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影視之泠雪 第35章 甄嬛傳(35)
雍親王府的書房,門窗緊閉。
厚重的簾幕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聲響,燭火通明,卻壓不住山雨欲來的沉重。
年羹堯身著便服,坐在下首的紫檀木椅上,背脊挺得筆直,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他剛從西北快馬加鞭秘密回京,靴子上還沾著未乾的泥點。
此刻,他正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彙報:
「四爺,西北那邊十四爺的大軍已經開拔,糧草消耗巨大。他遞了三次條子,催要額外的糧餉和軍械,口氣一次比一次硬。」
「說若再拖延,恐誤了皇上交代的平叛大計。還有……」
年羹堯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寒氣。
「八爺的人,最近在陝甘走動頻繁,試圖拉攏軍中幾個參將…動作不小。」
胤禛麵無表情地聽著,指尖敲擊黃花梨木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他深不見底的黑眸翻湧著被步步緊逼的怒意。
十四弟手握重兵在外,八哥在朝內攪動風雲,這兩人一內一外,如同兩把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年羹堯坐鎮陝甘總督的位置,是他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關鍵棋子,更是他監視十四弟,防備八哥的耳目。
此刻,這顆棋子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限。
「糧餉……」
胤禛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戶部那邊,老八的人卡著,明麵上撥過去的,杯水車薪。暗地裡能動用的,都給你了。」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般刺向年羹堯。
「亮工,陝甘的糧倉,還能擠多少?能撐多久?」
年羹堯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汗。
「四爺,陝甘幾大倉,早就命心腹暗中清點過,最多再撐一個月。十四爺那邊催得緊,若再不給個準信,他怕是要直接上摺子彈劾標下『貽誤軍機』……」
他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一旦被抓住把柄,他這個陝甘總督的位置,怕是坐不穩了。八爺那邊,絕對會落井下石。
書房內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鉛塊,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胤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疲憊更深了。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正想開口。
「吱呀——」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胤禛和年羹堯同時警覺地轉頭,年羹堯的手甚至下意識地按向了腰間。
隻見泠雪端著一個紅漆托盤,探進半個腦袋。
她穿著一身家常的月白色的軟緞常服,烏發鬆鬆挽著,臉上帶著笑意,彷彿根本沒察覺到書房內壓抑到極致的氣氛。
托盤裡放著三碗熱氣騰騰的、散發著濃鬱甜香的酒釀桂花圓子。
「四哥,年將軍,」
泠雪的聲音清脆,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剛煮好的,甜著呢,墊墊肚子?」
她說著,自顧自地走了進來,步履輕快,裙擺搖曳,徑直走到書案旁,把托盤放下。
年羹堯臉色一變。
他站起身,對著胤禛躬身,語氣惶恐:
「四爺,屬下告退。」
他深知此刻商議之事何等機密。這位福晉雖得寵,但終究是內眷。
「不必。」
胤禛的聲音響起,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間止住了年羹堯欲退的腳步。
年羹堯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胤禛。
胤禛的目光卻落在泠雪身上。
她正拿起一碗酒釀圓子,用小銀勺輕輕攪動著。
熱氣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隻留下一個恬淡的側影。胤禛看著那碗甜湯,再看著泠雪鬆弛的姿態,心頭緊繃的弦,竟奇異地鬆動了一些。
他轉向年羹堯,眼神沉靜,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亮工,無事。她不是外人,事無不可對她言。」
年羹堯:「!!!」
他震驚地看著胤禛,再看看旁邊彷彿沒聽見的泠雪。
四爺竟如此信任她?連這等關乎身家性命、奪嫡成敗的絕密,都毫不避諱?
