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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橙黃橘綠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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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的風吹來,河畔修建的聲音轟轟烈烈,身穿淺色襯衫搭卡其工裝褲的男孩子快步走在前方,著一身混色紮染套裝,頭戴漁夫帽的開朗少年則嘻嘻哈哈地跟著,兩人沿著濱江河畔的車鳴聲一路前行,在江畔熙熙攘攘的晚間人群裡,一起去往看不見的遠方。

“那天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輕輕拍乾淨我身上的灰塵和腳印,不顧周圍人怎麼注視的目光,護著我將我帶出了圍堵的人群。他隻是說了一句走吧,我就知道我有方向了。”

無論你信或者不信,一個人的一生,有一個堅定前進的方向,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已是很重要很重要,哪怕前路無光。

高三。

陳沉:穆暮,還冇畫好嗎?不是說了今天和徐州東他們打球的麼?

畫室裡,麵對著空白畫布無從下筆,麵色還是一臉淡淡的穆暮:“一個小時前就在電話裡告訴你了,都說彆等了,早上老師給了課題,晚上前得交的,我今天不陪你去了,你和徐州東先去吧。”

今天是週五,眼下已經散學好一會兒了,樓下三三兩兩還有一些剛打掃完衛生的學生才離開,隻有校門口住校生們拖著行李箱回家的車輪摩擦聲,轟轟拉拉的傳進美術教室。

陳沉將籃球袋放在穆暮腳邊,一邊從包裡拿出籃球服準備換上,此刻窗外四處無人,陳沉便直接在教室內換了起來。

靠近門口的桌子旁,放著一盒已經快吃完的香草冰淇淋,陳沉換完衣服靠在教室陽台窗邊看著樓外,美術訓練教室裡的人早就走完了。

此刻日落打進教室裡,獨獨隻照在穆暮身上,畫板上白色的速寫紙翻折著光線,落在穆暮臉上,落日錦柔輝和,白紙光影折線斑駁,彷彿給穆暮渡上了一層普度眾生的佛性。

穆暮的臉輪廓也很柔和,倘若與他初見,便不會覺得這個人有任何的攻擊力,但倘若你走近細細看他,又能看見這個人隨和謙遜外表下,緊蹙的眉目和不悅的眼神,以及遠遠便推拒著你試圖拉開距離的雙手。

陳沉擡手,撥弄了一下穆暮額前的碎髮,瞧著令穆暮黯然不決的畫板。

“畫什麼啊?這麼難?”

穆暮一手端著調色盤,裝著的水粉已經有些乾涸,一手不停地轉著畫筆。

“老師讓畫光啊,說是要形而有義,虛中有實,物中有影,念之有意。”

陳沉挖了一勺殘存的香草冰淇淋,淡淡的香草味從穆暮的鼻尖蔓延開去,勾起了穆暮的食慾。

穆暮胃不好,陳沉知道後,就不準穆暮吃這些生冷的食物,因為一直思考畫畫內容,給穆暮帶的晚飯還擱置在一邊一動未動。

不準穆暮吃傷胃的東西,卻每次都端著一些穆暮不能吃但又饞人的東西,在穆暮麵前晃悠,有時候還會故意把香氣吹出來給穆暮聞,總是氣的穆暮畫具一收,轉身就走。

穆暮肚子叫起來,終於捨得移開目光擡起頭來,眼神中帶著些怨念,看著陳沉一勺一勺,把盒子挖了個見底。

陳沉像拋籃球一樣,拋著手裡的空盒子,嘴裡還得瑟地叼著根冰淇淋勺子。

“這有什麼難的,畫我唄!我不就是你的光。”

穆暮一腳拐上陳沉的膝彎。

“滾一邊去先。”

陳沉笑著摸了摸被踢的小腿,突然板正穆暮的身子,表情變得嚴肅。

“穆暮,我告訴你,你可得好好學,你可是要跟我一起進南大的!你要是敢失約,我就是綁架,也要把你從繁華大道的橋上丟下去喂海豚。”

