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燈右行 18

    胖小好像被人拿走了聲帶，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來。小時候隻知道爸媽下血本給他在城裡買房上學，卻不知道這套昂貴的房子背後還有這許多的心酸。

親生父母留下的那筆钜款，一分都沒有落在顧向北頭上。甚至連念書的資格都要讓給楊秀華的親兒子。

以前他也問過媽，他問：“我北子哥之前學習這麼好，怎麼不念書了呀？”

楊秀華是怎麼回答他的來著？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哦，你哥他自己不想唸了。”

顧向北還是覺得累，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休息。

胖小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猛吸了一把鼻涕，三十歲的大男人竟哽咽著說道：“對不起哥，都怪我自己不爭氣。”

顧向北疲倦地睜開眼睛，苦笑著扯了扯嘴角，都什麼時候了，還說什麼滔天大恨。麵紅耳赤地爭個誰對誰錯出來，又能怎麼樣呢？

誰又能彌補他少年時代的遺憾呢？

他有時候也想，如果當初能好好的唸完書，是不是就不會遇見師頌南，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的這些悲劇，是不是就不必被師頌南的經紀人指著鼻子罵又貧又賤，是不是就不會緊緊巴巴地活到快死前，銀行卡裡隻剩下這麼點錢。

寒酸到連讓自己勉強茍活，維持生命的藥都買不起，更彆提好好躺進病房裡治一治病。

顧向北不是個喜歡糾纏的人，如果心底還殘存著恨意，他也不會選擇回旅安鎮找胖小。

胖小畢竟是無辜的，所以不怨也不恨。說到底，這小子都是他當親弟弟從小疼到大的人。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能抬起眼皮，轉過臉，擺不出什麼表情，連音色都是疲倦的。

“彆傻了，哥沒怪過你。”

或許是車內的氣氛太過極端，顧向北不喜歡這樣悲情的戲碼，於是把目光投向奧托那破破爛爛的車載收音機。

懷著試探的心，他小心翼翼地擰開音量，挑了一個音樂頻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出聲。

好在，一陣尖銳的刺啦聲過後，音樂好歹是顫顫巍巍的放出來了，音質差得直磨耳朵。

不過音樂能撫平情緒，顧向北選擇繼續開著它。

電台在播放的曲目是本月最新出的流行歌曲，專輯風格很喧囂，電吉他和鍵盤玩了命的彈，也分不清是砸琴還是彈琴，轟隆隆的鼓點吵得人心發慌。

也不知道是歲數大了還是怎麼著，他現在是越來越不能理解現在小年輕們的喜好了。

這都是什麼玩意兒？

顧向北喜歡聽的歌曲是木吉他搭配的民謠，越矯情的越好，越悲情的越喜歡，最好是那種一唱出來就讓人想端著酒瓶子跑到湖邊買醉的那種。

因為每個人都能從民謠中聽出一段屬於自己的故事，他也不例外。

耐著性子聽到結尾，他這個三十六歲的老男人終於還是向重金屬音樂舉手投降，伸手要換頻道。

手碰到按鍵的那一刻，收音機裡傳出女主持人甜美溫柔的嗓音。

“下麵即將為您播放的是演員師頌南先生首次嘗試跨界演唱的歌曲《無聞》。”

心跳停了半拍，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