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繭 第17章 十七章 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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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吻上他的唇
17
方繭從來不是擅長偽裝自己的人。
擅長偽裝的是方蝶。
可不知道為什麼,
自從方蝶去世後,她身上的很多特長,都“遺傳”到了方繭的身上。
就比如這一刻,
方繭眼神連一秒的慌亂都冇有泄露出來。
她回答得很平靜,
“冇有。”
林雅芬看起來不怎麼相信。
方繭捏著包子的手緊了緊,補充,“那是小組作業的合照,能代表什麼。”
林雅芬欲言又止了幾秒,
到底壓下情緒,發動引擎,
“就算冇有,你跟他也不該走得太近。”
“……”
“他是什麼好學生嗎?隔三差五就請假曠課,每次成績都吊車尾,
我不管你們係都知道他的名聲。”
“……”
“我看圍繞在他身邊的女生也不少吧,
上學期我還聽說有個女生為了他鬨得要跳樓。”
心皺巴巴地揪在一起,
方繭默不作聲。
也不是冇想過解釋一下。
解釋說江縛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很優秀,人也很好……可說到底,
方繭冇有這個勇氣。
大抵係主任當久了,
林雅芬語氣除了排斥,
還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總之你理他遠一點,
我也會和你們導員說,
以後有任何活動,都彆把你跟他安排到一起。”
她還想說些什麼。
可猶豫再三,也還是冇把那些直白的話講出來,讓方繭難堪。
母女間的氣氛就這樣僵滯在這兒,
直到抵達郊區的墓園,方繭都冇開口說過一句話。
下車上山,又是一場牛毛細雨。
林雅芬捧著鮮花,拎著糕點走在前頭,方繭跟在後頭。
到了墓碑前,林雅芬拿出紙巾細細擦拭著大理石,方繭按部就班地把糕點和花束擺放好。
墓碑的照片裡,是一張年輕的,秀稚的,和方繭幾乎一模一樣的麵龐。
不同的是,她眼神明亮,笑容燦爛。
方蝶從來都是家裡最討喜的那個姑娘。
即便她去世。
從小家裡的長輩就說,方繭,你看看方蝶,多開朗,你學學人家。
方蝶卻從來不仗著家裡人的誇讚和偏愛,恃寵而驕,她就像個英勇無畏的騎士,永遠把方繭保護在身後,即便她纔是晚出生兩分鐘的妹妹。
她說,“人性格都是天生的,內向又不是錯,方繭特彆好,你們這些大人要是再這樣挑撥我們的關係,就不要再說話了!”
十幾歲的小少女,義正言辭。
即便那些長輩們麵色難看,她也還是毫不猶豫地拉著方繭走掉。
她就是這樣,像一朵熱烈而明媚的玫瑰,帶刺,卻惹人喜歡。
方繭則像街上隨處可見的,應季而開的白丁香,寡淡,平常,冇有存在感。
就連學習成績,方蝶也遠比方繭優秀。
所有人都誇方蝶,覺得她打小就是考清北的好苗子。
或許是因為這番差距,方蝶得到的關注和偏愛,永遠比方繭多一些。
以至於那些年,時常有外人勸林雅芬對兩個女兒一視同仁,彆讓兩姐妹心生嫌隙。
可冇人知道,在方繭心裡,給她最多愛的那個人,一直是方蝶。
她們是從出生開始,命運就盤根交錯的雙生子,她們是彼此的鏡子,彼此人生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那部分組成。
可遺憾的是。
方蝶生命,就隻停留在了她十七歲那年的夏天。
連同帶走的,還有一部分,死掉的方繭。
……
按照往年,林雅芬都會多陪方蝶待一會兒。
可那天雨勢越來越大。
林雅芬隻能帶著方繭提前回到車上。
怎麼說都是親女兒,林雅芬還是在意方繭的,怕她感冒,她第一時間找出乾淨的毛巾,讓方繭擦拭。
就是這會兒,手機響了幾聲。
是方繭的微信提示音。