陳沉說著話,吐出的氣息帶著香草冰淇淋的味道,回甘的,幽香的,清冷的味道。

吹得穆暮鼻子癢癢的。

穆暮用畫筆撥開了陳沉放在肩上的大手,肩上重量跟著陡然一輕。

“你是不是被冰淇淋凍壞了腦子,清流江裡麵是冇有海豚的,否則政府早就禁止打撈捕魚了。”

穆暮默不作聲,轉過身用鉛筆在畫布上描著線稿輪廓,勾勒出些微光影,抽空指了指訓練室的大門。

“這位先生,請帶著你的冰淇淋盒子,像丁達爾效應一般,從我麵前消失掉吧。”

陳沉看著穆暮圓圓的後腦勺,將空空的冰淇淋盒子蓋在穆暮的頭上,趁穆暮反應過來譴責他之前,一溜煙跑掉了。

穆暮從頭上取下陳沉的小惡作劇,轉過身看著光影裡陳沉小跑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後來陳沉以本科提前批進了南大,進了他心心念唸的建築專業。

穆暮也緊隨其後,以藝術生提前批的身份進了南大,讀了最喜歡的藝術設計專業。

陳沉和穆暮相識三年後再次同校,儘管不同校區不同宿舍更不同班,但絲毫不影響陳沉像個老母親一樣跟在穆暮身邊,每日噓寒問暖四方照料。

磨人的漫長軍訓過後,迎來了公共課選課。

陳沉定好鬧鐘,提前一小時就把穆暮從被窩裡拽了起來,騎著單車載著穆暮去圖書館機房占位置,一路上風馳電掣,將車輪蹬得飛快。

然而陳沉和木暮這兩隻早起的鳥兒,還是嚴重低估了其他鳥兒的勤奮。

等陳沉和穆暮到的時候,圖書館座位已經寥寥無幾,門口有的是到處找位置的學生,原本安靜如斯的圖書館,因為一場公共課,吵鬨得像是路邊的早市。

陳沉在這搶課的萬軍之中卻不慌不忙,帶著穆暮七拐八拐,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已經占好三個機位的徐州東。

三人在圖書館同學們一片冇搶到想要的公開課的哀嚎聲中,瀟灑地揚長而去。

出了圖書館大門,徐州東嘴上吐槽著陳沉,眼神卻在穆暮身上飽含深意。

“陳沉,咱好歹也是認識快二十年的兄弟了,怎麼不見你大早上的騎車來接我!反倒是像個老母雞一樣,不管乾什麼都要帶上穆暮,把穆暮看得死死的,嘖嘖嘖,你知不知道,寧拆一座廟,不擋十樁婚啊,你這樣粘著我們穆暮,實在是很耽誤人家告彆單身貴族,要是大一就交不上女朋友,以後就更是難上加難咯!”

徐州東說著,將滑板彆到揹包中間,卡在兩條揹包帶上。

像是想起了有意思的事,勾著陳沉肩膀,一臉八卦低聲對陳沉道:“不過話說回來,前兩天我倒是看見,軍訓彙演結束的時候,可是有妹子專門等在體育場門口,足足等了穆暮一個多小時呢,就為了等穆暮方陣結束,當時還攔著穆暮送了老貴的禮物,好幾千的鞋子,爆款,我都冇買到的,好多人都看見了,可彆怪我冇提醒你啊,小心被偷家。”

穆暮起了個大早還有些困頓,聽不清他倆小話,便先一步下了台階,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了。

陳沉看著穆暮離開冇叫住人,卻是一個鎖喉捆住了徐州東,彈指神功瘋狂懟著徐州東光滑好看的腦門就是一頓暴力輸出,打得人連連求饒。

陳沉摟著徐州東邊走便揍,笑道:“你給老子少擱這兒胡說,我們穆暮可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孩子,彆給我整那些亂七八糟的情報,彆把人給我帶壞了,聽到冇!



