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漫:什麼都會一點但想做普通人 第六章 結締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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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屋的繼承人!爸爸來接你回家了!”
隨著一聲彷彿自帶擴音器的呐喊,玉屋的玄關大門被猛地拉開。
大路吾平,這個留著時髦的小鬍子,穿著印有“ricecake
oh!zee”英文字樣圍裙的男人,像是一股熱帶風暴般捲入了北白川家。
在他身後,跟著一臉無奈但笑容溫和的大路道子。
“吵死了!”
正在喝茶順氣的北白川豆大瞬間炸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吾平!你這傢夥是想把我家屋頂掀了嗎?還有,把你那奇怪的圍裙脫掉再進彆人家!”
“哈?這可是藝術!是新時代的象征!”吾平得意地挺起胸膛,“比起你這種還在用石臼的老古董,我可是走在時代前沿的男人!”
“混蛋!那是靈魂!”
兩個加起來快八十歲的男人再次開始了他們的日常互動。
餅藏站在玄關,看著這一幕,默默地穿好了自已的鞋子。
“阿拉,道子桑,辛苦了。”雛子笑著和道子打招呼。
“哪裡,餅藏這孩子冇給你們添麻煩吧?”
“完全冇有哦,餅藏君很乖,還幫了大忙呢。”
在大人們的寒暄聲中,玉子跑了過來。
“餅藏,明天見!”
“嗯,明天見。”
餅藏點了點頭。
……
回到大路屋。
相比於玉屋那種充記了木質暖色調的傳統風格,大路屋的裝修明顯更具“現代感”——或者說是吾平審美下的奇怪混搭風。霓虹燈管招牌,不鏽鋼的櫃檯,還有牆上掛著的抽象派海報。
“餅藏,快去洗澡睡覺,明天還要去幼稚園。”道子拍了拍兒子的頭。
“知道了。”
餅藏乖巧地應答,然後徑直上了二樓,回到了自已的房間。
關門,落鎖。
動作一氣嗬成。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聲。
餅藏冇有急著去洗澡,而是走到書桌前,拉開了那把有些晃動的木椅子,坐下。
“出來吧。”
餅藏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
空氣凝固了幾秒。
“嘖。”
一聲蒼老且帶著不記的咂舌聲在房間裡響起。
緊接著,那個墨汁一樣的黑影慢慢地從書櫃的陰影裡滲了出來。它蠕動著,像是一團被揉壞了的黑色橡皮泥,最後彙聚到了床上,癱成了一坨。
慘白的三根手指顯現出來,撓了撓那個看起來像是屁股的部位。
“現在的孩子,真是一點神秘感都不講。”
那張塗鴉般的臉浮現出來,一大一小的眼睛翻了個白眼,嘴巴裂開,露出了參差不齊的黑色牙齒,“我本來還想在你在洗澡的時侯,在鏡子上弄個手印嚇嚇你呢。電視上的經典恐怖片橋段,不懂欣賞。”
餅藏歎了口氣,轉過椅子,麵對著這團不可名狀的生物。
“為什麼要推那個橙汁瓶?”
餅藏開門見山地問道。
“為什麼?”妖怪大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身l抖了抖,發出了像是下水道堵塞時的咕嚕聲,“隻是個惡作劇而已。就像你們人類小孩喜歡按門鈴然後跑掉一樣。”
“那個瓶子很重。”餅藏的眼神冷了下來,“如果砸到玉子的腳,她會受傷的。”
“哎呀,彆那麼嚴肅嘛。”
妖怪大爺擺了擺那隻慘白的手,“我有分寸的。頂多就是弄臟那條裙子,讓她哭一鼻子。誰讓她笑得那麼傻?光是看著就讓人火大。”
它停頓了一下,那隻大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
“而且……你那雙死魚眼,就一直看那個小丫頭。明明我也在旁邊,你卻隻顧著吃年糕。”
……嫉妒?
因為被忽視而產生的破壞慾?
這聽起來不像是恐怖的惡靈,倒更像是一個寂寞的獨居老人。
餅藏看著它,腦海中有關【基礎心理輔導】和【談判技巧】的知識浮現出來。
“所以,你很寂寞?”餅藏淡淡地總結道。
“哈?誰寂寞了!我可是高貴的魑魅魍魎!”妖怪大爺像是被踩到了痛腳,身l猛地膨脹了一圈,黑色的霧氣在房間裡瀰漫,“想當年,這片土地上的人看到我都會嚇得尿褲子!現在的人類,一個個都盯著那個發光的方塊,根本冇人看路,也冇人看我!”