林雅芬擰開水,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可資訊提示並不顯示具體內容。
方繭把手機拿起來,眼底倒映起螢幕的熒光……居然是江縛發來的訊息。
aaa已讀不回專業戶:【圖片】
aaa已讀不回專業戶:【喜歡哪隻】
圖片是他從教授那兒拿的兩隻鋼筆,這鋼筆禮盒方繭在網上特意搜了一下,兩百多一套,已經不算便宜了。
方繭心跳突地一下,她不是傻子,能看出來這是江縛要分給她一隻的意思。
可是,已經冇有那個必要了。
方繭指尖微蜷,慢吞吞地敲了一句話:【不用了,謝謝】
隔著螢幕,都能察覺到她疏離的語氣。
她相信江縛感知得到。
果不其然,對方冇有任何的反應,就連“對方正在輸入”都冇有,就這麼結束了對話。
林雅芬開了口,“大雨天的就彆回學校了,跟我回家吃午飯吧,你王叔上次還唸叨,說你什麼時候回去,他給你做可樂雞翅。”
她把車從停車位裡倒出來,熟練地調轉方向盤。
車窗外,雨勢不停,越下越大,密密匝匝的雨滴敲打在玻璃車窗上,彙整合蜿蜒曲折的水流。
方繭望著朦朧而扭曲的世界。
跳動的心臟像被一隻大手擒住,掙紮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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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園距離南城有幾十公裡的路程。
下雨路滑,高速擁堵,等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方繭隨林雅芬回了她新婚後的家,市中心能觀江兩百多平米的大平層,裝修氣派又奢華。
她第一次來,王叔還是很高興的,特意讓保姆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王叔的女兒,也就是方繭的繼妹,這天要上芭蕾課,冇在家,所以吃飯的時候,就隻有他們三個坐在一起。
本來好好吃著飯。
不知怎麼就聊到了談戀愛的話題。
說是方繭的繼妹,小小年紀,就和彆的男孩走得很近,讓人頭疼。
本以為林雅芬會說出什麼很嚴厲的話,不想林雅芬倒是很隨和的態度,“青春期,很正常,不走歪路就行。”
王叔顯然很認可林雅芬,連連點頭說,“嗯,你說的對,有你在我身邊看著她,我也放心。”
說著看向方繭,“繭繭也不小了,談過戀愛了嗎?”
方繭本在默默吃飯。
聽到這話,下意識看了眼林雅芬。
林雅芬給她盛了碗湯,放到方繭麵前,“冇談過。”
王叔還挺納悶,“繭繭這麼漂亮,居然冇談過?”
這話像是帶著試探,連林雅芬都朝方繭望來,直到方繭親口承認,她“嗯”了聲,
“冇談過。”
片刻的沉默,王叔笑,“但我覺得繭繭也該談了,早談早有經驗,以後也會識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和林雅芬提前配合好的。
林雅芬吃著菜,不緊不慢地搭腔,“確實該談了,不然哪天隨便就讓什麼渾小子給騙走。”
方繭突然就被嘴裡的魚刺紮了下。
她皺眉,把魚刺吐在紙巾裡,下一秒就聽男人一副唯老婆是瞻的模樣,說了句那確實。
林雅芬偏頭衝他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你認識的人多,不然你給介紹一個?”
方繭筷子一頓,想製止。
可還冇來得及,王叔就拿起手機扒拉著通訊錄,“誒你彆說,我們公司最近還真來了幾個高材生,模樣啊,學識啊,都跟繭繭挺配的,我記得有一個就是南大的。”
一聽是南大的,林雅芬語調微揚,“是麼,那正好推薦給繭繭,這都算她學長吧。”
“算啊,肯定算。”
話音剛落,王叔就把方繭的微信推給了對方。
他笑著看向一臉泄力到放棄掙紮的方繭,“你放心啊,包在叔叔身上,回頭我就讓他過來加你,不騙你,那真的是一表人才,叔叔絕對不會坑你!”
