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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新譯 第121章 賈後擅權,八王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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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紀五

公元299年

春季,正月,孟觀在中亭大敗氐族部眾,俘獲了齊萬年。

太子洗馬陳留郡人江統,認為戎人、狄人會擾亂中華,應當儘早斷絕他們作亂的根源,於是撰寫《徙戎論》來警示朝廷,文中說:

「夷、蠻、戎、狄,原本居住在偏遠的邊疆地區,大禹平定九州後,西戎才得以安定。他們生性貪婪,凶悍不仁。在四方夷族中,戎、狄更為突出,勢力弱小時就畏懼服從,強盛時就侵犯叛亂。當他們強盛時,像漢高祖曾被圍困在白登,漢文帝駐軍於霸上;當他們衰弱時,像漢元帝、漢成帝時期國力衰微,單於卻來朝見。這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所以有道的君主治理夷、狄,隻是保持戒備、製定常規的防禦措施,即使他們叩首進貢,邊城的防守也不放鬆;即使他們暴力入侵,也不輕易出兵遠征,隻希望境內安定,邊疆不受侵犯罷了。

到了周王室失去統治力,諸侯擅自征伐,邊疆不穩固,諸侯各懷異心,戎、狄趁機進入中原,有的諸侯還招誘安撫他們為自己所用,從此四方夷族交替入侵,與中原人雜居。到秦始皇統一天下,兵力威勢遠播,驅逐胡人、越人,當時,中原地區就再沒有四夷了。

東漢建武年間,馬援擔任隴西太守,討伐叛亂的羌人,將剩下的羌人遷徙到關中,讓他們居住在馮翊、河東的空地。幾年之後,羌人部族繁衍,既依仗自身的強盛,又苦於漢人的侵擾;永初元年,羌人叛亂,打敗將領守軍,攻破城邑,鄧騭戰敗,羌人入侵到河內。十年之間,夷人和漢人都衰敗不堪,任尚、馬賢費了好大力氣才平定叛亂。從此以後,殘餘的羌人沒有滅絕,稍有機會,他們就會再次入侵叛亂,中世的寇患,以羌人最為嚴重。魏朝建立初期,與蜀國分隔,邊疆的戎人,分屬兩邊。魏武帝將武都氐人遷徙到秦州,想以此削弱敵寇、增強國力,抵禦蜀國,這隻是權宜之計,並非長久之利。如今看來,已經嘗到了這種做法的弊端。

關中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是帝王居住的地方,從沒聽說過戎、狄適合居住在這裡。不是我們同族的人,心思必然不同。趁他們衰敗時,將他們遷到京城附近,士人和百姓習以為常,欺辱他們弱小,使他們的怨恨深入骨髓;等到他們繁衍強盛,自然就會產生叛亂之心。以他們貪婪凶悍的本性,懷著憤怒的情緒,等待機會,時機一到就會作亂;而他們居住在疆域之內,沒有屏障要塞的阻隔,偷襲沒有防備的人,劫掠郊野的物資,所以能造成蔓延的禍患,危害難以預料,這是必然的趨勢,也是已經驗證的事實。如今應該做的,就是趁軍隊威勢正盛、各項事務還沒結束,遷徙馮翊、北地、新平、安定境內的各羌人部落,將他們安置到先零、罕幵、析支等地;遷徙扶風、始平、京兆的氐人,讓他們回到隴右,並安置在陰平、武都邊界,供給他們路上的糧食,讓他們能自己到達,各自依附本族,返回舊地,讓屬國、撫夷等官署安撫他們。戎人與晉人不雜居,各自得到合適的安置,即使他們有侵擾中原的想法、發生戰亂警報,也因遠離中原、山河阻隔,即使作亂,危害也不會很大。

「有人反駁說:氐族叛亂剛剛平定,關中遭受饑荒瘟疫,百姓生活困苦不堪,都希望能夠安寧休養;現在卻要讓疲憊的民眾,遷徙心懷猜忌的敵寇,恐怕會力竭勢窮,到時不僅大事難成,可能還會興起新的禍患。回應這種說法:你認為如今的氐族是憑借剩餘力量,悔悟向善,感念我們的恩德而來歸附?還是走投無路、智窮力竭,畏懼我們的兵威纔到這一步?答案是:他們毫無餘力,是因走投無路才如此。既然如此,我們就能掌控他們的命運,讓他們進退聽從我們的安排。

「安居樂業的人不願改變現在的處境,安穩度日的人沒有遷徙的念頭。當他們正處於疑慮不安、恐懼倉促之時,可用兵威製服,使他們不敢違抗;趁他們死亡流散、離散未聚,與關中百姓戶戶結仇之際,可將他們遷到遠方,讓他們不眷戀故土。聖賢謀劃事情,在未發生時就著手,在未動亂時就治理,不露痕跡而平定,不顯德行而成功。次一等的則能轉禍為福,因敗為勝,遇困能濟,逢厄能通。如今你麵對舊弊的終結,卻不謀劃新製的開端,怕改道的辛勞而重蹈覆轍,這是為何?

