀令華譖等人極力勸諫,吳主就是不聽。行軍途中遇到大雪,道路塌陷損壞,士兵們身披鎧甲、手持兵器,一百人一起拉一輛車,凍得幾乎要死,都紛紛說道:「如果遇到敵人,就倒戈投降。」吳主聽到這些話,才下令返回。晉武帝派遣義陽王司馬望統領中軍二萬人、騎兵三千人駐紮在壽春防備吳軍,聽說吳軍撤退,就停止了軍事行動。

三月丙戌日,钜鹿元公裴秀去世。

夏季,四月,吳國交州刺史陶璜襲擊九真太守董元,並將他殺死;隨後,楊稷任命自己的部將王素代替董元。

北地郡的胡人侵擾金城,涼州刺史牽弘率軍征討。各族胡人都起來叛亂,與禿發樹機能一起在青山包圍了牽弘,牽弘的軍隊戰敗,他本人也戰死了。

起初,大司馬陳騫對晉武帝說:「胡烈、牽弘都非常勇猛但沒有謀略,而且固執己見,自以為是,並不是安撫邊疆的人才,這將會給國家帶來恥辱。」當時牽弘擔任揚州刺史,很多事情都不服從陳騫的命令,晉武帝認為陳騫是因為和牽弘不和才詆毀他,於是征召牽弘回朝,牽弘到了之後,不久又任命他為涼州刺史。陳騫私下裡為此歎息,認為牽弘一定會失敗。胡烈、牽弘兩人果然失去了羌戎各族的信任,最終兵敗身死,朝廷連年征討,勉強才平定叛亂,晉武帝這才後悔當初沒聽陳騫的話。

五月,晉武帝立皇子司馬憲為城陽王。

辛醜日,義陽成王司馬望去世。

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從晉文帝時就受到寵信而掌權。晉武帝能成為太子,賈充出了很大力氣,所以他在晉武帝時期更加受寵。賈充為人乖巧諂媚,與太尉、行太子太傅荀??,侍中、中書監荀勖,越騎校尉安平人馮??結為黨羽,朝廷內外的人都憎惡他們。晉武帝問侍中裴楷當前朝政的得失,裴楷回答說:「陛下接受天命,天下人都受到教化,現在之所以還不能和堯、舜的德行相比,隻是因為賈充這類人還在朝廷任職罷了。應該招攬天下的賢人,共同弘揚治國之道,不應該向人顯示出私情。」侍中、樂安人任愷,河南尹、穎川人庾純都與賈充不和,賈充想解除他們在皇帝身邊的職務,就推薦任愷忠誠正直,適合在東宮任職;晉武帝便任命任愷為太子少傅,但仍然保留他侍中的職位。恰逢禿發樹機能在秦、雍地區作亂,晉武帝對此很是擔憂,任愷就說:「應該派一位有威望、有謀略的重臣去鎮守安撫那裡。」晉武帝問:「愛卿覺得誰合適呢?」任愷趁機推薦賈充,庾純也讚同。秋季,七月癸酉日,晉武帝任命賈充為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保留侍中、車騎將軍的職位;賈充對此很是擔憂。

此時,吳國大都督薛珝與陶璜等人率領十萬軍隊,一起攻打交趾,交趾城中糧儘援絕,最終被吳軍攻陷,楊稷、毛炅等人被俘。陶璜愛惜毛炅的勇猛健壯,想讓他活下來,毛炅卻圖謀殺死陶璜,陶璜於是將他殺死。修則的兒子修允,活生生地剖開毛炅的肚子,並割下他的肝臟,還說:「看你還能作亂嗎?」毛炅還在罵道:「遺憾沒能殺死你們的孫皓,你父親不過是條死狗!」王素想逃回南中,卻被吳人抓獲,九真、日南都投降了吳國。吳國大赦天下,任命陶璜為交州牧。陶璜討伐並降服了夷獠各族,交州境內全部平定。

