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燈右行 03

    胖小在廚房忙碌的功夫，顧向北等待無聊，順手從褲兜裡掏出剛纔在老頭那買的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裡，把手裡扇風的小廣告放置一邊，又去摸打火機。

兜裡很乾淨，一張銀行卡，一幅有線耳機，一部手機，一個打火機。

整整齊齊平鋪在桌麵上。

他的全部家當都在這了。

哦，還有一包隻用了一張的盜版濕紙巾。

顧向北緘默著，從左看到右，也說不上什麼感覺，隻是覺得自己跟橋洞下睡著的乞丐好像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無所有的人。

末了才伸手拿起那個打火機。

一看就是個高階貨，定製的銀色雕花外殼，握在手心裡很有重量，金屬翻蓋碰擦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火苗穩穩從中燃起。

時間有點久遠，顧向北一時想不起來這打火機的來曆，但是這樣高階上檔次的東西顯然和老許家常菜中簡易老舊的裝潢很不相配。

和他這個一窮二白的人也不相配。

一看就是大明星的東西。

他默然點上煙，輕輕合上金屬蓋，然後又推開，再合上。玩得不亦樂乎，甚至到興頭上還耍雜技一樣甩著手腕把打火機轉了圈，看著火苗忽閃忽閃的穿梭在指尖。

玩火尿炕。

他突然想到小時候秀姨嚇唬他的話。

顧向北收起打火機，老老實實揣回兜裡，權衡下他還是不想尿炕。

這麼一來手頭又無事可做，托著下巴陷入沉思，這個打火機到底是怎麼在他兜裡的呢？

順著記憶的線索順藤摸瓜，不可避免地再次回到看似很久遠，實則就是幾天前的那一幕。

那天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記得自己要離開的時候突然很想抽一顆煙。

而他的打火機好死不死正巧打不著火。

他乾脆問大明星：“有火嗎？”

那時，大明星隨手從茶幾上拿過這個打火機，扔到他手裡，然後抬手狠狠指向大門，聲嘶力竭朝他吼了一句：“滾。”

顧向北聽話地滾了，手裡拿著打火機沒來得及還。

回憶到這裡，胖小端著煮好的餛飩從廚房走出來，剛剛煮好的熱湯極燙，啪地往桌上一放，湯汁都撒了不少。

“趁熱吃。”胖小把燙著的手指捏在耳垂上降溫。

顧向北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許久才憋出句話來：“這大熱天你讓我吃熱湯餛飩，還趁熱吃？”

胖小捏著耳垂的動作一頓，也沉默了。

片刻後他轉身進廚房，“我去給你拿個冰飲料。”

目送他臃腫的背影離去，顧向北無聲地笑了笑，一陣無奈。

以胖小的情商和智商居然能把這家店經營到現在。

旅安鎮真是個充滿奇跡的地方。

從一邊的筷子筒抽出一次性竹筷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事。

“滾”——這個不怎麼高雅也不怎麼美觀的粗鄙之語。

好像是他和大明星之間說的最後一句話。

顧向北又埋頭笑起來，一直笑到胖小拿著聽冰可樂走回來，他才緩緩收斂起笑容。

他在心裡給這場最後的離彆做出評價：

不錯，挺體麵的。

用言簡意賅、內涵深刻的一個“滾”字就輕而易舉終結了快二十年的感情。

真不愧是麵對媒體采訪泰然自若的大明星。

口才真好。

顧向北代入地想了想，如果讓他來做導演的話，這場感情終點，狗血淋頭的戲碼要怎麼演呢。

好像還真就“滾”最合適。

真是個偉大的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