「況且關中百姓有百餘萬口,大致估算下來,戎、狄就占了一半,不管是留住還是遷徙,都需要糧食。若有窮困缺糧的,本當拿出關中的穀物,以保全他們的生計,纔不會讓他們死於溝壑而引發侵掠之害。如今我們遷徙他們,沿途供給他們糧食,讓他們依附本族,自行相互救濟,而秦地百姓能獲得一半糧食。這是供給遷徙者糧食,留給定居者儲備,緩解關中的壓力,消除盜賊的根源,除去朝夕的損失,建立長久的益處。若怕一時的小勞而忘永逸的大計,惜短期的辛苦而留累世的寇敵,就不是能創業傳代、為子孫謀劃的人了。

「並州的胡人,本是匈奴中凶暴的寇賊。建安年間,派右賢王去卑誘騙呼廚泉作為人質,聽任其部落散居六郡。鹹熙年間,因一部太強,分為三率;泰始初年,又增為四。於是劉猛內部叛亂,勾結外敵;近來郝散之變,起於穀遠。如今五部之眾,達數萬戶,人口之多超過西戎。他們天性驍勇,擅長弓馬,勝過氐、羌一倍。若有不測的戰亂,並州地區會讓人寒心。

「正始年間,毋丘儉討伐句驪,將其殘餘力量遷徙到滎陽。初遷時僅百戶,子孫繁衍,如今已上千戶;數代之後,必定人口繁盛。如今百姓失業尚且逃亡叛亂,犬馬肥壯還會咬人,何況夷、狄,怎能不變亂?隻是他們目前微弱,勢力不足罷了。

「治國者,憂慮不在人少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廣、士民之富,何必讓夷虜留在境內才滿足?這些都可曉諭遣返,回其本域,慰藉他們的思鄉之情,解除華夏的細微憂慮,惠及中原,安定四方,恩德永存,這纔是長久之計!」可惜,朝廷未採納其建議。

散騎常侍賈謐在東宮侍講,對太子態度傲慢,成都王司馬穎見了便斥責他。賈謐發怒,就把這事告訴了賈後,將司馬穎外放為平北將軍,鎮守鄴城。同時,征召梁王司馬肜為大將軍、錄尚書事;任河間王司馬顒為鎮西將軍,鎮守關中。當初,武帝立石函之製,非至親不得鎮守關中。司馬顒輕財愛士,朝廷認為他賢能,所以才任用他。

夏季,六月戊戌日,高密文獻王司馬泰去世。

此時,賈後的荒淫暴虐一天比一天厲害,與太醫令程據等人私通;又用竹箱裝著路上的少年帶入宮中,事後又怕他們泄露訊息,往往把他們殺掉。賈模擔心禍事牽連到自己,對此非常憂慮。裴??和賈模、張華商議廢黜賈後,另立謝淑妃為皇後。賈模、張華都說:「皇上自己沒有廢後的意思,我們卻擅自行動,倘若皇上不讚成,那該怎麼辦呢!況且各諸侯王正當強盛,彼此結黨各不相同,恐怕一旦禍事興起,我們身死國危,對國家沒有好處。」裴??說:「確實如你們所說。但皇後肆意施行昏亂暴虐的行徑,禍亂很快就會到來。」張華說:「你們二人都是皇後的親屬,說話或許能被她相信,應該經常向她陳述禍福的警戒,希望她不要有太過分的舉動,那樣天下還不至於大亂,我們也能得以平安度日了。」裴??從早到晚勸說他的姨母廣城君,讓她告誡賈後要親近厚待太子,賈模也多次向賈後講述禍福的道理;但賈後不聽,反而認為賈模在詆毀自己,因而疏遠他;賈模的誌向不能實現,憂愁憤恨而死。

秋季,八月,任命裴??為尚書仆射。裴??雖然是賈後的親屬,但一向有很高的聲望,天下人都擔心他不能身居高位,不久詔令裴??專門掌管門下省事務,裴??上奏表堅決推辭,認為「賈模剛剛去世,又讓我代替他,這會抬高外戚的聲望,彰顯偏私的舉動,給聖朝帶來牽累。」但朝廷沒有聽從。有人對裴??說:「您有進言的機會,應當向皇後把話說儘;如果說了她不聽,就應當遠遠離開。倘若這兩點都做不到,即使上十道表章,也難以避免災禍。」裴??感慨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聽從。

