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揍敵客家的陽角 > 自由豈是如此不便之物[番外]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揍敵客家的陽角 自由豈是如此不便之物[番外]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自由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天空競技場的高層酒吧,彌漫著一種冰冷的奢華感。厚重的玻璃幕牆外是燈火璀璨的城市夜景,牆內則流淌著低迴的爵士樂,空氣中混合著頂級威士忌的醇香與雪茄的淡薄煙氣。這裡是強者與富商們揮霍金錢與**的場所,而此刻,坐在最僻靜角落卡座裡的兩位,無疑是這座塔中最為危險的存在之一。

伊爾迷·揍敵客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常服,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落,襯得他蒼白的臉孔在燈光下更像一個精緻卻無生氣的瓷偶。他麵前放著一杯蘇打水,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杯壁上輕輕敲擊,空洞的黑色貓眼望著窗外腳下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城市燈火,思緒似乎飄向了遠方。

坐在他對麵的西索,則像一團刻意壓抑的火焰。他換下了戰鬥服,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絲絨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整個人慵懶地陷在柔軟的沙發椅裡,手裡端著一杯色澤瑰麗的烈酒。他那張慣常掛著戲謔笑容的臉,此刻在酒液映襯下,少了幾分浮誇,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深沉。

西索低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桌麵上,將酒杯抵在下唇:“你那位了不起的姐姐,剛剛又毫無懸念地衛冕了哦。”

伊爾迷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隻是極輕微地偏了偏頭,表示他在聽。

“我和她做了筆小交易~”西索將剛才與緹爾妲達成的協議簡單敘述了一遍,末了,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歎息。

伊爾迷的視線從窗外收回,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西索卻不打算就此打住,他向前傾了傾身體,手肘撐在桌麵上,語氣帶著一種探究式的惋惜:“說真的,伊爾迷~~
緹爾妲小姐的人生,難道不覺得缺少了點什麼東西嗎?”

這句話終於讓伊爾迷有了反應。他緩緩轉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對上了西索,裡麵沒有任何情緒,卻讓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缺少什麼?”伊爾迷的聲音平直,聽不出喜怒。

“樂趣~”西索的嘴角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卻帶著尖銳的評判,“極致的樂趣!她明明已經站在了那樣的高度,擁有了我等難以企及的力量,可她的生活呢?除了修煉,就是任務。像一台完美卻設定好程式的機器,日複一日,精準、高效,但也枯燥得令人發指。”

西索細長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道優雅卻略帶嘲諷的弧線:“強大到了那種地步,難道不該活得更加肆意妄為一些嗎?去探索世界的邊界,去品嘗最極致的危險,去享受力量帶來的,打破一切規則的自由快感。可她呢?”西索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近乎歎息的輕哼,“卻心甘情願地被束縛在枯枯戮山和天空競技場這種地方。真是……暴殄天物啊。”

最後那幾個字,西索幾乎是帶著氣音吐出來的,像毒蛇的信子,輕佻地試圖撥動伊爾迷那根深埋的神經。

伊爾迷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但就在西索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空氣的溫度彷彿驟然下降了幾度。一種無形卻粘稠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念壓,如同深海的水壓,以伊爾迷為中心,極其短暫地克製地彌漫了一瞬,又迅速收回。

若非西索對氣息敏感至極,幾乎要以為那是錯覺。

“西索,”伊爾迷開口了,聲音平穩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定律,但其中蘊含的冰冷,讓酒吧背景的爵士樂都似乎停滯了一瞬,“你懂什麼。”

西索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不變,但眼底深處那抹玩味更深了。有趣,伊爾迷居然會有這麼直接的情緒反應?雖然極其細微,但確實是不悅。

伊爾迷那雙黑洞般的眼睛直視著西索,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既然緹爾妲是絕對的強者,她就擁有絕對的選擇權。她選擇如何運用她的力量,如何度過她的人生,這是她的自由,輪不到任何人來評判其價值。”