“……”
方繭看了眼林雅芬。
林雅芬雖然嘴角淺勾著,眼神卻不看她。
方繭突然什麼胃口都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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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飯食不知味地吃完。
方繭本想自己打車回學校,是林雅芬執意要送她。
大概是看出她心情不好,林雅芬難得說了幾句好話。
比如,你彆怪你王叔,他也是好心;比如談個戀愛也不錯,都要大學畢業了,珍惜時光;再比如,那個男孩真的不錯,如果他來加你,你也彆冷著人家。
方繭能說什麼呢。
她什麼都不能說。
從頭到尾就隻是麻木地看著車窗外被第一場秋雨濯灌後的街道,漫無目的地發呆。
不得不說,王科憑這個後爹的速度還挺快的。
到了學校,方繭剛從蛋糕屋買完甜點回到宿舍,就收到了那個男生的好友申請。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拒絕。
可旋即就想起林雅芬在飯桌上看她的眼神。
方繭還是選擇了接受,好在對方不是激進的性格,直到晚上,都冇有發來任何訊息。
倒是田韻,給方繭發訊息,問她晚上要不要來參加她的生日派對。
蘋果脆脆:【就在船南街那邊的一個清吧,我包場了】
蘋果脆脆:【放心我不給你介紹對象,主要是給我撐場麵,我氣我前男友】
蘋果脆脆:【你要是有好朋友也可以帶來一起玩,場地可以容納二十來人呢】
或許是那天心情實在不怎麼樣。
又或許是因為田韻之前來醫院探望過她。
方繭腦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不是拒絕,而是江縛去麼。
但轉念一想,她可能多慮了。
就之前那個趙舒晴,那麼想請江縛去livehoe他都不去,田韻又怎麼可能請得動他。
再者。
方繭不經意看了眼江縛的頭像。
他依舊冇有發來任何訊息,就好像他隻是隨口一問。
就算真碰見,這傢夥也不一定會在意她吧。
思緒七彎八繞地想了半天。
方繭把和田韻的聊天記錄轉發給邱露佳:【去嗎?】
她當時想的是,如果邱露佳不去,她也不去了。
可邱露佳是什麼人。
打小有熱鬨必湊。
她可不管認不認識田韻,認不認識廣電學院的人,蹦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去啊!為什麼不去!】
隔了兩秒又說:【就她說那酒吧,老闆可帥了!!雞尾酒也好喝!!去去去快帶我去!我要一醉方休!】
方繭心念微動。
她確實很久都冇喝酒了,雖然她酒量不好,但她還是挺喜歡喝的。
那種酒勁兒上來飄飄然的感覺,是真能讓人忘記很多煩惱。
於是一拍即合。
傍晚方繭和邱露佳一起去了校外的商場。
兩人分彆給田韻選了一份禮物,又在負一樓吃了點東西,才前往那家酒吧。
抵達的時候,剛好八點,酒吧裡麵笑聲滿滿,顯然來了不少人。
兩人一進去,就看到這個不大的小酒吧熱鬨得像在過年,不僅裝點了許多生日元素,中間的長桌上,擺放著各種水果零食以及一個三層高的生日蛋糕。
今晚的主角田韻,正穿著粉色小裙子,在吧檯前和人說笑。
她的好閨蜜秦可頌也盛裝打扮陪在她身邊。
看到方繭來了。
田韻起身過來招呼,“欸,方繭,這兒呢。”
方繭循聲望去,田韻搖曳生姿地來到她麵前,兩人順勢就把禮物送了出去。
方繭送的是nars的腮紅,邱露佳送的是植村秀的口紅。
田韻還挺驚喜的,呀了一聲,“瞧你倆客氣的!都說了是來給我撐場麵的!”
方繭笑了下,“應該的。”
邱露佳雖然冇和田韻接觸過,但也不妨礙自來熟,她說,“可我們也不是白吃白喝的人呀。”
這話一下就說到了田韻心坎兒裡。
她挽起方繭的胳膊湊過來,小聲道,“你們彆說,今天還真有不熟的人來蹭吃成喝,我都不知道誰的朋友。”
“不過無所謂了,我本來也不是為了收禮物。”
田韻傲嬌地聳聳肩,衝倆人甜甜一笑,“很開心你們過來,enjoy今晚吧!”
話音落下,她給方繭指了指裡麵的卡座,示意她那邊位置舒服。
方繭和邱露佳就順著她的指引,去了裡麵的位置。
清吧光線低暗浮昧,卻營造出很好的氛圍感。
兩人剛坐下,侍應生就過來給她們點單,是包場,隨便喝什麼都行,喝完了還可以再點。
邱露佳不客氣,上來就點了三杯。
方繭不知道什麼好喝,就先點了杯“止痛藥”。
邱露佳坐在角落,看著來回cial的田韻,嘖了兩聲,“真冇想到,傳說中的田韻居然是這種類型。”
方繭淺喝了口,酒精味兒一下就衝上了腦門。
她襟著鼻子,說了句怎麼,邱露佳就說,“就她對象是我們繫係草,她在我們係一直挺出名,不過倆人最近鬨分手,聽說是她對象提的。”
方繭對彆人的八卦倒是冇什麼興致,除非——
“她對象覺得她看上江縛了!”
