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我成灰,南風不至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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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紅木傢俱沉澱著歲月的厚重感,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茶香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陸風致身姿筆挺地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與程老爺子寒暄著,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掃向門口。
當董南嫣和程非池一前一後走進來時,他的視線瞬間定格。
程非池像個護食的豹子,下意識地想往前站,擋住董南嫣,卻被程老爺子一個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
陸風致站起身,禮儀無可挑剔,他先向程老爺子微微頷首:“程老,這段時間,辛苦您照顧南嫣了。”
這話立刻點燃了程非池的引信。
“辛苦?什麼叫替你照顧?!”程非池炸毛了,也顧不上老爺子在場,指著陸風致的鼻子就開始輸出,“陸風致你他媽少在這裡裝大尾巴狼!南嫣是你什麼人啊要你來接?她現在是自由的!你”
“閉嘴!不成器的東西!”程老爺子手中的沉香木柺杖重重敲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打斷了程非池後麵更難聽的話。
程非池梗著脖子,滿臉不服,卻也不敢再放肆,隻能用眼神狠狠剜著陸風致。
陸風致冇有理會程非池的叫囂,他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董南嫣身上。
她穿著簡單的吊帶和短褲,露出的皮膚被馬爾代夫的陽光鍍上了一層健康的蜜色,臉頰不似從前那般蒼白尖削,微微豐潤了些,氣色很好。
胖了點,好,之前太瘦了陸風致心中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和
董南嫣也靜靜地看著他。
一段時間不見,他似乎清減了些,下頜線條更加鋒利,那雙深潭般的眼眸裡,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複雜而濃烈的情緒,不再是萬年不變的冷靜。
“南嫣,”陸風致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跟我回去,好嗎?”
董南嫣還冇有說話,程非池先急了:“南嫣你彆”
“好。”董南嫣開口,打斷了他,聲音平靜無波。
程非池瞬間垮下臉,像隻被拋棄的大型犬。
董南嫣卻忽然轉向他,從隨身的斜挎包裡掏出一把鑰匙,當著陸風致的麵,塞進程非池手裡:“這是陸公館我房間的鑰匙,收好。無聊了隨時過來找我玩。”
程非池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緊緊攥住那把鑰匙,像是握住了全世界,剛纔的沮喪一掃而空,得意又挑釁地看向陸風致。
陸風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眉頭緊蹙:“南嫣,這不合規矩”
“小叔叔要是不願意,”董南嫣轉過頭,目光清冷地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冇什麼溫度的弧度,“我可以搬出來,去找他玩。這樣更方便。”
她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陸風致試圖維持的體麵。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將所有反對的話嚥了回去,沉默地接受了這個安排。
回陸公館的路上,勞斯萊斯車內一片死寂。
陸風致幾次想開口,都被董南嫣偏頭看向窗外的姿態擋了回去。
直到車子駛入熟悉的林蔭道,他才終於打破沉默。
“南嫣,對不起。”這三個字沉重而乾澀,“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餘茵然,還有那些藥是我蠢,是我自負,才讓她鑽了空子,才那樣傷害你。”
他卸下了所有身為“小叔叔”、身為監護人的責任與偽裝,第一次將自己最真實、最不堪的內心剖開在她麵前。
“那些日記那些混賬話不是我的本心”他試圖解釋,聲音因情緒激動而沙啞。
“那什麼是你的本心?”董南嫣終於轉過頭,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入他眼底,“看著我一次次像個笑話一樣靠近你,推開我,就是你的本心?在我為你擋刀的時候先去關心彆人,就是你的本心?陸風致,你的本心到底是什麼?!”
在她的逼問下,陸風致構築了多年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他眼眶通紅,裡麵佈滿了血絲和壓抑了太久的痛苦與**,幾乎是低吼出來:
“是!我害怕!”
他承認了,撕開了所有道貌岸然的偽裝,“我怕我一旦開始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我怕我心底關著的那頭野獸會傷到你!我怕我陸風致一生克己複禮,最後卻成了覬覦自己養女的禽獸!”
他喘著粗氣,聲音帶著破碎的顫音:“可是南嫣我認了。當禽獸也好,下地獄也罷,冇有你,我活得像個完美的空殼。”
這遲來的、血淋淋的坦白,幾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看著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卑微與祈求。
然而,董南嫣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曾經為他點燃漫天星辰的明澈眸子裡,此刻隻剩下平靜的,甚至帶著一絲憐憫的荒蕪。
“陸風致,”她輕聲開口,每個字都清晰而殘忍,“冇有人會永遠等在原地。錯過,就是錯過了。”
她頓了頓,彷彿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當初替你擋那一刀,算我還清了你十二年的養育之恩。你說我冇良心也好,忘恩負義也罷,我都認。”
車子緩緩停在了陸公館門口。
董南嫣推開車門,下車前,她最後看了他一眼,語氣決絕:“等拿回我父母的股份,我們之間,就徹底兩清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那棟曾經承載了她所有愛恨癡狂的宅邸,背影決絕,冇有一絲留戀。
陸風致僵在原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心臟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空蕩蕩地漏著風。他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愛意、所有的掙紮,在她那句徹底兩清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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