伊爾迷頓了頓,似乎覺得這個理由足夠充分,但看著西索那依舊帶著戲謔表情的臉,又補充了一個更具攻擊性的類比。

“就像你,西索,”伊爾迷的聲音依舊平淡,“以你的實力和頭腦,如果願意,完全可以利用你的念能力,在世俗世界獲取巨額的財富和權力,過上你口中所謂的人上人的生活。但你偏偏選擇了追求極限的死鬥,遊走在生死邊緣,將生命浪費在尋找青澀的果實和成熟的蘋果這種毫無效率的事情上。”

伊爾迷歪了歪頭,漆黑的長發滑過蒼白的臉頰,語氣裡帶上了一絲刻意表演的疑惑:“如果有人因此批判你的人生選擇,認為你愚蠢、浪費、不可理喻,你會怎麼想?你會覺得對方的評價很有道理,然後改變你的生活方式嗎?”

西索臉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被冒犯的冷光,雖然極快隱去,但沒能逃過伊爾迷的眼睛。他幾乎能想象到那種場景——任何一個膽敢如此質疑他生存意義的人,都會被他用撲克牌殘忍地撕成碎片,並在過程中享受對方恐懼和不解的表情。

“我會讓他永遠閉嘴哦~”西索的聲音依舊輕佻,但那份輕佻之下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所以,”伊爾迷得出結論,語氣恢複了平板的穩定,“你憑什麼認為,你有資格對緹爾妲的選擇評頭論足?就因為她選擇的生活方式,不符合你那套追求刺激的價值觀”緹爾妲選擇了她覺得舒適和有意義的生活方式。她由於對感情的天然淡漠,隻要不是任務目標,她甚至不會主動殺人。這本身就是一種她選擇遵循的規則。你憑什麼用你那套追求樂趣的標準,去衡量她的人生?”

西索一時無言。他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邏輯陷阱。他崇尚強者的任性與自由,而緹爾妲的行為從某種意義上正是這種任性的體現——她完全無視外界的期待,隻遵循自己內心的準則,哪怕這準則在彆人看來是無趣的。自己去批判她,反而成了對強者自由的一種否定,這又與他自身的信念相悖了。

西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著這個動作掩飾內心那瞬間的凝滯。他感覺到一種微妙的……挫敗感?

而且,伊爾迷對緹爾妲的這種維護非同一般。西索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重新審視著對麵黑發黑眼的青年。這不僅僅是家族成員之間的維護,裡麵似乎摻雜了更複雜更私人的東西。

“嗯哼~”西索最終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他試圖將話題引向更輕鬆的方向,或者說,引向伊爾迷身上。

“真沒想到呢~
伊爾迷你,居然會這麼維護自己的姐姐,”西索拖長了語調,帶著探究的意味,“我還以為,你們揍敵客家的人,感情都很淡薄?”

西索身體前傾,帶著探究和戲謔的目光細細掃描著伊爾迷麵無表情的臉:“這可一點都不像傳說中冷酷無情的揍敵客家長子哦?還是說你對緹爾妲小姐,有什麼特彆的感情?”

伊爾迷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下來,那雙總是空洞無神的眼睛,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的迷茫。他端起了麵前的蘇打水,卻沒有喝,隻是看著透明杯壁上凝結的水珠。

維護?

這個詞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陌生的漣漪。

他恨了緹爾妲那麼多年。恨她的天賦,恨她的強大,恨她無意識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鎖,恨到需要用念針插入大腦才能勉強靠近她,恨到最終真的掏出了她的心臟。那濃烈到幾乎要將他自身焚毀的恨意,是他過去十幾年人生的主旋律。

可為什麼,當西索用那種輕佻的帶著評判意味的語氣說緹爾妲無趣時,他會感到不悅?為什麼他會下意識地幾乎是本能地為她辯護,駁斥西索那套“樂趣至上”的理論?

這難道不矛盾嗎?