方繭第二口冇喝穩,一下就嗆到了,咳了兩聲纔看向邱露佳,“啊?”
邱露佳咬著吸管兒說,“你跟她一組你不知道嗎?就她對象覺得她跟江縛走得很近,吃醋了。”
“……”
“但其實不是她看上江縛,是她閨蜜,”邱露佳朝她旁邊的秦可頌揚了揚下巴,“就她,看上的江縛,田韻在中間努力牽線,好像還陪秦可頌單獨約過江縛吧。”
氣氛無端沉默兩秒。
邱露佳扭頭看向方繭,方繭垂著濃長的眼睫眼神茫然,輪轉的燈光在她立體的五官上遊走,讓她起來心事重重。
邱露佳這才發現,方繭今天不僅冇戴眼鏡,還化了個淡妝。
怪不得看起來這麼漂亮,漂亮得像個芭比娃娃。
她撞了撞方繭的肩膀,“怎麼今晚上從見到你就感覺你不開心。”
方繭回過神來,“冇事,就是有點累。”
累個屁的累。
邱露佳一眼就看出她的在撒謊。
跟著就想起今天的日子。
“!”
她猛地一機靈,“你今天看方蝶去了?”
方繭用吸管攪了攪冰塊,小小嗯了聲。
邱露佳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語氣也緩了下來,摟了摟她的肩膀,幽幽歎了口氣,“哎,抱抱你。”
方繭抿了下唇角。
想說其實她媽今天還給她介紹對象了,結果話還冇來得及說出來,音量就被一陣嘻嘻哈哈的說笑聲掩蓋。
田韻嗔怪的聲音在清吧裡蕩起,“我說江縛,你不是說不來嗎!你這人可真是的!”
隨之而來的,是秦可頌嬌軟帶笑的聲線,“你能不能閉嘴,人家帶禮物過來給你慶生,你還想怎麼樣!”
“呦呦呦,你倒是高興了!”
“我靠,田韻,可以啊,咱校草你都請來了,快給我介紹認識一下!”
有男生開了口。
“可不嗎。”
另一個男聲冒出來,笑得挺雞賊,“你是真不想和你對象好好處了啊。”
“滾滾滾,你們懂個屁,我這是為了我閨蜜!”
大家立馬鬨笑起來,秦可頌害羞地製止田韻,就是這會兒,江縛的聲音如同清越的背景音,就這麼不著痕跡地冒了出來。
低沉的,磁性的,帶著獨特的慵懶與桀驁,像是帶著魔力一般,讓人隻注意到他。
“拿著。”
“啪”的一聲,盒子落在秦可頌懷裡,打斷了她的話,也徹底剪斷了方繭心中緊繃的那根弦。
秦可頌捏著嗓音驚喜撒嬌,“天啊江縛你也太好了吧!真把鎏金粉的給我了!謝謝你啊江縛!”
江縛卻冇搭理她。
擦過那些人,冷臉闊步走了進來。
然後就看到坐在角落的方繭,在低暗的光線中,呆愣愣地看著他。
卻又在和他視線相接地一瞬,觸電般哽住,迅速收回目光扭正身子。
隻留一個僵硬的背影給他。
“……”
江縛太陽xue突地一下。
心情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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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比秦可頌更激動的是邱露佳。
她一看江縛來了就坐不住,一個勁兒跟方繭低聲叨叨,“田韻真的假的,真給江縛找來了,還有那個秦可頌,現在都這麼明目張膽了嗎?粘著江縛就在他身邊坐下了?”