惠帝為人愚笨癡呆,曾經在華林園聽到蛤蟆叫,就對身邊的人說:「這鳴叫的東西,是為公事叫呢,還是為私事叫呢?」當時天下災荒,百姓餓死,惠帝聽說後,就說:「他們為什麼不吃肉粥呢?」因此權力逐漸掌握在朝中大臣手中,政令出自多個部門,有權有勢的人家,互相推薦托付,就像做買賣一樣。賈氏、郭氏肆意橫行,賄賂公然進行。南陽人魯褒寫了《錢神論》來譏諷這種現象,說:「錢這東西,有天地的形貌,人們親近它就如同親近兄長一樣,稱它為『孔方』。沒有德行卻受人尊崇,沒有權勢卻讓人追捧,能推開金馬門,進入紫宮門。危險時能讓它平安,死亡時能讓它複活,尊貴時能讓它卑賤,活著時能讓它被殺。所以爭鬥沒有錢就不能取勝,困頓不得誌沒有錢就不能擺脫,怨仇沒有錢就不能化解,好名聲沒有錢就不能傳揚。洛陽城中穿紅衣的達官顯貴,喜愛我這位『家兄』,沒有止境,握著我的手,從頭到尾都抱著我,如今的人,眼裡隻有錢罷了!」此外,朝廷大臣都追求用苛刻繁瑣的考察來顯示自己高明,每當有疑難的議論,大臣們就各執己見,刑法不統一,訴訟案件繁多。裴??上奏表說:「先王製定刑罰和賞賜,輕重恰當,所以下麵的人聽從有常規,官吏安心本職。過去元康四年刮大風,宗廟宮殿的屋瓦有幾片掉落,就罷免了太常荀寓;事情輕微而責罰很重,違背了常規法典。元康五年二月又刮大風,蘭台主事的人因之前的事而恐懼,在屋梁棟木之間尋找,發現有十五處瓦片略有歪斜,就拘禁了太常,又興起獄訟。今年八月,皇陵上一棵周長七寸二分的荊樹被砍斷;司徒、太常奔波忙碌,雖然知道事情不是很嚴重,但彈劾的結果難以預料,於是騷擾奔走,各自爭相想免除罪責,至今太常仍被拘禁沒有釋放。刑律的條文是有限的,但違反規定的情況卻層出不窮,所以有臨時商議處理的製度,確實不能都遵循常規。至於這類事情,都屬於處罰過重,恐怕奸猾的官吏會藉此機會,隨意輕重其罰。」不久,不合理的議論仍然沒有停止,三公尚書劉頌又上奏疏說:「自近代以來,法令逐漸出自多門,政令很不統一,官吏不知道該遵守什麼,下麵的人不知道該迴避什麼,奸詐虛偽的人因此得以施展其奸計,身居上位的人難以約束下麵的人,事情相同而議論不同,訴訟案件不公正。君臣的職責,各有分工。法令要堅決執行,所以讓主管官員遵守條文;道理有不通之處,所以讓大臣解釋疑難;事情有合乎時宜的,所以讓君主權衡決斷。主管官員遵守法律條文,就像張釋之審理違反皇帝車馬儀仗的案件那樣公正;大臣解釋疑難冤案,就像公孫弘判決郭解的案件那樣恰當;君主權衡決斷,就像漢高祖殺死丁公那樣果斷。天下的萬事萬物,若不是這類情況,就不能隨意發表意見,都要依照律令來處理;這樣法令才能被下麵的人信服,人們聽了不會迷惑,官吏不能做奸邪的事,這纔可以談論治理國家。」於是下詔:「郎官、令史再出現根據法令辯駁案件的,要隨時上報。」但也沒能改變現狀。

劉頌升任吏部尚書,建立九班製度,想讓百官在職位上少變動,以考覈他們的能力,明確賞罰製度。但賈氏、郭氏專權,想快速獲利,這件事最終沒有實行。

裴??向張華推薦平陽人韋忠,張華征召他,韋忠以生病為由推辭不去。有人問他原因,韋忠說:「張華華而不實,裴??貪得無厭,他們拋棄典章禮儀而依附賊後,這難道是大丈夫所做的事嗎!裴??常常想把我托付事情,我常常擔心他陷入深淵而波及到我,更何況要撩起衣服去依附他呢!」

關內侯敦煌人索靖,知道天下將要大亂,便指著洛陽宮門的銅駝感歎道:「終將看到你落在荊棘叢中啊!」

冬季,十一月甲子朔日,發生了日食。

起初,廣城君郭槐因為賈後沒有兒子,就常常勸賈後要慈愛太子。賈謐驕橫放縱,多次對太子無禮,廣城君總是嚴厲地斥責他。廣城君想把韓壽的女兒嫁給太子,太子也想與韓氏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但韓壽的妻子賈午和賈後都不同意,反而為太子聘娶了王衍的小女兒。太子聽說王衍的大女兒容貌美麗,而賈後卻為賈謐聘娶了她,因此心中憤憤不平,多有怨言。到廣城君病重時,臨終前拉著賈後的手,讓她儘心對待太子,話語十分懇切。又說:「趙粲、賈午,一定會擾亂你家的事;我死後,不要再讓她們進宮。牢記我的話。」但賈後不聽,反而與趙粲、賈午合謀陷害太子。