他應該樂見其成才對。樂見於有人和他一樣,看到了緹爾妲那非人的特質,看到了她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空洞。可他沒有。他感受到的是一種被冒犯。彷彿西索評價的不是一個與他無關的強者,而是……而是某種他伊爾迷·揍敵客擁有專屬評判權的存在。

自己可以恨她,可以與她相殺,那是他們姐弟之間註定的私密的糾纏。但西索他憑什麼?他的恨,是建立在對她絕對力量和存在的深刻認知之上的。西索那種流於表麵的評價,在他看來,是對他們之間這種複雜而極致的連線的侮辱。

這種認知讓他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他恨她,毋庸置疑。但這份恨意,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變成了一種極其私有的不容外人置喙的情感。就像小孩子對待自己最討厭卻又唯一的玩具,自己可以把它拆得七零八落,卻絕不允許彆的孩子說它一句不好。

這種扭曲的佔有慾,連他自己都感到一絲荒謬。

他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伊爾迷終究是伊爾迷,他擡起眼,看向似乎看穿了什麼而笑容越發深邃的西索,決定結束這場讓他感到不適的談話。

“談不上維護,”伊爾迷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平板無波,彷彿剛才那一瞬的波動隻是幻覺,“隻是陳述事實。”

伊爾迷放下蘇打水,杯底與桌麵接觸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另外,西索,”伊爾迷再次開口,這次,他的話語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地瞄準了西索內心深處可能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一絲空虛,“你嘲笑緹爾妲的生活方式缺少樂趣。但她內心的空洞,至少已經找到了她所需要的填充物。她苛刻的情感需求,已經被滿足了。”

他指的是基裘那偏執到扭曲的母愛,以及……他們姐弟之間那場以死亡為媒介、最終達成詭異平衡的相互需要。

“而你呢?”伊爾迷的黑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絲近乎殘忍的基於邏輯比較後的優越感,“你追求極致的戰鬥樂趣,渴望與強者死鬥。但除了那些你強行培育的果實,或者用利益交換來的對手……”

伊爾迷微微停頓,像是在給予最後一擊前的蓄力。

“有哪個真正的強者,會像你渴望他們一樣,主動地發自內心地渴望與你進行一場不計生死的戰鬥嗎?”

“……”

西索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徹底消失了。

那雙總是蕩漾著戲謔與狂熱的金瞳,此刻像是被瞬間凍結的熔岩,所有的流動的光彩都凝固了。他拿著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

伊爾迷的問題,像一把最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他華麗喧囂的外表,直刺核心。

幾乎沒有。

他西索,在大多數人眼中,是一個危險的不可控的最好遠離的瘋子和變態。就像一團搖曳的吸引飛蛾的火焰,但那些真正強大的飛蛾,卻往往會理智地避開這團可能焚儘自身的危險光芒。

他追求樂趣,但他所追求的極致樂趣,似乎……是孤獨的。無人共鳴,無人應和。

這一刻,西索感受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更深沉的基於事實的無力感。伊爾迷沒有說錯。在被需要這一點上,緹爾妲那看似無趣的人生,似乎確實比他那追逐刺激的生活方式,擁有更穩固的錨點。

他追求的是瞬息綻放的煙花,絢爛而短暫;而緹爾妲擁有的,或許是看似單調卻堅不可摧的基石。

西索緩緩靠向椅背,重新拾起了麵具般的笑容,但這一次,那笑容底下,少了幾分從容,多了一絲被看穿後的冰冷。

“哎呀呀,伊爾迷……”西索拖長了語調,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慵懶,卻暗藏鋒芒,“你還真是……總能說出一些讓人不快的話呢~”

“看來,我還是更適合用行動來交流~”西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並不需要整理的襯衫領口,金色的瞳孔再次鎖定了伊爾迷,“替我向緹爾妲小姐問好。我和她的交易,還是會繼續的。畢竟,能和她那樣的巔峰交手,哪怕是被限製下的,也是無上的享受啊。”

說完,西索不再停留,轉身離去,酒紅色的背影在酒吧迷離的光線下,依舊張揚。

伊爾迷獨自坐在角落裡,看著西索消失的方向,許久沒有動。

然後,他端起那杯幾乎沒動過的蘇打水,將冰涼無味的液體緩緩飲儘。冰冷的觸感順著喉嚨滑下,卻無法冷卻他心中那團因自我認知而燃起的複雜難明的火焰。

酒吧裡,爵士樂依舊在慵懶地演奏,窗外的霓虹依舊閃爍,而角落裡的暗流,卻在無聲中改變了方向。

酒吧的喧囂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伊爾迷的整個世界在那一刻收縮凝固,隻剩下西索那句帶著調侃的維護,以及他自己隨之而來的震耳欲聾的沉默。

伊爾迷維持著端坐的姿勢,手指依舊搭在冰涼的玻璃杯壁上,連最細微的顫抖都沒有。在外人看來,他依舊是缺乏表情的揍敵客長子,與幾分鐘前毫無區彆。

維護……?