泠雪聞言,終於抬起頭,那雙清澈的淺眸掃過年羹堯震驚的臉,又看向胤禛,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說我呢?四哥,你們聊你們的,我就送個點心。」
她說著,把攪好的那碗圓子推到胤禛麵前,又把另外兩碗分彆推到年羹堯和自己麵前的位置。
「喏,趁熱吃。年將軍,你也坐呀,站著多累。」
年羹堯被這過於家常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在胤禛平靜目光的注視下,他隻能僵硬地重新坐回椅子,但眼神警惕地瞟著泠雪。
胤禛沒動那碗甜湯,隻是看著泠雪,眼神深邃:
「剛才亮工說,西北糧餉,最多撐一個月。十四弟催得緊,老八的人在撬陝甘的牆角。」
他言簡意賅,將方纔的困境直接拋了出來。像是在陳述。
泠雪拿起自己的小銀勺,舀起一顆圓子,吹了吹送進嘴裡。
軟糯的圓子,清甜的米酒,濃鬱的桂花香在口中化開。
她滿足地眯了眯眼,彷彿在品嘗人間至味,對胤禛丟擲的驚濤駭浪置若罔聞。
年羹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看著她。
片刻,泠雪才抬起眼,看向胤禛,眼神清亮亮的,帶著點無辜:
「哦……就這事啊?」
她用小銀勺點了點年羹堯麵前那碗動都沒動的甜湯。
「年將軍,嘗嘗,真不騙你,可甜了。」
年羹堯:「……」
泠雪這才放下勺子,手肘撐在書案邊緣,托著腮,看著胤禛,眼神裡那份慵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天真的、直指核心的銳利:
「糧餉不夠,那就讓十四哥自己找嘛。陝甘擠不出,彆的地方總有吧?比如……」
她頓了頓,眼尾那顆小痣在燭光下彷彿跳躍了一下。
「比如那些……『不太聽話』的蒙古王爺?他們牛羊多得很呢。十四哥手裡有刀,有兵,是去平叛的……」
「問他們『借』點軍糧『應應急』,不過分吧?借條…讓十四哥打。還不還……以後再說唄。」
她聲音清脆,語速不快,像是在說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年羹堯倒吸一口冷氣。讓十四爺去「借」蒙古王爺的糧?
這簡直是是驅狼去咬另一群狼。
十四爺若真這麼乾,短期內確實能解決糧荒,但後果呢?那些蒙古王爺豈是好相與的?必定恨死了十四爺。
這等於直接把十四爺推到了蒙古諸部的對立麵。而且,「借條」是十四爺打的,這債將來算在誰頭上?
胤禛的瞳孔也收縮了一下。
他盯著泠雪那張在燭光下明豔的臉。
那雙眼眸裡,沒有半分玩笑,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種抓住對手七寸的精準算計。
驅虎吞狼,禍水西引。
讓手握重兵的十四弟,去和蒙古王爺們撕咬。
無論結果如何,消耗的都是十四弟的兵威和精力,加深的是他與地方勢力的矛盾。而他胤禛,穩坐釣魚台,壓力瞬間轉移。
更妙的是,這「借糧」的主意是十四弟自己做的,黑鍋自然也是他背。八哥想借糧餉問題發難?源頭都被攪渾了。
真狠也真妙。
胤禛的指尖停止了敲擊。他看著泠雪,這丫頭平日裡懶散得像隻貓,腦子裡裝的都是點心,可這關鍵時候,隨手一劃拉,就點出了一條四兩撥千斤的毒計。
「皎皎……這是否太過」胤禛的聲音有些乾澀。
「過分?」
泠雪眨眨眼,接過他的話頭,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四哥,你們不是在『籌謀大事』嗎?」
「大事……哪有不費力的?十四哥想當大將軍,總得付出點的代價吧?」
「再說了……」
她拿起小銀勺,又舀起一顆圓子送進嘴裡,聲音含糊卻清晰。
「那些蒙古王爺,平日裡也沒少拿朝廷好處,出點血應該的。」
她說完,不再看胤禛和年羹堯,專心致誌地吃起了自己的甜湯。
書房裡再次陷入寂靜。
隻有泠雪小口吃著甜湯的細微聲響。
胤禛和年羹堯對視一眼。年羹堯眼中的震驚已經化為一種敬畏和寒意。
他終於明白了四爺為何說「事無不可對她言」。這位看似懶散的福晉,心思之深、手段之辣,遠超他想象。
胤禛緩緩靠回椅背,端起麵前那碗已經微涼的酒釀桂花圓子。
濃鬱的甜香鑽入鼻端。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溫潤的甜意順著喉嚨滑下,彷彿也安撫了他緊繃的神經。
他看著碗中沉浮的桂花。
許久,他放下碗,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沉穩冷冽,對年羹堯吩咐道:
「亮工,回去後找個『妥當』的人。把西北缺糧…尤其是蒙古諸部可能有富餘的訊息……不經意地透露給十四爺軍中管糧草的心腹。」
「記住……要做得自然。」
「就像風,自己吹過去的一樣。」
年羹堯立刻起身,抱拳躬身,聲音帶著鄭重:
「是。屬下明白。」
泠雪放下空碗,滿足地舔了舔嘴角的甜漬,抱起托盤,站起身。
「四哥,年將軍,你們慢慢聊。我困了,先回去睡啦。」
她腳步輕快地走向門口,拉開房門。
外麵清冷的夜風灌了進來,吹散了書房內凝滯的空氣和甜膩的香氣。她纖細的身影融入門外的夜色,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帶著笑意的叮囑:
「記得把碗收了呀。黏糊糊的,招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