八月丙申日,城陽王司馬憲去世。

接著,晉朝分益州南部的四郡設定寧州。

九月,吳國司空孟仁去世。

冬季,十月丁醜日初一,發生日食。

十一月,劉猛侵擾並州,並州刺史劉欽等人打敗了他。

賈充將要去鎮守秦、涼二州,公卿大臣們在夕陽亭為他餞行。賈充私下向荀勖詢問計策,荀勖說:「您身為宰相,卻被一個人牽製,難道不覺得鄙陋嗎!但這次出行,實在難以推辭,隻有讓您的女兒嫁給太子,這樣不用推辭就能留下來了。」賈充說:「你說的對,但這事能托付給誰呢?」荀勖說:「我來試試看吧。」於是荀勖對馮??說:「賈公要到遠方去,我們這些人就要失勢了。太子的婚事還沒定下來,為什麼不勸皇帝娶賈公的女兒呢!」馮??也同意這個主意。起初,晉武帝打算娶衛瓘的女兒為太子妃,賈充的妻子郭槐賄賂楊皇後身邊的人,讓皇後勸說晉武帝,請求娶賈充的女兒。晉武帝說:「衛公的女兒有五點可取,賈公的女兒有五點不可取:衛氏家族賢良而且人丁興旺,女兒美麗、高大、白皙;賈氏家族好嫉妒而且人丁不旺,女兒醜陋、矮小、黝黑。」皇後堅持為賈充的女兒請求,荀??、荀勖、馮??都稱讚賈充的女兒極其美麗,而且有才華德行,晉武帝最終聽從了他們的意見。留下賈充,讓他繼續擔任原來的職務。(晉武帝真是腦子有問題,為兒子娶了那麼一個女人,最終讓她禍亂朝綱)

十二月,晉武帝任命光祿大夫鄭袤為司空,鄭袤堅決推辭不接受。

這一年,安樂思公劉禪去世。

這時,吳國任命武昌都督廣陵人範慎為太尉。接著,吳國右將軍司馬丁奉去世。

吳國改明年的年號為鳳凰。

公元272年

春季,正月,監軍何楨討伐劉猛,多次擊敗了他,又暗中用利益引誘劉猛的左部帥李恪,李恪殺死劉猛後投降。

二月辛卯日,皇太子迎娶賈妃。賈妃十五歲,比太子大兩歲,生性嫉妒且多有權術欺詐,太子寵愛她卻又害怕她。

壬辰日,安平獻王司馬孚去世,享年九十三歲。司馬孚性情忠誠謹慎,宣帝執掌朝政時,他常常自我謙退。後來遇到廢立君主的事情,他卻從未參與謀劃。景帝、文帝因司馬孚是長輩親屬,也不敢強迫他。到晉武帝即位後,對他的恩寵禮遇格外厚重。元旦朝會時,晉武帝下詔讓司馬孚乘轎上殿,自己在台階迎接拜見。就座後,又親自捧著酒杯為他祝壽,就如同對待家人的禮節。晉武帝每次下拜,司馬孚都跪下阻止。司馬孚雖然受到尊崇寵愛,卻不以此為榮,常常麵帶憂慮。臨終時,還留下遺言說:「魏國有個正直的人,河內司馬孚,字叔達,不是伊尹也不是周公,不是伯夷也不是柳下惠,立身行道,始終如一。應當用當季的衣服入殮,用樸素的棺材安葬。」晉武帝下詔賜給他東園製作的溫明秘器(古代的一種葬具),各項禮儀都依照漢代東平獻王的舊例。但司馬孚的家人遵從他的遺願,朝廷所賜的器物全都沒有使用。

晉武帝和右將軍皇甫陶討論國事,皇甫陶和武帝爭論起來,散騎常侍鄭徽上表請求治皇甫陶的罪,武帝說:「忠誠正直的言論,朕隻怕聽不到。鄭徽越職胡亂上奏,這不是我的意思!」於是罷免了鄭徽的官職。