太子小時候有好名聲,長大後卻不好學,隻喜歡和身邊的人嬉戲玩耍。賈後又讓宦官們引誘他做些奢侈靡費、凶狠殘暴的事,因此太子的名聲漸漸變差,驕橫傲慢的本性愈發明顯。有時他會荒廢朝廷侍見之禮,肆意遊樂;在宮中設集市,讓人殺豬賣酒,他親手掂量輕重,絲毫不差。他的母親原本是屠戶家的女兒,所以太子喜好這些事。東宮每月有五十萬錢的俸祿,太子常常提前支取兩個月的,這還不夠用。又讓西園出售葵菜、藍子、雞、麵粉等物品來獲利。他還喜好陰陽術數之類的小把戲,有很多忌諱。洗馬江統上書陳述五件事:「一、即使稍有不適,也應儘力上朝侍見。二、應經常拜見保傅,諮詢善道。三、畫室的勞作,可暫且減省,後園的雕刻等雜役,應全部罷免遣散。四、西園出售葵菜、藍子之類的東西,損害國家體麵,貶低好名聲。五、修繕牆壁、修整瓦片,不必拘泥於小節忌諱。」但太子都不聽從。中舍人杜錫擔心太子不能安穩地保住地位,因此常常儘心勸諫,勸太子修養德行功業,以保全好名聲,言辭十分懇切。卻招來了太子對他的厭惡,太子就把針放在杜錫常坐的氈子中,紮得他流血。杜錫是杜預的兒子。

太子性格剛強,知道賈謐依仗皇後的勢力驕橫顯貴,肯定不能容忍他。賈謐當時任侍中,到東宮時,太子有時會冷落他,自己去後庭遊戲。詹事裴權勸諫說:「賈謐是皇後親近的人,一旦他挑撥離間,事情就危險了。」可太子不聽。賈謐向賈後誣陷太子說:「太子積蓄很多私財來結交小人,都是因為賈氏的緣故。如果皇帝駕崩,他登上皇位,會依照楊氏的舊例,誅殺我們這些人,把您廢黜到金墉城,易如反掌。不如早點想辦法,另立一個慈順的太子,這樣您才能安心。」賈後採納了他的意見,於是就宣揚太子的短處,讓遠近的人都知道。又假裝懷孕,在宮中放置稻草之類的東西和生產用具,把妹夫韓壽的兒子韓慰祖抱來撫養,想用來替代太子。

當時朝廷內外都知道賈後有謀害太子的心思,中護軍趙俊請求太子廢黜賈後,但太子不聽。左衛率東平人劉卞就賈後的陰謀詢問張華,張華說:「沒聽說過。」劉卞說:「我從須昌小吏,受您提拔纔有今天。士人感激知己,所以才直言相告,您反而懷疑我嗎!」張華說:「假如真有這事,您想怎麼辦?」劉卞說:「東宮有才能的人像樹林一樣多,四率有精兵萬人;您身居輔佐之位,如果得到您的命令,皇太子趁朝見時進入錄尚書事,把賈後廢黜到金墉城,隻需要兩個宦官的力量罷了。」張華說:「如今皇帝在位,太子是兒子,我又沒有接受輔佐之命,突然一起做這事,就是無視君父,向天下顯示不孝啊。即使能成功,仍免不了罪名。何況朝中有權勢的外戚滿朝,權力不統一,成功有把握嗎?」賈後常常派親黨喬裝在外麵探聽,大致聽到了劉卞的話,就把劉卞調任為雍州刺史;劉卞知道自己的話泄露了,於是服毒而死。

十二月,太子的長子司馬虨生病,太子為司馬虨請求封王爵,但朝廷不允許。司馬虨病情加重,太子為他祈禱祭祀求福。賈後聽說後,就謊稱惠帝身體不適,召太子入朝。太子到了之後,賈後卻不接見,並把他安置在彆的房間,派婢女陳舞以皇帝的名義賜給太子三升酒,讓他全部喝下去。太子推辭說喝不了三升,陳舞就逼迫他說:「你不孝嗎!上天賜給你酒你卻不喝,難道酒裡有臟東西嗎!」太子迫不得已,勉強把酒全部喝完,於是大醉。隨即,賈後便讓黃門侍郎潘嶽寫了一篇草稿,另派小婢承福拿著紙筆和草稿,趁太子大醉,謊稱是皇帝的命令讓他抄寫。文稿內容是:「陛下應當自己了斷,若是不自己了斷,我就進宮來幫你了斷。皇後也應當趕緊自己了斷,不自己了斷,我就親手了斷她。並和謝妃約定,限期一起行動,不要遲疑猶豫,以免留下後患。在日月星三辰之下飲血為盟,皇天允許我掃除禍患,立道文為王,蔣氏為內主。若能成功,就用三牲祭祀北君。」太子醉得迷迷糊糊,就照著草稿抄寫了。其中有一半的字寫得不成樣子,賈後便讓人補完整,然後呈給惠帝。

壬戌日,惠帝駕臨式乾殿,召公卿大臣入宮,讓黃門令董猛把太子抄寫的文書和青紙詔書展示給他們看,還說:「司馬遹的文書是這樣的,現在賜他死。」又把文書遍示諸王和公卿,沒有人說話。張華說:「這是國家的大禍患,自古以來,常常因為廢黜正嫡太子而導致喪亂。況且國家擁有天下的時間還不長,希望陛下慎重考慮!」裴??認為應當先覈查傳遞文書的人,又請求比對太子的筆跡,不然的話,恐怕有欺詐虛妄之事。賈後就拿出太子的十多份啟事,眾人比對檢視,也沒有人敢說不對。

