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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橙黃橘綠時。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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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穆暮對陳沉說過,他和陳沉有一天,一定會分離,人跟人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就像他們兩個一樣,雖然看起來很多時間都呆在一起,形影不離這個詞,完全是他們最好的形容。

但是每當回家的時候,總是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陳沉和穆暮,都有各自不同的方向,和要走的路。

終歸是無法同行的。

陳沉覺得是穆暮太悲觀了,卻冇察覺到,每一次聽見陳沉說完再見後,穆暮神情突然的落寞。

穆暮似乎總覺得,每一次說的再見,都是他和陳沉之間相處時日的倒計時。

穆暮試著迴應的每一句再見,都是為離彆再一次來臨時,努力做的的演習。

然而那個時候的陳沉,隻知道自己已經喜歡穆暮很久,並且簡單又堅定的以為,他和穆暮都是彼此最好的禮物。

離彆這個詞,從來不會介入他們兩個人之間。

陳沉一門心思想的,是怎麼樣才能讓穆暮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又不至於把人嚇到。

最好是穆暮也能同他一樣,如果穆暮也會喜歡他,就再好不過了。

一心往前走的陳沉卻冇有注意到,很多時候,預謀已久的意外,總是說來就來的。

陳沉一直不理解,穆暮為什麼總說,一個人朝左走,一個人朝右走,就一定是會背道而馳。

明明出了學校的大門,陳沉就可以跟著穆暮的步伐,兩人肩並肩地,走到馬路對麵,去大街上溜達,可以買穆暮喜歡的葡萄,可以騎著自行車載著穆暮去畫室,可以在樓下打球呆上一下午,等著穆暮下課。

和穆暮在一起時,陳沉總是覺得,無論怎麼樣,似乎都很好

比如將籃球裹在衣服了,說恭喜穆暮要當爸爸了,滑稽又努力地,逗傲嬌也悲傷的穆暮笑一笑。比如下雨天回家的時候,故意將積水踩起來,濺在穆暮雪白的校服後背上,然後就會換到穆暮捏著拳頭,剋製地忍著生氣的模樣。

比如會趁著穆暮睡著時候,偷偷將穆暮的顏料塗到穆暮的頭髮上

比如陳沉記得,穆暮很不喜歡吃香蕉,每次最多隻能吃半個,吃多了會噁心想吐

比如陳沉也記得,下雨天為了趕回家收穆暮放在陽台上,忘了收起來的畫,兩人在六月的大雨裡,合著天橋下車水馬龍的的喇叭聲,瘋狂狂奔的樣子

比如比如,比如陳沉冇想到,一生中太多的比如,竟然都變得和穆暮有關。

而他甘之如飴,食髓知味。

陳沉在兩人分彆八個月的第一個新年,回了一趟南都。

像往常一樣,在微信上給穆暮留言,祝穆暮新年快樂。

並告訴穆暮,自己回了南都,如果穆暮也回來了,他會在學校的天橋下等著穆暮。

可這一年多來,無論陳沉是發微信還是簡訊,穆暮從來冇有回過訊息。

陳沉看著微信上,醒目的紅色“感歎號”,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明明說好,讓自己等他。

也冇有說,一點訊息也不回啊!甚至直接把陳沉拉黑刪除了。

也許穆暮還冇有走到,他所說的“長大”。

隻是陳沉真的好想告訴穆暮。

他喜歡他,是可以和穆暮共同承擔父母反對的那種喜歡。

可是穆暮不希望陳沉走到這一步。

所以陳沉一再安靜地等著。

陳沉和穆暮約好,去草原騎馬,去高山看雪,和穆暮一起去遠行,想要完成兩人那些玩笑話裡,半真半戲謔的約定

陳沉站在天橋中央,看著橋下熟悉的街道,身旁路過的一個個陌生路人裡,始終冇有一張自己期待的麵孔。

第二年的年節時,陳爸陳媽要回鄉祭祖,也是陳沉在帝都的第二年零五個月。

陳沉終於再一次,有機會可以回南都。

可徐州東還是說,穆暮從來冇有回去過。

穆暮在南都,除了那所他媽媽留下的老房子,再冇有熟悉的人。

陳沉想起穆暮說過,穆暮的媽媽從來不提他爸爸,家裡也冇有他爸爸的一張照片。

就連穆暮和他媽媽,也從來冇有合過影。

穆暮媽媽已經再婚,而穆暮爸爸,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穆暮媽媽唯一一次告訴穆暮,關於穆暮爸爸的事時。隻是簡單地說,穆暮爸爸人已經死了。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是也從來不肯說,穆暮爸爸葬在哪兒。

後來南都有名冇名的墓地,穆暮都幾乎找遍了,卻發現連一個有關的墓碑都冇有。

穆暮和他媽媽關係不好,在穆暮媽媽眼裡,穆暮似乎一直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甚至說,是累贅。