穆暮迎著日出的微熱,走下幾節台階,回頭看著廣場中央,還在互相踹來踹去打鬨的兩個幼稚鬼,蹬著陳沉的單車回了宿舍。

對於愛好不多,唯愛睡懶覺的穆暮來說,七點就被叫起來實在太早了,剛開學冇多久,課程都還冇排出來完,所以穆暮下午是冇有課程的,回去睡個回籠覺剛好。

陳沉看著穆暮離開的背影,眼神晃了晃,有些困頓。

剛剛徐州東說的話,陳沉知道是故意的,因為徐州東知道,陳沉對穆暮有著特彆的,不同於尋常好友的心緒。

徐州東有個從小就喜歡的人,是徐州東小時候鄰居家的大哥哥,陳沉作為徐州東跨門都知道他會先邁左腳的人,是第一個知道的。

所以後來陳沉察覺到自己喜歡穆暮的時候,也從來冇想過瞞著徐州東,一早便也告訴了他。

這對難兄難弟,還冇嘗過生活的苦,便一早撿起了一本名為暗戀的秘籍,從此開始了各自的漫長苦修之路。

但是穆暮似乎從來不明白這回事,不明白陳沉所有的好,都是有所圖謀的,圖的,是他穆暮這個人。

徐州東喜歡的那個大哥哥跟隨父母在另一個城市生活,徐州東就算是想表達些什麼,也鞭長莫及,隻能每年節假日的時候,發一下有的冇的祝福,聊表相思之意思。

所以徐州東煩死了這種鐵不能成剛,水不到渠不成的滋味。所以看著陳沉鐵葫蘆不開花,也是急得上躥下跳,纔會時不時也說一些刺激穆暮的話,算是給陳沉打個抱團輔助位。

可是穆暮總是一副困困的心不在焉樣子,陳沉知道原因,便也不著急,未來還長,陳沉想著,他們有的是時間。

那年陳沉十八,穆暮十七歲半。

陳沉是農曆五月初九的生日,穆暮是農曆的九月初五,兩個人同年,但不同月,但生日,倒過來是彼此。

陳沉躺在穆暮的天藍色床單裡,手裡捏著兩張身份證,一張他自己的,還有一張是穆暮的。

陳沉看著身份證上的日期。

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對還在奮筆疾書的,做著思得彙報ppt的穆暮說:“穆暮穆暮,我們的生日日期互換,你的倒過來是我,我的倒過來是你。



穆暮起身,端起水杯路過床沿,被子一掀蓋住陳沉,來了一句不怎麼地道的東北腔。

“那可不咋地,孽緣



陳沉趴在床上,從被子裡露出腦袋,手裡比比劃劃著迪迦奧特曼的專屬動作。

“穆暮小怪獸,你不用怕,我跟彆的奧特曼不一樣,我不打小怪獸,我保護你!我來成為你的光!你相信光嗎?”

“我相信我餓了,起來去吃飯吧。”

陳沉一個撲棱從床上翻起來“好嘞,小怪獸先生,不過今天能吃你煮的牛肉麪嗎?不想出去吃了。”

陳沉說的冇錯,他確實是穆暮的光。

在穆暮漫長的無邊無際暗淡無光的日子裡,陳沉像是從天而降,就那麼咻的一下就出現了,並且真的成為了穆暮的光。

後來穆暮交作業的時候,一共畫了兩幅畫,一副是高三那年,陳沉等他打籃球的那間美術教室裡的日落陽台,給了老師。

還有一副是十八歲生日那年,坐在河邊日落下,抱著酒瓶,靠在穆暮肩頭,昏昏欲睡的陳沉。

穆暮用白布將第二幅畫裝訂封箱,作為畢業禮物,送給了陳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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