夏季,汶山白馬胡侵擾掠奪各部落,益州刺史皇甫晏想討伐他們。典學從事蜀郡人何旅等人勸諫說:「胡夷互相殘殺,本來是他們的常性,根本算不上大患。現在盛夏出兵,加上雨季將要到來,必定會有瘟疫,應該等到秋冬再謀劃這件事。」可皇甫晏不聽。胡人康木子燒香說出兵必定失敗,皇甫晏認為他動搖軍心,就把他殺了。軍隊到達觀阪,牙門張弘等人因汶山道路險要,且害怕胡人的兵力,就趁夜作亂,殺死了皇甫晏,軍中驚慌混亂,兵曹從事犍為人楊倉率兵奮力抵抗而死。張弘於是誣陷皇甫晏,說「他率領我們一起謀反」,所以殺了他,並把首級傳送到京師。皇甫晏的主簿蜀郡人何攀,正在為母親守喪,聽到訊息後,就到洛陽證明皇甫晏沒有謀反,而張弘等人放縱士兵搶劫掠奪。廣漢主簿李毅對太守弘農人王濬說:「皇甫侯出身儒生,有什麼追求而要謀反呢!況且廣漢和成都靠近,卻隸屬於梁州,是朝廷想用來控製益州的要害,正是為了防備今天這樣的變故。現在益州有叛亂,也是本郡的憂患。張弘是個小人,眾人都不依附他,應該立即出兵討伐,不能錯失時機。」王濬想先上奏請示,李毅說:「殺害主官的叛賊,罪惡極大,應當不拘泥於常規,有什麼可請示的!」王濬於是發兵討伐張弘。晉武帝下詔任命王濬為益州刺史。王濬攻打張弘,成功將他斬首,並誅滅三族。隨後,晉國封王濬為關內侯。

起初,王濬擔任羊祜的參軍,羊祜很瞭解他。羊祜哥哥的兒子羊暨說王濬「為人誌向遠大但奢侈,不能專任,應該有所約束」。羊祜說:「王濬有大才,會實現他的願望,一定可以任用。」後來王濬改任車騎從事中郎。王濬在益州,明確樹立威信,蠻夷大多歸附他;不久升任大司農。當時晉武帝和羊祜暗中謀劃討伐吳國,羊祜認為伐吳應該藉助上遊的地勢,便秘密上表請求留下王濬再次擔任益州刺史,讓他訓練水軍。不久又加授他龍驤將軍,監益、梁諸軍事。

晉武帝下詔讓王濬解散屯田兵,開始大規模建造戰船。彆駕何攀認為「屯田兵不過五六百人,造船不能很快完成,後麵的還沒造好,前麵的已經腐朽了。應該召集各郡的士兵合計一萬多人來建造,年底就能完成。」王濬想先上奏等待批複,何攀說:「朝廷突然聽說要召集一萬士兵,必定不會同意;不如自行召集,假如被駁回,功夫已經做成,形勢也讓朝廷無法阻止。」王濬聽從了他的建議,就命令何攀負責建造戰船和兵器。於是建造大艦,長一百二十步,能容納兩千多人,用木頭建成城郭,並築起瞭望樓,開通四麵的門,艦上都能騎馬往來。當時造船的木屑順江而下,吳國建平太守吳郡人吾彥撈起漂流的木屑報告吳主說:「晉朝必定有攻打吳國的計劃,應該增加建平的兵力來堵塞要害之處。」可吳主不聽。吾彥於是用鐵鎖橫斷長江水路。

王濬雖然接受朝廷的命令招募士兵,卻沒有虎符;廣漢太守敦煌人張??逮捕了他的從事並上報。隨後,晉武帝召張??回朝,並責備他說:「你為什麼不秘密上奏卻要直接逮捕從事?」張??說:「蜀、漢地勢偏遠,劉備曾憑借這裡割據。我擅自逮捕,還覺得處罰輕了。」晉武帝聽後,也認為他說得對。

壬辰日,晉國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晉國任命賈充為司空,侍中、尚書令、領兵的職務依舊保留。賈充和侍中任愷都受到晉武帝的寵信重用,賈充想獨攬名利權勢,因而忌恨任愷,於是朝廷官員各自依附一方,派係紛爭不斷。晉武帝知道後,便召賈充、任愷在式乾殿宴飲,並對他們說:「朝廷應該統一,大臣應當和睦。」賈充、任愷聽後,各自下拜謝罪。不久,賈充、任愷因為武帝已經知道卻沒有責備,所以行事更加無所顧忌,兩人表麵上互相尊重,內心的怨恨卻更深了。賈充於是推薦任愷擔任吏部尚書,任愷覲見武帝的機會變少,賈充便趁機和荀勖、馮??一起誣陷他,任愷因此獲罪,被罷官閒居家中。