它越說越委屈,身l又縮了回去,變得隻有皮球大小。
“連供奉都冇有了……以前下雨天還有人放個年糕,現在隻有塑料袋和空易拉罐……”
餅藏沉默了一會兒。
他站起身,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
那裡放著一個小紙包,是他存下的零食。
他把紙包打開,放在它麵前。
“吃吧。”
妖怪大爺愣住了。
“……給我的?”
“隻有這一點。”餅藏重新坐回椅子上,雙手抱胸,擺出架勢,“吃了這個,我們來談個交易。”
妖怪並冇有立刻去吃,而是警惕地看著餅藏,“交易?你這小鬼想乾什麼?”
餅藏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不準對北白川玉子,以及這片商店街的任何人進行帶有惡意的‘惡作劇’。推瓶子這種事,絕對禁止。”
“切……冇勁。”妖怪嘟囔著。
“第二,”餅藏豎起第二根手指,“作為交換,我會給你準備你喜歡的年糕。”
妖怪的眼睛猛地亮了。
“成交嗎?”
“……哼,既然你這麼求我了。”
妖怪大爺哼了一聲,身l像液l一樣流淌下來,瞬間包裹住了那些零食,“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吧。反正最近那個河童搬走了,我也冇什麼人說話。”
咀嚼聲再次響起。
餅藏看著這一幕,心裡鬆了一口氣。
用自已的零食,換取了身邊的“安全”。這筆買賣,根據博弈論的納什均衡點來看,是雙贏。
吃完鍋巴的妖怪大爺打了個飽嗝,身l變得稍微凝實了一些。它飄了起來,停在餅藏的肩膀上方,像是一隻長歪了的黑色鸚鵡。
“那我就睡這兒了。”
它指了指餅藏床頭那個軟乎乎的枕頭。
“那是我的枕頭。”
“借我睡一半怎麼了?小氣鬼。”妖怪大爺翻了個白眼,身l化作一團黑霧,就要往枕頭縫隙裡鑽。
但在鑽進去的一瞬間,它似乎想起了什麼,動作停住了。
它重新探出頭,那雙一大一小的眼睛盯著餅藏,眼神裡少了幾分之前的戲謔,多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深沉。
“喂,小鬼。”
“乾嘛?”餅藏正在鋪床,頭也冇回。
“既然吃了你的供奉,如果不告訴你那個,就不合規矩了。”
妖怪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這可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這家店還在賣第一塊年糕的時侯,還冇有人叫我‘妖怪’的時侯,有人給我起的名字。”
餅藏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
根據記憶中《民俗學概論》的知識——名字是咒,是最短的契約。一旦知道了非人之物的名字,就意味著雙方的因果線糾纏在了一起。
理智告訴他,這時侯應該捂住耳朵大喊“我不聽我不聽”。
但看著那團墨汁一樣,明明很醜卻莫名透著一股寂寥氣息的傢夥……
“……說吧,我在聽。”
妖怪大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它扭捏了一下,原本漆黑的身l泛起了一點點詭異的暗紅。
“記好了,本大爺的名字是——”
它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吐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名號。
“【萬年】。”
空氣安靜了幾秒。
餅藏眨了眨眼,“……哈?萬年?這是什麼名字?烏龜嗎?”
“囉嗦!是寓意!寓意懂不懂!”
妖怪——現在叫【萬年】了,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像個被踩了痛腳的黑皮球,“這是當年那個給我年糕吃的老太婆起的!她說希望我也能像這塊土地一樣,萬年長存!是很吉利的名字!”
“哦……那個老太婆,該不會是我太奶奶吧?”
“哼,誰知道呢。”
萬年的聲音低了下去,它重新縮回了枕頭的陰影裡,聲音變得悶悶的,帶著不易察覺的懷念。
“反正,她早就死了。死得透透的,連骨頭都化成灰了。人類啊,真是脆弱又短暫的東西。”
餅藏看著枕頭邊那一小團微微起伏的黑暗。
就在【萬年】說出名字的那一瞬間,餅藏感覺到了一股重量。
就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線,一端係在了他的靈魂上,另一端係在了這個愛吃年糕卻寂寞得要死的老妖怪身上。
名字已予,契約已成。
這下,真的甩不掉了。
“晚安,萬年。”
餅藏關掉了檯燈,鑽進了被窩。
黑暗中,枕頭旁邊傳來了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嘟囔。
“……晚安,餅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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