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夢者：黃粱一夢 第 9 章
林本川答應陶竟今年的初雪要請他吃火鍋，兩人裹著圍巾在街上晃悠，雪花落在兩人頭頂旋即化成雪水，陶竟打了個寒顫，“到底去哪兒吃啊？”
林本川也不知道，他五年沒回來，時間將整個台北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記憶中的那些餐廳基本上都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四周看了看，指著一家店說：“就那兒吧。”
陶竟沒有意見，奔著飯館去。
剛一進門，兩人就忍不住舒服的喟歎出聲，“太暖和了。”
飯館兒生意很好，大廳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兩人等了一會兒，纔在服務生的指引下找到牆角一個兩人座的小桌子，剛坐下摘掉圍巾，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稱呼。
“少東！”
久違的稱呼，林本川不禁愣住，轉頭看向來人。
王媽媽激動上前，在圍裙上擦乾了手，“真的是您！”
林本川一陣恍惚，眼前這人的麵容，上一次見麵還是上輩子他沒和季子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季子還沒那麼排斥讓他們見麵，後來王媽媽精神越來越差，他和季子也有了不一樣的關係，季子不願他們再見麵，林本川自己也不敢麵對這個善良的阿姨。
一時分不清現實與幻覺，更沒想到他和陶竟隨便出來找家店吃午飯，居然來到了王小秋家的飯館，林本川心裡一團亂麻，麵對王媽媽伸出來的手下意識躲了一下。
王媽媽微怔，尷尬的收回手，笑著說：“我就說看著是少東，你王叔叔還不信。”
回頭招呼身後的中年男子，“老王，快過來，真是少東。”
王爸爸也很激動，上下打量著林本川，“果然是少東，真是少東！”
林本川從位子上站起來，禮貌的微笑，“王叔叔，阿姨，好久不見。”
“哎哎，”王爸爸忙應聲，“可不是，都過去五年了吧！少東去了德國之後咱們就沒見過了。沒想到這麼巧，今兒在這碰著了。”
“這位是？”王爸爸看向餐桌對麵的人。
陶竟晃了晃頭上的紅發，笑容張揚，“你們好，我是小川的朋友。”
“朋友好，”王叔叔笑著說，“少東的朋友都和少東一樣，長得這麼好看。”
林本川笑了笑，“王叔，您叫我小川就好。我早就不是以前的少東了。”
“那不行，”王媽媽說：“當初要不是少東幫我們夫妻倆找了那麼好的工作，我們也不能這麼快攢夠開飯館的錢。再說了我們叫了這麼多年的少東，都習慣了。”
林本川知道一時糾正不過來他們的稱呼，隻好說：“阿姨高興就好，隻是我還是更喜歡你們叫我小川，很親近。”
王媽媽愣了一下，想起來這孩子的身世，心中一陣唏噓，憐愛的看著林本川，“行，小川喜歡怎麼叫阿姨就怎麼叫。”
“今天有緣，”王媽媽大方揮手，“我們小川來店裡吃飯，叔叔阿姨請客了。小川千萬彆和我們客氣。”
林本川接受了他們的好意，點頭說：“多謝阿姨。”
“說什麼謝啊，”王爸爸很熱情，“少東儘管吃，就把這兒當成自己家。”
“哎，”王媽媽笑著看向門口，“這不是巧了嗎？”
“小秋！”
王媽媽招呼來人，“快來，你和少東也很多年沒見了吧！”
王小秋從上了高中就一直住校，一月回家一次，今天學校放假他回到家發現家裡沒人，直接來到飯館兒幫忙，剛放下書包就聽見王媽媽驚喜的喊聲。
林本川聽到那個人的名字，身體陡然變得僵硬，機械的隨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
外麵還在飄雪，王小秋卻隻穿了件單薄的外套，他彷彿不怕冷，將外套的拉鏈拉開，裡麵穿著黑色高領毛衣，他笑著走過來，站到林本川對麵。
“少東。”他語帶笑意，“好久不見。”
林本川看著眼前人，思緒回到從前，他們在德國的時候，季子也是這樣，好像從來不會覺得冷，總是將自己的手緊緊握住放在他的口袋給他取暖，下雪的時候他們也喜歡去超市買了食材回家煮火鍋，兩個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隔著火鍋蒸騰的熱氣看著對方。
林本川不會做飯，所有的材料都是季子一手操辦，他隻負責將季子夾到他碗裡的菜吃掉。那時候快樂好像就是這麼簡單，沒有仇恨，沒有算計，就是兩個在異鄉的孩子相互依偎，從彼此身上汲取唯一的溫暖。
“季子。”
王小秋無奈的笑，摸了摸自己的臉，“少東又認錯人了。”
林本川垂眸，低聲道歉，“對不起，你……和他太像了。”
“我也很好奇，”王小秋說，“那位叫季子的究竟長什麼樣子，竟然能讓少東再三認錯。”
陶竟看看林本川，又看看王小秋，突然認出來這人是之前在醫院見到過得，想起上次見麵小川痛苦的樣子，陶竟站到小川身後，手掌攥住他的手腕，警惕的看了王小秋一眼。
“小川，我突然想起來昨天表姑叫我們去她家吃午飯，”陶竟低聲和小川說話，聲音卻剛好能夠讓在場的人聽到，“今天先不吃火鍋了，我們有時間了再過來吧。”
林本川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好心解圍，衝他笑了笑。
但是他不準備就這樣跟陶竟離開，這多少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他答應過王醫生不會再逃避，就會做到。
再者，林本川看向王小秋，在心裡重複默唸：他是王小秋，不是林季子。
王小秋仍舊笑意盈盈，對王媽媽說：“少東多年沒回來，媽，不如我們請少東回家坐坐？”
王媽媽見到往日的小恩人也很開心，忙答應了，“對對，小川，你一定要來家裡坐坐，阿姨很久沒見你了。”
林本川：“好，有時間我一定前去拜訪。”
王媽媽還想和林本川說話，被王爸爸打斷，“讓他們年輕人說說話，我們去給少東他們準備點吃的。”
王媽媽一拍腦袋，“瞧我都忘了，小川一定餓了吧，你們先坐，我馬上讓人給你們上菜。今天阿姨請客哈！”
王爸爸拉著王媽媽去了後廚，王小秋卻沒跟著走，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盯著陶竟握住林本川的那隻手，“少東，這位是？”
陶竟上前擡起他們交握的手，挑眉道：“我是小川最好的朋友！”
林本川對上王小秋的眼神，如坐針氈，小幅度掙紮著想掙開陶竟的手，不料陶竟手上用了力氣，任憑他怎麼掙也掙不開。
王小秋隻看他們手上一眼就移開了目光，拉開椅子坐下，擡頭看他們，“兩位不坐嗎？”
即便知道對麵的人不是季子，林本川還是下意識聽從他的話，坐到了王小秋對麵。
陶竟惡狠狠瞪了王小秋一眼，氣鼓鼓的坐到林本川旁邊。
兩人座的小桌子，三個人圍著著實有點擠，服務員很快端著熱騰騰的鴛鴦鍋放到桌上，三個人相對無言默默吃飯。
火鍋熱氣蒸騰，不過片刻林本川就覺得有點熱，伸手扯了扯領子。
他自小在德國長大，衣食住行最是精緻，但凡出門總會將自己打扮的很好看；尤其對白襯衫獨有情鐘，他這麼伸手一扯，解開襯衫領口兩顆釦子，露出鎖骨上那顆讓王小秋朝思暮想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