八月,吳主征召昭武將軍、西陵督步闡。步闡世代駐守西陵,突然被征召,自認為是失去了職位,並且害怕有人進讒言陷害。九月,步闡便占據西陵城向晉國投降,另派侄子步璣、步璿到洛陽作為人質。晉武帝下詔任命步闡為都督西陵諸軍事、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兼任交州牧,封為宜都公。

冬季,十月,辛未日初一,發生日食。

此時,敦煌太守尹璩去世。涼州刺史楊欣上表奏請敦煌令梁澄兼任太守。功曹宋質擅自廢黜梁澄,上表提議讓議郎令狐豐擔任太守。楊欣派兵討伐宋質,結果被宋質打敗。

吳國陸抗聽說步闡反叛,便立刻派遣將軍左弈、吾彥等人討伐他。晉武帝得知訊息後,便派遣荊州刺史楊肇到西陵迎接步闡,車騎將軍羊祜率領步兵出兵江陵,巴東監軍徐胤率領水軍攻打建平,來救援步闡。陸抗命令西陵各軍修築嚴密的包圍圈,從赤谿一直到故市,對內用來圍困步闡,對外用來抵禦晉軍,晝夜催促,彷彿敵人已經到來,士兵們都為此感到困苦。眾將領勸諫說:「現在應當趁著三軍的銳氣,猛攻步闡,等晉軍的救兵到來時,一定可以攻克西陵,何必修築包圍圈,來耗費士兵百姓的力量呢!」陸抗說:「這座城池地勢險要堅固,糧食又充足,而且所有防禦的器具,都是我過去規劃的,現在反過來攻打它,不可能很快攻克。晉軍到來而我們沒有防備,到時內外受敵,我們憑什麼抵禦他們呢!」眾將領都想攻打步闡,陸抗想讓眾人信服,就聽任他們攻打一次,結果果然沒有獲利。包圍圈的防禦工事剛完成,羊祜的五萬軍隊就到了江陵。眾將領都認為陸抗不應該去西陵,陸抗說:「江陵城池堅固,兵力充足,沒有什麼可擔憂的。假如敵人佔領了江陵,一定守不住,損失會很小。如果晉軍占據了西陵,那麼南山的各夷族都會騷動,那禍患就不可估量了!」於是親自率領大軍奔赴西陵。

起初,陸抗因為江陵以北,道路平坦,便命令江陵督張鹹修築大壩蓄水,逐漸淹沒平坦的土地來斷絕敵人入侵和叛亂的路徑。羊祜想利用大壩攔截的水用船運糧,揚言要破壩來讓步兵通行。陸抗聽說後,就讓張鹹立刻毀掉大壩。眾將領都很困惑,就多次勸諫,但陸抗不聽。羊祜到了當陽,聽說大壩已毀,就改用船運糧為車運糧,因此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十一月,楊肇大軍到達西陵。陸抗命令公安督孫遵沿著南岸抵禦羊祜,水軍督留慮抵禦徐胤,陸抗自己率領大軍憑借包圍圈對抗楊肇。將軍朱喬的營都督俞讚逃到楊肇那裡。陸抗說:「俞讚是軍中的老官吏,知道我們的虛實。我常常擔心夷兵平時訓練不夠,如果敵人攻打包圍圈,一定會先攻打這裡。」當天夜裡就調換了夷兵,都用精兵把守。第二天,楊肇果然前來攻打原來夷兵駐守的地方。陸抗下令反擊,箭石如雨般落下,射的楊肇的士兵死傷不斷。十二月,楊肇無計可施,隻好連夜逃跑。陸抗想追擊他,又擔心步闡積蓄力量伺機偷襲,兵力不足以分用,於是隻是擂鼓告誡士兵,好像要追擊的樣子。楊肇的士兵聽後非常恐懼,都脫下鎧甲四散逃跑。陸抗派輕裝的士兵追擊,楊肇的軍隊大敗,羊祜等人都率軍返回。陸抗於是攻克西陵,誅殺步闡以及同謀的將吏幾十人,都誅滅三族,其餘請求赦免的有幾萬人。隨後,陸抗就率軍向東返回樂鄉,臉上沒有半點驕傲的神色,謙虛平和像往常一樣。吳主加封陸抗為都護。羊祜因罪被貶為平南將軍,楊肇被免官為平民。