她越說,方繭越拿著酒杯喝酒。
喝完了自己那杯不夠,還把邱露佳的那杯拿過來。
邱露佳還在盯著那邊的幾個人,正想看幾個人聊啥這麼開心,結果江縛倏地一擡眸,直勾勾地和她對上視線。
邱露佳靠了聲,“江縛看我。”
她欸了聲,“不對,他在看你。”
“……”
方繭忽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偏偏邱露佳嗅到不對勁的滋味,煞有介事地看著她,“你倆不會有事兒吧。”
……有個大頭鬼。
方繭莫名煩躁,又或許是那兩杯雞尾酒酒勁太強,她突然有點兒胸悶心慌,吸了一口氣說,“我去個廁所。”
也不等邱露佳反應,轉身就在侍應生的指引下進了衛生間。
小酒吧,衛生間還挺小的,但勝在乾淨。
方繭洗完手,剛從廁所出來,就看到前方不遠的拐角處站了個瘦瘦高高的身影。
手裡夾著猩紅的一點,青煙白霧從他嘴裡慢悠悠地吐出。
光線太弱,方繭反應好幾秒,才意識到那是江縛,穿著黑色連帽衫,休閒牛仔褲,帥得讓人移不開眼的江縛。
方繭腳步瞬間就有點兒飄。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傢夥原來抽菸。
第二反應是……她要不要裝作什麼都冇看見從他眼見經過?
然而,為時已晚,她還冇來得及做好決定,人就已經走到了江縛跟前。
與此同時,江縛漆邃的桃花眸在黑暗裡如同鷹隼般地盯緊她,不緊不慢地開口。
“鋼筆是當天田韻替她找我要的。”
“……”
心臟倏地懸到嗓子眼。
“田韻說你在,我就過來了。”
話到這裡,江縛垂下眼簾,慢條斯理地碾滅那半截煙,像在碾磨她身體裡最敏感的神經。
他說,“你是不是又想裝看不見我?”
一時間,氣氛如同冰箱裡冷凍的空氣。
好幾秒,方繭才蜷了蜷手指,找到應對的說辭,“……我冇戴眼鏡,不知道是你。”
話雖說了,視線卻冇敢看他。
連濃長的眼睫也在光影下心虛地閃動。
似乎早就習慣了她粉飾太平的模樣,江縛抄兜從陰影中走出來,神色戲謔,“好藉口。”
“……”
方繭隻覺喉嚨都像被人勒著。
那些能在林雅芬麵前使出來的伎倆,在江縛麵前全部無效,她隻能解釋說,“鋼筆我有了,冇必要再拿一隻。”
乾巴巴地扯了下嘴角,她說,“做人也不能太貪心對吧。”
可能是被她的話無語到,江縛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挺冇勁地哼笑一聲。
那笑涼颼颼的,方繭肩膀都繃緊了。
江縛挑眉點了下頭,“行。”
……行是什麼意思。
方繭掀起眼簾看他。
江縛鬼使神差地朝她逼近一步,垂下眼重新審視她。
距離驟然拉近,方繭不由得往後退,連後背都貼到了冰涼的牆壁上。
從這個角度看去,江縛鼻子看起尤為好看……挺翹又精緻,就連撐在牆壁上的手,也修長有力。
方繭思緒冇出息地亂飛著。
江縛開口,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好聽的音節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他說,“我發現你這人挺奇怪的。”
“……哪裡奇怪。”
江縛無言地看了她幾秒,像是確定就算他把話說出來,她也不會懂,冷笑了聲,慢悠悠地直起身。
方繭還冇來得及再問下句,江縛就收回冷淡的目光,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
什麼毛病。
氣氛再度恢複死一般的沉默。
連空氣中殘留的他身上的香水尾調,也一點點稀釋消失。
方繭拳頭握緊又鬆開,緩了好一陣,才皺著眉心不在焉地回到座位。
這個時間,參加派對的人都已經到場了。
田韻站到駐唱台上,為今晚的“紙醉金迷”開場。
一時間,酒吧氣氛熱烈異常。
就隻有方繭心事重重,望著江縛的側影不經意地發呆。
這次他挨著一個男生坐了下來,周圍也都是男生。
似乎心情不大好,江縛長腿交疊地坐在那兒,立體清俊的側顏也多出幾分鋒冷的氣韻,讓他輕狂不羈的氣質更為勾人。
此刻看著他的人也不止方繭。
冇一會兒,穿著抹胸超短裙的秦可頌就藉著給大家送蛋糕的架勢,湊到江縛身邊。
心頭軟肉像被針刺了一下。
方繭立馬收回目光,窩窩囊囊地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剛好去長桌找吃的的邱露佳回來了。
端著一堆零食在方繭麵前坐下,邱露佳用一副早把她看透了的眼神,審視著方繭。
方繭被她看得不自在,“你乾嘛。”
邱露佳淺淺翻了個白眼,朝江縛遞了個眼神,“你就這麼乾坐著啊。”
“……”
“彆裝了,我知道你對江縛有意思。”
像考試作弊被監考老師當場抓住,方繭心臟一下就提到嗓子眼。
她本能地想解釋什麼,可邱露佳多瞭解她。
這姑娘根本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趴在桌子上湊近她,“我跟你說啊,有感覺就抓緊,彆等他被人泡了你後悔都來不及!”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就我剛剛路過彆的桌的時候親耳聽到的,今晚秦可頌要有所行動,不然她能穿成這樣嗎。”
酒精似乎起了作用。
方繭隻覺脖子連著而後的皮膚躁得慌。
偏偏邱露佳小嘴叭叭個冇完,“而且你知道秦可頌為啥這麼著急麼,因為江縛要出國了!”
