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夢者：黃粱一夢 第 6 章
見林關中的過程比想象中要順利。
林關中坐在玻璃對麵，穿著粗糙的衣服，近乎貪婪的看著林本川，他拿起電話的手在顫抖，聲音也不似以往那樣沉穩可靠，而是帶著微微的沙啞，“小川……”
林本川鼻子一酸，將話筒放到耳邊，忍不住哽咽，“爸爸。”
林關中聽到他的聲音，笑了笑，“小川，彆哭。我們小川是男子漢了，不能哭。”
林本川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淚，好像他身邊的人都不喜歡他哭。
“爸爸，”林本川清了清嗓子，“你，還好嗎？”
林關中不欲獨子擔心，故作輕鬆的笑著說：“很好，爸爸在這裡過得還不錯。小川呢，小川一定嚇壞了吧？”
林本川點點頭，這些天緊緊藏著的情緒破了個洞，委屈爭先恐後的從心裡鑽出來，“我好怕。”
“小川乖，”林關中透過話筒，聲音有些失真，“不怕。”
林本川左手按了按眉心，緩了片刻後開口，“爸爸，對不起。”
林關中：“傻孩子，你說什麼對不起，不關你的事，是爸爸做錯了事，和你沒有關係。”
林本川沒說話，隻是慢慢搖了搖頭。
看著父親滿麵風霜，卻還要強打起精神安慰自己，林本川實在沒臉和他講上輩子的事情。
無法想象，季子以那樣一種方式將他的罪行轟轟烈烈昭告天下，爸爸以後要怎麼辦；和季子不雅的視訊被扯掉遮羞布**裸攤開在他的麵前，他心裡又該是怎樣的悲痛。
林本川想，相比後生要在監獄度過，更讓林關中痛心的是愛子被人這樣玩弄。
沒有辦法，也不能將上輩子的事告訴爸爸，隻能將所有的愧疚悔恨埋在心裡，隨著時間的發酵，一點點蠶食他的良心。
更何況，林本川閉了閉眼，喉間哽住，他直到現在都沒有後悔上輩子的事。
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選擇幫助季子。
他和季子相依為命十年，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季子，更瞭解季子的恨。林關中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雖然代價比要了他的命還狠。
林本川說不出他後悔了，他不該幫助季子。如果兩個人之間非要選擇犧牲一個，林本川想，他還是會犧牲林關中，但是他願意用命來陪林關中，黃泉上他們父子永遠在一起。
見麵的時間很短，林本川隻來得及和父親說幾句話，獄警就無情的過來提醒時間還有五分鐘。
林關中不捨的看著兒子，最後囑咐他，“所有的事都不要問，小川你聽話，明天就回德國，爸爸都打理好了，你回去，再也不要回來。”
林本川：“我……”
林關中打斷他，“小川，我知道你答應他們了什麼，但是這些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明天就讓管家送你離開，不用擔心爸爸。”
“小川，”林關中聲音急切，“再聽爸爸一次，回德國，馬上回去。”
林本川張了張嘴，聽見話筒一陣忙音，看著林關中在獄警帶回牢房，淚水猝不及防落下。
五年後
市中心醫院三樓，王敏推了所有的預約，坐在辦公室裡等待一位特殊的病人。
窗簾拉開，陽光便鋪天蓋地的灑了進來，照在人身上暖烘烘。
門把旋轉一圈，少年探頭進來，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有些拘謹的坐到王敏對麵，“王醫生，早上好。”
王敏手上圓珠筆轉了一圈，看見少年的臉，不由得挑了挑眉，心裡悄悄吹了聲口哨。
“早上好。”
少年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端正。
“你的中文不錯，”王敏說，“看來我們之間不存在語言障礙。”
少年笑的靦腆，“我在國內待過兩年。”
王敏“嗯”了一聲，湊近了一些仔細看他，突然深沉歎了口氣。
少年心中一緊，緊張道：“王醫生……”
王敏繃著臉看他，見少年越來越無措，緊張的扣著手心，笑出了聲，“彆這麼緊張。我就是可惜，這麼帥氣的小夥子竟然不是在我結婚之前遇見。”
少年被她逗笑，“王醫生，你知道我是，那個的。”
王敏挑眉，逼問他，“那個？是哪個？”
少年抿了抿唇，小聲說：“我是……同性戀。”
“哦，”王敏不以為意，“有喜歡的人了？”
少年又開始扣手心，小聲回答：“有。”
“帥嗎？”
“啊？”少年有些反應不過來，提醒道：“王醫生，我是來看病的。”
王敏轉了轉筆，眼睛彎著，“我知道，來我這裡的都是來看病的。不過彆那麼緊張，我們先聊聊。”
少年猶豫一下，“那，我們接著聊？”
王敏定定的看著他，忍不住笑起來，“你怎麼這麼可愛？”
少年臉瞬間就紅了，眼神閃爍，很不好意思。
“唉，”王敏湊過去，少年不得不僵著身體往後撤了撤，“你居然還會臉紅。”
少年雙手撐在身後往後仰，求饒道：“王醫生……”
王敏意猶未儘的撤回身子，“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會臉紅的男生。”
少年憋紅了臉，訕訕說不出話。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王敏突然問。
少年楞了一下，點頭，“當然可以。”
“你這五年都在德國嗎？”
“您……為什麼這麼問？”少年語塞片刻，有些艱難的問。
王敏聳肩，“實不相瞞，我見過你。”
“你可能不記得了，”王敏說，“我先生是個律師，五年前作為原告方律師舉報林先生聯同□□打死了原告的兒子。法庭上，我見過你。”
五年前不堪的記憶紛至遝來充斥腦海，那段記憶混亂而慘痛，已經刻意去遺忘，但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被人揭開，少年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臉色蒼白。
王敏悄悄走到他身後，溫柔的拍打他的後背，聲音溫柔，“小川，彆怕。都過去了。”
王敏的聲音溫和，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在林本川耳邊輕聲哄著，林本川緩了片刻，擡起頭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的笑了笑。
“我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