吳主攻克西陵後,自認為得到上天的幫助,因此誌向更加遠大,就讓術士尚廣占卜奪取天下的事,尚廣回答說:「吉利。庚子年,青色的車蓋會進入洛陽。」吳主聽後很高興,但不施行德政,專門謀劃兼並天下的事情。

賈充和朝廷官員宴飲,河南尹庾純喝醉了,和賈充爭執起來。賈充說:「你父親年老,你不回去供養,簡直是沒有天地良心!」庾純說:「高貴鄉公在哪裡呢?」賈充聽後又羞又怒,便上表請求辭職;庾純也上表彈劾自己。晉武帝下詔免去庾純的官職,還讓五府評定他的善惡。石苞認為庾純貪戀官職而忘記親人,應當除去名籍,齊王司馬攸等人認為庾純在禮律上沒有違背之處。武帝下詔聽從司馬攸的建議,又任命庾純為國子祭酒。

吳主去華裡遊玩時,右丞相萬彧和右大司馬丁奉、左將軍留平密謀說:「如果到了華裡不回來,國家大事重要,我們不得不自己把他接回來。」吳主對此頗有耳聞,因萬彧等人是舊臣,便隱忍沒有發作。這一年,吳主趁著宴會,用毒酒給萬彧喝,傳酒的人暗中減少了酒裡的毒藥。又給留平喝毒酒,留平察覺後,服用其他藥物解毒,這才得以不死。萬彧自殺;留平憂憤,一個多月後也死了。吳主將萬彧的子弟遷徙到廬陵。

起初,萬彧請求選拔忠誠清廉的人來補充身邊的職位,吳主任命大司農樓玄為宮下鎮,掌管殿中事務。樓玄端正自身、率領下屬,依法行事,回答問題懇切直率,吳主漸漸就變得不高興了。中書令兼太子太傅賀邵上疏勸諫說:「近年來,朝廷官員混亂,真假混淆,忠良之人遭到排擠,誠信的大臣被傷害。因此正直的人放棄原則,平庸的大臣苟且諂媚,揣摩君主的意思迎合旨意,各自追逐時勢。人們持有違背常理的評價,士人說出詭詐的言論,於是使清流變得渾濁,忠臣閉口不言。陛下身處九天之上,深居在百裡寬的宮殿裡,話一出口就風行天下,命令一下就如影隨形。親近寵信諂媚的大臣,每天聽到的都是順耳的話,將會認為這些人確實賢能,天下已經太平。臣聽說振興國家的君主樂於聽到自己的過錯,荒亂的君主樂於聽到對自己的讚譽;聽到過錯的君主,過錯日益減少而福運到來,聽到讚譽的君主,讚譽日益減損而災禍降臨。陛下用嚴厲的刑法禁止直言,貶黜賢能的人來堵塞勸諫的言路,在宴飲之間稍有不慎,就可能性命不保,做官的人以退職為幸事,居住在都城的人以離開為福氣,這實在不是保全宏大的基業、光大道德教化的做法。何定本是奴仆小人,自身沒有品行才能,而陛下喜愛他的諂媚,讓他作威作福。小人謀求進身,必定會進獻奸邪的利益。近來何定擅自興起勞役,征發江邊的守兵去驅趕麋鹿,導致老弱之人挨餓受凍,大小之人怨恨歎息。《左傳》說:『國家興盛時,把百姓看作嬰兒;國家滅亡時,把百姓當作草芥。』如今法令禁令變得苛刻,賦稅徭役更加繁重,宦官、近臣到處興風作浪,而地方長官害怕獲罪,便殘酷地對待百姓來完成任務。因此人力不能承受,家家戶戶妻離子散,悲歎的聲音,損傷了和諧的氣氛。現在國家沒有一年的儲備,家庭沒有一個月的積蓄,而後宮之中不勞而食的人有一萬多。另外,北方的敵人還在注視著我們,窺伺國家的盛衰,長江的天險,不能長久依賴,如果我們不能堅守,一根蘆葦就能渡過來。希望陛下鞏固根基、強化根本,割捨私情遵從道義,那麼成康之治就能興起,聖祖的福運就能昌盛了!」吳主對此深為怨恨。