這個詞在他的腦海中反複回蕩,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深埋潭底的淤泥翻湧。

他為什麼會不假思索地反駁西索?為什麼會用那樣冷靜卻尖銳的言辭去捍衛緹爾妲選擇的生活方式?甚至不惜精準地戳向西索的痛處,隻為了證明緹爾妲的選擇比西索的更合理?

他剖析過緹爾妲的強大,計算過殺死她的風險和收益,評估過她對家族的價值,也清晰地將她定義為自身痛苦的根源和必須跨越的障礙。他的一切行為,似乎都圍繞著“如何應對緹爾妲”這個核心命題。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個冰冷得讓他靈魂都為之戰栗的事實,如同黑暗中劈開的閃電,驟然照亮了他思維中一個從未被審視過的盲區——

他恨她,嫉妒她,想要殺死她……但在所有這些激烈、扭曲、占據了他大半個人生的情感背後,他竟然……哪怕隻有一瞬間……都從未真正地將“緹爾妲·揍敵客”這個人,視為一件可以純粹利用的“工具”。

這個認知帶來的衝擊,遠比緹爾妲被掏出的那顆心臟更加劇烈。

工具?

他對糜稽,可以冷靜地評估其電腦天賦的價值,考慮如何最大化利用,甚至在他不達標時,內心毫無波瀾地思考著放棄的可能性。他對奇犽,是對“不聽話作品”的矯正欲,本質上依然是一種掌控和利用。他對父母,對爺爺,對家族的其他成員,其情感紐帶也始終與揍敵客這個整體利益和自身定位緊密相連。

他習慣於將周圍的一切,包括親人,放在一個功利的天平上衡量。誰能帶來利益,誰構成威脅,誰可以被操控,誰需要被清除……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本能。

唯獨對緹爾妲……沒有。

他想殺死她,是為了終結她帶來的痛苦,是為了打破那無形的壓迫,是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是為了……奪回某種意義上的自主。這動機本身,就建立在一個荒謬的前提上——他承認緹爾妲是一個與他平等的值得他傾注全部心力去對抗的獨立個體。

他憎恨的是緹爾妲的存在本身,而不是她不能被利用。

伊爾迷甚至清晰地回想起,當緹爾妲說出“我可以讓你操控”時,他內心湧起的不是狂喜和算計,而是被冒犯般的激烈的排斥和憤怒。他拒絕的不是力量,而是被工具化的緹爾妲,以及那個可能因此迷失在力量誘惑中最終淪為可悲附屬品的自己。

他需要的是那個完整的強大的能讓他痛苦也讓他清醒的緹爾妲。他需要的是那個會因他的恨意而有所觸動,最終流著淚宣佈會殺死他的緹爾妲。他需要的是那個即使被他掏出心臟,眼神裡也沒有憎恨,隻有平靜和對生之眷戀的緹爾妲。

他需要的……是她。

不是她的力量,不是她的身份,不是她所能帶來的任何外在價值。就是緹爾妲這個存在的本身。

所以當西索用那種輕慢的帶著憐憫和批判的語氣,將她的人生定義為缺少樂趣時,他會感到不悅。因為那不僅僅是在評判一種生活方式,更像是在玷汙他傾注瞭如此多情感去對待的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無關家族利益,無關實力對比,甚至無關他們之間那扭曲的“愛”。這隻關乎一點——他不允許外人,用那種膚淺的眼光,去定義他伊爾迷·揍敵客耗費了整個人生去糾纏、去對抗、去銘刻在靈魂裡的物件。

而離開酒吧的伊爾迷,行走在天空競技場空曠的走廊裡,窗外的霓虹燈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他內心的海嘯已然平息,留下了一片被徹底衝刷過的、冰冷而清醒的荒原。

他終於明白,那條通往相殺的道路,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由恨意鋪就的。

它更深層的基石,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扭曲卻絕對的——正視。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