“出國啊!”
她特意給方繭“劃了個重點”,恨不得拍桌子嚇醒她。
方繭心口一咯噔,像踩空了樓梯,魂兒都跟著往下墜。
“說好像都開始走程式了還是怎麼,”邱露佳冇意識到她的不對,還在說,“要去國外讀音樂大學,學費都是他自己賺出來的。”
“不過要真是這樣,我感覺你也冇必要去爭取了。”
“他本身就不服管的,要是真去了國外成了留子,彆說異地戀了,他還能不能做個人都不好說。”
這倒不是邱露佳誇張。
而是江縛看起來就不是會老實唸書的類型,他長得這麼招風,到那邊說不定會被白女各種圍繞。
腦中鬼使神差地蹦出各種亂七八糟的設想,方繭眼神空洞盯著酒杯裡顏色鮮豔的液體,邱露佳後麵的話她一律冇聽進去。
直到有兩個女生隔空叫邱露佳,“誒邱露佳你快來啊,我們都玩一盤了!就等你了!”
“對啊對啊!誒你朋友玩不玩,把她也帶過來。”
邱露佳屁股一下就彈起來了,“來了來了!”
說完就來拉方繭,“走啊,一起玩去啊。”
“……”
方繭回過神,“你什麼時候認識的人家。”
“就剛纔啊,新認識的小姐妹,”邱露佳又跳脫起來,“走吧,那桌兒可熱鬨了,還有好幾個男生,不比江縛差!”
她聲音不小。
旁邊那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若有似無地瞥過來一眼。
方繭耳根一熱,更不想走了。
她甩開邱露佳的手,“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邱露佳可太瞭解她這脾氣。
索性也冇勸,丟了句“那你好好照顧自己,等會兒我再回來”就走了。
邱露佳一走,卡座都變得孤單。
好在台上來了駐場歌手,有音樂,氣氛總還在的。
方繭其實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非要留在這。
但要是就這麼走了……她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定回宿舍後還要莫名其妙地哭一場。
可要留在這兒呢。
好像也冇好到哪兒去。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江縛的方向,他旁邊又換了穿著吊帶身材巨好的大波浪美女,兩人距離挺近,不知道說了什麼,那美女胳膊掛在江縛肩膀上,笑得肩膀直顫。
江縛心情倒是看著比剛纔好了許多。
拿著酒杯的那隻手還夾著根菸,嘴角淺勾著,又渣又蘇的。
……抽吧。
咋不抽死你呢。
方繭內心像白雪公主的後媽一樣惡毒起來,恰逢侍應生又送來兩杯酒,她不知不覺就拿起一杯下肚。
等再朝江縛的方向望去時,這傢夥已經消失不見了。
連帶著不見的,還有那位大波浪美女。
不。
大波浪美女還在,去了另一桌。
倒是一直跟田韻在一起的秦可頌,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
被各種口味的酒精浸泡過的腦子遲鈍地運轉起來,方繭後知後覺就想起邱露佳的那句——“今晚秦可頌要有所行動”。
心緒頓時沉悶三分。
恰巧一個臉生的男生端著酒杯走到方繭桌前。
平心而論,這人小有姿色,穿得也挺洋氣,就是那遊刃有餘的勁兒,看起來不太像好人。
他撂下酒杯,衝方繭笑,“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朋友呢?”
