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片雪花,沒有名字 012
在梁佑淵的印象裡,十二月最後的四天,似是過得很慢,但又過得很快。
他一個人,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跑遍了,隻為了尋找江悅婌的蹤跡。
他去了醫院,聽到醫生說,江悅婌上一次一個人來複診,差不多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
她知道了自己沒有康複的希望,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他去了他們以前最愛逛的衚衕小巷,聽熟識的老闆說,她上一次來,是一個人。
老闆問她老公怎麼沒陪著,她輕輕笑了笑,隻說了五個字。
“馬上要離了。”
他回了學校一趟,聽門衛說,前不久確實有個斷了腿的女生回來過,一個人推著輪椅逛遍了學校。
而那棵流蘇樹上,年少時刻下的那句表白莫名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塊已經開始癒合的痂口。
他去見了她往日交好的幾個朋友,從她們那兒得知,她消失前,曾約著她們吃過一頓飯。
飯局上,她喝得醉醺醺的,笑著說了很多胡話,要她們以後都好好的,不要再想起她……
梁佑淵知道的,江悅婌會出現的所有地方,都曾留下過她的痕跡。
而所有見聞者的口述,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江悅婌是一個人來的,發了很久的呆,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像是在進行一場盛大的告彆一樣。
而這,也是讓梁佑淵最為不解的地方。
如果她是發現了他的三心二意,想要離開他,那隻需要提離婚就好。
為什麼要拖著不便的身體,跑這麼多地方,說這麼多句再見呢?
她恨的,想要揮彆的,不應該隻有他一個人嗎?
看著窗外還在飄個不停的大雪,梁佑淵心裡似是也鋪滿了雪一樣,一片白茫茫。
他拿出手機,拍下窗外的雪景,發給了江悅婌。
“婌婌,這幾天一直在下雪,你看見了嗎?”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對不起,你回來好不好?”
梁佑淵像是魔怔了一樣,在鍵盤上打著些毫無邏輯的話,不停地按著傳送鍵。
一條又一條,全部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大片大片的綠色聊天框,往上翻去,怎麼也翻不到底。
漸漸地,他也沒有了耐心,開始自暴自棄起來。
他按下了錄音鍵,將那些埋在心底的,背叛了婚姻的事實,一五一十都錄了下來。
錄音結束後,梁佑淵看著螢幕上自動傳送出去的六十秒錄音,那些壓在他身上已久,猶如一座大山般的懊悔和負罪感,頃刻間都消失了。
曾以為難如上青天的事,在下定決心後,居然是這麼輕而易舉的事。
既然如此簡單,他當初為什麼就是不敢呢?
為什麼,一定要在徹底失去之後,纔想著要挽回和坦白呢?
遲來的懺悔,能彌補往日犯下的錯誤嗎?
梁佑淵質問著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而唯一能給他答案的人,已經離開他的世界。
整整八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