賈後讓董猛假托長廣公主的話說給惠帝:「事情應當迅速決斷,而群臣意見不一,那些不服從詔令的,應當用軍法處置。」商議到太陽西斜,還是沒有決定下來。賈後見張華等人態度堅決,害怕發生變故,就上表請求罷免太子為庶人,惠帝下詔同意了。於是派尚書和鬱等人持符節到東宮,廢太子為庶人。太子換了衣服出來,拜了兩拜接受詔令,步行走出承華門,乘坐粗陋的牛車,車武公司馬澹帶兵護送太子和太子妃王氏、三個兒子司馬虨、司馬臧、司馬尚一起被囚禁在金墉城。王衍自己上表請求與太子離婚,得到允許,太子妃痛哭著回去了。朝廷殺了太子的母親謝淑媛以及司馬虨的母親保林蔣俊。真是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公元300年

春季,正月癸亥朔日,朝廷大赦天下,改年號。

西戎校尉司馬閻纘抬著棺材到皇宮前上書,他認為:「漢朝戾太子起兵抗拒命令,議論的人還說他的罪隻該受笞刑。如今司馬遹獲罪時,不敢違背道義,罪過比戾太子還輕。應當重新為他選擇師傅,先嚴加教誨,如果仍不悔改,再拋棄他也不晚。」奏書呈上後,朝廷沒有理會。司馬纘是司馬圃的孫子。

賈後讓宦官自首,說想和太子一起謀反。惠帝下詔把宦官的供詞公之於眾,並向公卿展示,然後派東武公司馬澹帶一千士兵看守太子,並將他囚禁在許昌宮,命令持書禦史劉振持符節駐守監督,下詔不許東宮官員送彆。洗馬江統、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魯瑤等人冒著禁令到伊水,拜彆太子,痛哭流涕。司隸校尉滿奮逮捕了江統等人,並把他們關進監獄。其中被關押在河南獄的,樂廣把他們全都釋放了;被關押在洛陽縣獄的,還沒有釋放。都官從事孫琰勸賈謐說:「之所以廢黜遷徙太子,是因為他作惡的緣故。如今東宮官員冒罪送彆,卻要對他們處以重刑;這事傳到各地,反而會彰顯太子的美德,不如釋放他們。」賈謐於是讓洛陽令曹攄釋放了那些人;樂廣也沒有因此獲罪。王敦是王覽的孫子,曹攄是曹肇的孫子。太子到了許昌,就給王妃寫信,陳述自己的冤屈,王妃的父親王衍不敢把信上報。

丙子日,皇孫司馬虨去世。

三月,尉氏縣下血雨,妖星出現在南方,太白星在白天出現,中台星分裂。張華的小兒子張韙勸張華退位,張華不聽,還說:「天道深遠,不如靜觀其變。」

太子被廢後,眾人情緒憤怒。衛督司馬雅、常從督許超,都曾在東宮任職,他們和殿中郎士猗等人謀劃廢黜賈後,以恢複太子的地位。因張華、裴??安於現狀、保全職位,難以和他們一起采取權宜行動,而右軍將軍趙王司馬倫掌握兵權,性格貪婪,可借他的力量成事。於是勸孫秀說:「皇後凶狠善妒、做事沒有道義,和賈謐等人一起誣陷廢黜太子。如今國家沒有嫡嗣,社稷將要危險,大臣們將要發起大事,而您名義上侍奉皇後,和賈、郭兩家親近交好,太子被廢,都說您事先知道,一旦大事發生,災禍必定會牽連到您,為什麼不提前謀劃呢!」孫秀答應了,並把這話告訴了司馬倫,司馬倫採納了他的意見,於是告知通事令史張林和省事張衡等人,讓他們做內應。

事情將要發動時,孫秀對司馬倫說:「太子聰明剛猛,如果回到東宮,必定不會受製於彆人。明公您一向依附賈後,這是路人皆知的事,如今即使為太子立下大功,太子也會認為您隻是迫於百姓的期望,反複無常來免除罪責罷了,雖然他會忍著舊日的怨恨,但必定不會深深感激您,要是有了嫌隙,您還是免不了被殺。不如拖延時間,賈後必定會加害太子,然後我們在廢黜賈後,為太子報仇,這樣做豈止是免除災禍,還能更進一步實現誌向!」司馬倫認為他說得對。

孫秀趁機派人施行反間計,散佈謠言說宮殿裡的人想廢黜皇後,迎接太子複位。賈後多次派宮女喬裝到民間探聽,聽到這些話後非常害怕。司馬倫、孫秀於是勸賈謐等人早點除掉太子,以斷絕眾人的期望。

癸未日,賈後讓太醫令程據調配毒藥,假傳詔令派宦官孫慮到許昌毒殺太子。太子自從被廢黜後,擔心被下毒,常常自己在麵前煮飯吃。孫慮把這事告訴劉振,劉振就把太子遷到小房間裡,斷絕他的食物,宮裡的人還偷偷從牆上遞食物給他。孫慮逼迫太子服毒,太子不肯,孫慮就用搗藥的木杵把他打死了。有關部門請求按庶人禮儀安葬太子,賈後卻上表請求按廣陵王的禮儀安葬。