於是吳主身邊的人一起誣陷樓玄、賀邵,說這兩人在相遇時,就停住腳步交頭接耳大笑,誹謗朝政,結果兩人都被責問。樓玄被送往廣州,賀邵原本官複原職。不久又把樓玄遷徙到交趾,最終殺了他。過了很久,何定的奸邪汙穢之事敗露,也被處死。

羊祜從江陵回來後,致力於推行恩德信義來安撫吳人。每當兩國交戰,都約定日期再戰,不做偷襲的打算。將帥中有想進獻詭詐計謀的,羊祜就給他們喝醇厚的酒,讓他們說不出話來。羊祜出兵行進到吳國境內,割了穀物作為軍糧,都計算所侵占的數量,送去絹帛償還。每當在長江、沔水一帶會集部眾打獵,常常隻在晉國境內,如果禽獸先被吳人打傷而被晉兵捕獲的,都會送還給吳人。於是吳國邊境的百姓都心悅誠服。羊祜和陸抗在邊境相對,雙方使者常常往來。陸抗送給羊祜酒,羊祜毫不懷疑地喝了;陸抗生病,向羊祜求藥,羊祜就把成藥送給他,陸抗立即服用。有人勸諫陸抗,陸抗說:「難道有下毒害人的羊叔子嗎!」陸抗告訴戍邊的士兵說:「對方專門施行恩德,我們專門施行暴虐,這是不交戰而自己屈服啊。各自保衛分界就行了,不要追求小利。」吳主聽說兩國邊境和睦相處,就責問陸抗,陸抗說:「一個城邑、一個鄉郡都不可以沒有信義,何況大國呢!臣不這樣做,正是彰顯對方的恩德,對羊祜沒有損害。」

吳主採納眾將領的計謀,多次侵犯掠奪晉國邊境。陸抗上疏說:「從前夏桀罪惡多端而商湯用兵,商紂荒淫暴虐而周武王出兵。如果沒有那樣的時機,即使是大聖人,也應該養精蓄銳保全自己,不可輕舉妄動。如今不致力於務農富國,選拔任用有才能的官員,明確升降製度,謹慎施行刑罰獎賞,用道德教誨百官,用仁愛安撫百姓,卻聽任將領們追求名聲,窮兵黷武,一動就耗費數以萬計的物資,搞得士兵疲憊憔悴,敵人沒有減少而我們已經深受其害了。如今爭奪帝王的資本卻貪圖小利,這是臣子的奸計,不是國家的良策啊!從前齊、魯交戰三次,魯人兩次取勝,可是很快就滅亡了。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大小勢力不同啊。何況如今軍隊所攻克繳獲的,彌補不了所喪失的呢?」但是吳主不聽。

羊祜不依附結交朝廷中的權貴,荀勖、馮??等人都非常憎惡他。羊祜的堂外甥王衍曾經到羊祜那裡陳述事情,言辭非常清雅雄辯;羊祜不認可他的話,氣的王衍拂袖而去。羊祜回頭對賓客說:「王夷甫將要以盛名身居高位,然而敗壞風俗、傷害教化的,必定是這個人。」等到攻打江陵時,羊祜依照軍法要斬殺王戎。王衍是王戎的堂弟,所以兩人都怨恨羊祜,言論中常常詆毀羊祜,當時的人為此還編了句話說:「二王當權,羊公無德。」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