否則也不會在穆暮剛過了十八歲生日,就急著結婚,和穆暮撇清乾係,甚至做到瞭解除親子關係的地步

原來整個南都,幾百萬人的繁華之地,一直都冇有穆暮可以牽掛留戀的人。

高考那年,陳沉問穆暮想考那個學校的時候,穆暮曾經就說過,大學不會考慮留在南都。

隻因為陳沉說,兩個人一起留在南都的話,就能一直待在一起了,而且南都也有最適合穆暮的專業。

後來兩人一起填誌願時,還是陳沉在一旁盯梢,全程監督著穆暮填的南都。

所以在這個舉目無親之地,穆暮離開南都後,本身便再也冇有了回來的理由。

而陳沉對穆暮的那份感情,竟然成了致使穆暮離開南都的最後理由。

陳沉第一次嘗試到無助時,是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嘗試,依然無法再見到穆暮的那些年。

有時候,陳沉忍不住想,原來穆暮說的,等到長大成人,再更好的見麵,是這個意思。

如今的兩個人,果然還是太卑微了些。

明明彼此喜歡,卻連把彼此留在身邊的能力,都冇有。

以前陳沉總假裝玩笑,卻認真的跟穆暮說,自己是穆暮的光,會一直照亮他。

可陳沉好像還冇有做到。

陳沉坐在曾和穆暮一起跨年的噴泉廣場台階上,看著天上燃起的煙花。

在這萬家燈火中,穆暮還是孤身一人遠在外地,世界熱鬨歡聚,可穆暮隻有他自己。

陳沉轉學來南都的第一次跨年,就是在這個廣場上,遇見了獨自一人的穆暮。

除了醫院那次,一個星期後,陳沉去學校報道那天才知道,他和穆暮原來是同班同學。

穆暮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陳沉的位置,在第二排的中間,左起第一位。

很多時候,陳沉總會假裝不經意地回過頭去,卻總是看見穆暮側著臉,望著窗外發呆。

穆暮的眼睛很好看,細長,明亮,輪廓清晰,是很漂亮的丹鳳眼。

可那玄色眼睛裡裝著的,總是疏離的冷漠。

那個時候的兩人,雖然有彼此的聯絡方式,但僅僅處於互相認識但是不熟的階段上,點頭之交,差不多就是兩人在學校和小區裡,日常見麵的狀態。

可跨年夜那天晚上,陳沉見到的穆暮,站在廣場台階上,擡頭望向有著絢爛煙火的高空,周遭嘈雜喧囂,穆暮佇立在那裡,遙遠而孤獨得,好就像幾億光年外的恒星。

穆暮帶著一頂黑色鴨舌帽,望著遠處不斷湧出的煙花和噴泉,神情冰冷悲切,和周圍的喜悅格格不入。

陳沉拾階而上,一步一步朝穆暮的方向前進,走到穆暮身旁,伸手遞給了穆暮一隻煙花棒。“喏,新年快樂。”

陳沉看見了穆暮眼中出現震驚,詫異,錯愕,最後恢覆成平日裡淡淡的平靜。

穆暮加上不失禮貌的微笑,伸手接過陳沉遞來的的煙花棒,很輕地,說了聲謝謝。

陳沉不喜歡穆暮的難過,他喜歡穆暮的笑。

陳沉想,那是他拾階而上,在無數煙花和人群裡,向穆暮靠近的緣由。

陳沉用手裡燃著的煙花棒,點燃了穆暮手裡的煙花棒,問穆暮,怎麼冇和家裡人一起。

穆暮隻是說了一句“太遠了,不方便。”

那個時候的陳沉以為,穆暮不是南都本地人,穆暮嘴裡說的太遠了,是地圖上1比10000比例尺的那種遠。

和穆暮熟絡後,陳沉才知道,原來當時穆暮所說的“太遠了,不方便。”

是指根本冇有人可以和他跨年,所以跨年夜那天晚上的穆暮,纔會孤身一人,出現在熱鬨的跨年廣場上。

這個世界上,除了穆暮媽媽,穆暮再冇有彆的親人可以和自己慶祝新年。

而穆暮媽媽,在新年的第一天,在即將組成的新家裡,忙著給未來下一任丈夫,和繼子繼女做跨年晚飯,“一家人”喜樂融融得很。

陳沉大言不慚地,自動領下了未來要陪穆暮跨每一個新年的任務。

並且誇下海口說,以後每一個跨年,都會有人陪穆暮一起度過,他們可以去買最大的煙花,一定要比廣場上其他任何一隻,都絢爛。

而今年,穆暮不在南都,他的身邊冇有陳沉

陳沉為穆暮預留的懷抱裡,空無一人。

今夜的南都和往年一樣,還是熱鬨得很,陳沉腳下放了一整箱煙花棒,彎腰從箱子裡翻出一袋。

陳沉拿著煙火棒,卻遲遲冇有點燃。

人們說,當煙花點燃到第十根的時候,閉眼許願,你想見的人,就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陳沉召集了身邊的小孩,一人分了一根菸花棒,直到把箱子裡的煙花棒分乾淨。

眾多人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陳沉站在圓圈中間,指揮著小孩子們一燃手中的煙花棒,然後虔誠地閉上眼睛許願。

煙花已經燃儘了,陳沉腳下堆著一堆空空的煙花棒殼,孩子們被各自家長帶著一鬨而散。

陳沉環顧四周,一看再看,新年的倒數在人們的齊聲歡呼裡,數到了最後一位數。

可陳沉愛的人,想要見到的人,還是冇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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