夏季,四月辛卯朔日,發生了日食。

太子死後,趙王司馬倫、孫秀就準備討伐賈後,並把這事告訴了右衛佽飛督閭和,閭和表示同意,雙方約定在癸巳日三更時分,以鼓聲為訊號。

癸巳日,孫秀派司馬雅告訴張華:「趙王想和您一起匡扶社稷,為天下除害,特讓我來告知您。」張華拒絕了。司馬雅憤怒地說:「刀刃都要架到脖子上了,還說這種話!」於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約定時間,司馬倫假傳詔令給三部司馬說:「皇後和賈謐等人殺害了我的太子,現在派車騎將軍進宮廢黜皇後,你們都要聽從命令,事情結束後,賜爵關中侯,不聽從的誅滅三族。」眾人為了活命都聽從了。又假傳詔令開啟宮門,夜裡進入宮中,在道路南側布兵,派翊軍校尉齊王司馬冏帶領一百人推開門進入,華林令駱休做內應,迎接惠帝到東堂,用詔令在殿前召見賈謐,準備誅殺他。賈謐跑到西鐘下麵,大聲呼喊:「皇後救我!」隨即被斬殺。

賈後見到齊王司馬冏,吃驚地問:「你為什麼來這裡?」司馬冏說:「有詔令要逮捕你。」賈後說:「詔令應該從我這裡發出,哪來的什麼詔令!」賈後走到上合,遠遠呼喊惠帝說:「陛下有妻子,卻讓人廢黜她,這也是在自己廢黜自己啊。」當時,梁王司馬肜也參與了謀劃,賈後問司馬冏:「起事的是誰?」司馬冏說:「梁王和趙王。」賈後說:「拴狗應該拴脖子,反倒拴了尾巴,怎麼能不這樣呢!」於是就把賈後廢為庶人,並囚禁在建立始殿,又派人去逮捕趙粲、賈午等人關進暴室拷問致死。

詔令尚書逮捕賈氏的親族黨羽,並召集中書監、侍中、黃門侍郎、八座官員都連夜進入宮殿。尚書起初懷疑詔令有詐,郎官師景用不封口的文書上奏請求核對皇帝手詔,司馬倫等人斬殺了他示眾。

司馬倫暗中與孫秀謀劃篡位,想先除掉朝廷中有聲望的人,並且報複舊日的怨恨,於是在殿前逮捕了張華、裴??、解係、解結等人。張華對張林說:「你想加害忠臣嗎?」張林聲稱有詔令責問他:「你身為宰相,太子被廢黜時,不能以死儘節,這是為什麼?」張華說:「式乾殿的議論,我勸諫的事情都有記載,你可以複查。」張林說:「勸諫不被聽從,為什麼不辭職?」張華無言以對。於是這些人都被斬殺,並且被滅了三族。解結的女兒嫁給裴家,第二天就要出嫁,災禍卻發生了,裴家想認下她讓她活下來,女兒說:「家裡都成這樣了,我還活著乾什麼!」最終也被牽連處死。朝廷因此商議改革舊製度,規定女子不受孃家牽連而死。

甲午日,司馬倫坐在端門,派尚書和鬱持符節送賈庶人到金墉城;又誅殺了劉振、董猛、孫慮、程據等人;司徒王戎以及朝廷內外官員中因是張華、裴??親族黨羽而被罷黜免職的有很多。閻纘撫摸著張華的屍體痛哭說:「早就勸您退位您不肯,今天果然免不了災禍,這就是命啊!」

於是趙王司馬倫假傳詔令大赦天下,自己擔任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相國、侍中,完全依照宣帝、文帝輔佐曹魏的舊例。設定府兵一萬人,讓他的世子散騎常侍司馬荂兼任冗從仆射,兒子司馬馥任前將軍,封為濟陽王;司馬虔任黃門郎,封為汝陰王;司馬詡任散騎侍郎,封為霸城侯。孫秀等人都被封在大郡,並且掌握兵權,文武官員被封侯的有幾千人,百官都總攝己職聽從司馬倫的命令。司馬倫一向平庸愚蠢,又受製於孫秀。孫秀任中書令,威勢權力震動朝廷,天下人都攀附孫秀而不求助於司馬倫。

詔令追複已故太子司馬遹的位號,又派尚書和鬱率領東宮官屬到許昌迎接太子的靈柩,追封司馬遹的兒子司馬虨為南陽王,封司馬虨的弟弟司馬臧為臨淮王,司馬尚為襄陽王。

有關部門上奏說:「尚書令王衍身為大臣,在太子被誣陷時,一心隻想苟且免禍,請求將他終身禁錮。」朝廷批準了這一奏請。

相國司馬倫想籠絡人心,選用天下有名望德行的人,便任命前平陽太守李重、滎陽太守荀組為左、右長史,東平人王堪、沛國人劉謨為左、右司馬,尚書郎陽平人束皙為記室,淮南王文學荀嵩、殿中郎陸機為參軍。荀組是荀勖的兒子,荀嵩是荀彧的玄孫。李重知道司馬倫有篡權的野心,便稱病不肯就職,司馬倫不停地逼迫他,李重憂憤成疾,被人攙扶著接受任命,幾天後就去世了。

丁酉日,任命梁王司馬肜為太宰,左光祿大夫何劭為司徒,右光祿大夫劉寔為司空。

太子司馬遹被廢時,朝廷曾打算立淮南王司馬允為皇太弟,因群臣意見不一致而作罷。等到趙王司馬倫廢黜賈後,就任命司馬允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兼任中護軍。

己亥日,相國司馬倫假傳詔令,派尚書劉弘攜帶金屑酒,到金墉城賜死賈後。(這個惡毒的女人終於得到了自己應有的報應)

五月己巳日,詔令立臨淮王司馬臧為皇太孫,讓太子妃王氏回宮做他的母親;太子的官屬隨即轉為太孫的官屬,相國司馬倫兼任太孫太傅。

己卯日,朝廷給已故太子定諡號為「湣懷」;六月壬寅日,將他安葬在顯平陵。

清河康王司馬遐去世。

中護軍淮南王司馬允,性格沉穩堅毅,宮中警衛將士都敬畏服從他。司馬允知道相國司馬倫和孫秀有篡權的野心,便在暗中培養敢死之士,謀劃討伐他們;司馬倫、孫秀非常忌憚他。秋季八月,調司馬允任太尉,表麵上是表示優待尊崇,實際上是要剝奪他的兵權。司馬允稱病不接受任命。孫秀派禦史劉機逼迫司馬允,收捕他的官屬及下屬,彈劾他抗拒詔令,犯了大逆不敬之罪。司馬允檢視詔書,發現是孫秀的親筆書寫,勃然大怒,隨即逮捕禦史,就準備斬首,禦史逃脫,司馬允殺了他的兩名令史。司馬允神色嚴厲地對身邊的人說:「趙王想滅我全家!」於是率領封國的士兵及帳下親信七百多人徑直衝出,並大聲呼喊:「趙王謀反,我要討伐他,願意跟隨我的袒露左臂。」當時歸附他的人很多。司馬允準備奔赴皇宮,尚書左丞王輿關閉了掖門,司馬允無法進入,於是包圍了相府。司馬允率領的士兵都是精銳,司馬倫與他交戰,多次戰敗,死亡一千多人。太子左率陳徽率領東宮的士兵,在宮內擊鼓呐喊以響應司馬允。司馬允在承華門前擺開陣勢,弓弩齊發,射向司馬倫,箭如雨下。主書司馬眭秘用身體掩護司馬倫,箭射中他的背部而死。司馬倫的官屬都躲在樹後,每棵樹都被射中幾百箭。從辰時到未時,中書令陳淮是陳徽的哥哥,想響應司馬允,就對惠帝說:「應該派白虎幡來解除爭鬥。」於是派司馬督護伏胤率領四百名騎兵持幡從宮中出發。侍中汝陰王司馬虔在門下省,暗中與伏胤發誓說:「富貴後我會和你共享。」伏胤於是懷揣空白詔書出去,謊稱有詔令幫助淮南王。司馬允沒有察覺,便開啟軍陣讓他進來,自己下車接受詔令,伏胤趁機殺了他,同時殺死司馬允的兒子秦王司馬鬱、漢王司馬迪,因司馬允而被滅族的有幾千人。隨後,特赦洛陽。當初,孫秀曾做小吏,侍奉黃門郎潘嶽,潘嶽多次鞭打他。衛尉石崇的外甥歐陽建一向與相國司馬倫有矛盾,石崇有個愛妾叫綠珠,孫秀派人前去索要,但石崇不給。等到淮南王司馬允失敗,孫秀便趁機稱石崇、潘嶽、歐陽建擁戴司馬允作亂,就收捕了他們。石崇感歎說:「奴才們是貪圖我的財物罷了!」收捕的人說:「知道財物會帶來災禍,為什麼不早點散發出去?」石崇無法回答。當初,潘嶽的母親常責備他說:「你應當知足,卻要貪得無厭嗎!」等到失敗,潘嶽向母親謝罪說:「兒子辜負了母親。」於是石崇、潘嶽、歐陽建都被滅族,石崇家被抄沒。相國司馬倫收捕了淮南王的同母弟弟吳王司馬晏,想殺他,光祿大夫傅祗在朝堂上爭辯,眾人也都勸諫阻止,司馬倫才將司馬晏貶為賓徒縣王。

齊王司馬冏因功升任遊擊將軍,他心裡不滿,麵露怨恨。孫秀察覺到這一點,且擔心他在朝中會生事,就把他外調為平東將軍,鎮守許昌。

隨後,任命光祿大夫陳準為太尉,錄尚書事;沒過多久,陳準去世。

此時,孫秀提議給相國司馬倫加授九錫,朝中百官沒人敢提出異議。吏部尚書劉頌說:「從前漢朝賜九錫給曹魏,曹魏賜九錫給晉朝,都是一時的權宜之舉,不能作為通例。周勃、霍光的功勞極大,也沒聽說有加九錫的命令。」張林對劉頌積怨已久,認為他是張華的同黨,就想殺了他。孫秀說:「殺了張華、裴??已經損害了聲望,不能再殺劉頌了。」張林這才作罷。隨後,朝廷任命劉頌為光祿大夫。隨後下詔加授司馬倫九錫,又加授他的兒子司馬荂為撫軍將軍,司馬虔為中軍將軍,司馬詡為侍中。還加授孫秀為侍中、輔國將軍,依舊擔任相國司馬、右率。張林等人都身居顯要職位。相府的兵力增加到兩萬人,與皇宮禁軍人數相同,加上私下隱藏的士兵,總數超過三萬。

九月,朝廷改司徒為丞相,任命梁王司馬肜擔任,司馬肜堅決推辭不接受。

司馬倫和他的兒子們都愚昧淺薄、沒有見識,孫秀則狡猾奸詐、貪婪荒淫,和他們一起共事的,都是奸邪諂媚之徒,這些人隻知競相追逐名利,沒有深謀遠慮,誌趣各不相同,還互相憎恨嫉妒。孫秀的兒子孫會擔任射聲校尉,身材矮小、相貌醜陋,就像地位低下的奴仆,孫秀卻讓他娶了晉惠帝的女兒河東公主。

冬季,十一月甲子日,冊立羊氏為皇後,同時大赦天下。皇後是尚書郎泰山人羊玄之的女兒。她的外祖父平南將軍樂安人孫旗,和孫秀關係很好,所以孫秀擁立她為皇後。並任命羊玄之為光祿大夫、特進、散騎常侍,封興晉侯。

朝廷下詔征召益州刺史趙??為大長秋,任命成都內史中山人耿滕為益州刺史。趙??是賈後的姻親,聽說要被征召,心裡十分害怕,而且他看到晉朝王室衰敗混亂,便在暗中有占據蜀地的打算,於是開啟糧倉,救濟流民,以此收買人心。他因為李特兄弟有才能、武力過人,他們的同黨都是巴西郡人,和自己是同鄉,就優厚地對待他們,並把他們當作爪牙。李特等人依仗趙??的勢力,專門聚集眾人做強盜,蜀地百姓都以此為患。耿滕多次秘密上表說:「流民強悍勇猛,蜀地百姓軟弱,主人控製不了客人,必定會成為禍亂的根源,應該讓流民返回原籍。如果把他們留在地勢險要的地方,恐怕秦州、雍州的禍亂會轉移到梁州、益州來。」趙??聽到後,十分厭惡耿滕。

益州接到詔書後,就派文武官員一千多人去迎接耿滕。當時,成都郡的治所在少城,益州的治所在太城,趙??還在太城,沒有離開。耿滕打算進入太城,功曹陳恂勸諫說:「如今州、郡之間的矛盾一天比一天深,進城必定會有大禍,不如留在少城觀察局勢變化,發布檄文讓各縣聯合村堡防備秦地的氐人,西夷校尉的軍隊就要到了,暫且先等他們來。不然的話,就退守犍為,向西渡過江源,以防備意外情況。」但耿滕沒有聽從。當天,耿滕率領眾人進入太城,趙??派兵迎擊,雙方在西門交戰,耿滕戰敗被殺。郡裡的官吏都逃跑了,隻有陳恂反綁雙手去見趙??,請求為耿滕收屍,趙??認為他講義氣,就答應了。

趙??又派兵迎擊西夷校尉陳總。陳總到達江陽,聽說趙??有叛亂的想法,主簿蜀郡人趙模說:「如今州、郡不和,必定會發生大變故,應當迅速前進奔赴那裡。您的府衙是軍事要地,幫助順從朝廷的人討伐叛逆,誰敢亂動!」陳總卻沿途停留,等到達南安魚涪津時,已經遇上了趙??的軍隊。趙模對陳總說:「散發財物招募士兵來抵抗,要是打敗了州裡的軍隊,就能占據益州;如果打不贏,順流而退,也必定沒有危險。」陳總說:「趙益州是怨恨耿侯,所以才殺了他,和我沒有仇怨,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趙模說:「現在他不是發動叛亂,就必定會殺了您來樹立威信。即使不交戰,也沒有好處啊!」說著就淚流滿麵,陳總還是不聽,眾人於是自行潰散。陳總逃到草叢中,趙模穿上陳總的衣服與敵軍格鬥;趙??的士兵殺了趙模,發現不是陳總,又四處搜尋抓到了陳總,最終把他殺了。

隨後,趙??自稱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並設定屬官,更換郡守縣令。朝廷任命的官員被召見,沒有敢不去的。李庠率領妹夫李含、天水人任回、上官昌、扶風人李攀、始平人費他、氐人苻成、隗伯等四千騎兵歸附趙??。趙??任命李庠為威寇將軍,封陽泉亭侯,並把他當作心腹,讓他招集六郡的壯勇之士,達到一萬多人,用來截斷通往北方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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