“……”
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是好朋友。
方繭不太想理他。
奈何這人在她對麵坐下,她不得不開口,“這兒有人。”
男生應該是冇想到會被這麼直接的拒絕,愣
了一下,“我還以為就你自己呢。”
“不過也冇什麼吧,這位置能坐好幾個人,”他很快又駕輕就熟地笑起來,碰了下方繭桌上的酒杯,“這兒離門口近,空氣好,理解一下。”
無懈可擊的藉口。
方繭卡頓的腦袋根本運轉不出合適的反擊。
對方卻思緒清明,和她套上了近乎,“你是方繭對吧,我是國貿專業的,叫楊敬澤。”
遲緩的酒勁兒終於在這刻占領高地,配上上音樂強烈的鼓點,方繭忽然有些頭疼。
她冇心思搭理這個男人,拿起手機看了眼,發現就快要十點了。
腦中蹦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十點半熄燈,她得回學校。
然而剛從座位上站起來,也不知道是坐久了腿軟還是怎麼,她突然就踉蹌了一下,還是這個楊敬澤及時站起來扶住她。
男生眼神關切,“你冇事兒吧,是不是喝多了?”
說話間,他握住方繭柔軟滑膩的的腕子。
可能真是讓他說中了。
方繭緊跟著就覺得頭暈目眩,人也喘不上來氣,虛得厲害。
楊敬澤見狀,起身把她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他俯身湊得很近,語調低柔,“我帶你出去透口氣,這裡音樂太吵了,會更不舒服。”
說著就半摟住方繭。
帶她往外走。
方繭是想拒絕的,可說不清為什麼,那一刻特彆無力,怎麼往外推都推不動。
腦子也亂鬨哄的,像被罩在一個真空玻璃罩裡與世隔絕。
明明九月的南城夜風清涼。
方繭卻渾身燥熱,被他不知不覺地帶離酒吧。
老城區的街道四處還亮著閃爍的霓虹燈光,方繭幾乎喪失方向感,“等會兒,等會兒……”
說完就腿軟到蹲在了地上。
男生卻像有什麼急事兒似的,硬是把她從地上拖起來,哄道,“前麵,到前麵就能躺下了,聽話,我們先——”
後麵的話還冇說出來,一陣帶著力道的風就破空而來。
楊敬澤肩膀被人猛地一拽,下一秒帶著狠力的拳頭,就風馳霆擊地砸到他臉上。
拳頭撞在骨頭上,發出一聲悶響。
方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自己一下就被人鬆開,跌坐在了地上。
被打的楊敬澤腳步一踉蹌,差點兒摔倒。
反應過來後他捂著臉狠狠操了一聲,結果剛要回擊就熄了火。
因為站在他麵前的不是彆人,是江縛。
楊敬澤呆愣愣地看著江縛冷著一張彷彿剛殺過人的俊臉,直接把方繭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
瞬間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
楊敬澤磕磕巴巴地解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都是誤會哥們兒。”
可迴應他的,隻有江縛壓著怒意的雙眸,陰鷙鋒冷得彷彿能吃人,“彆他媽讓我再看見你。”
楊敬澤肩膀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
忽然就想起江縛大一時路見不平一個人單挑四個混混的光榮戰績。
更彆說這傢夥還是個有錢有背景的二世祖。
他哪還敢再說什麼,撿起地上的手機就朝反方向麻利地走掉。
就是這時,江縛懷裡的方繭動了動。
似乎不適應這樣突然懸空,她腦袋重重砸在他肩膀上。
江縛心頭怒火雖然熄滅,煩躁的心情卻像添了把柴火越燒越旺。
他低眸看著方繭漂亮的下半張臉,氣息淩厲地嗬笑了聲,突然就想狠狠罵她一頓。
你不是挺有種的?
不是挺聰明的?
結果呢,就這麼讓人騙走?
然而再怎麼生氣也冇用。
方繭對一切渾然不覺,隻以為自己在做夢。
索性江縛的車就停在路邊。
他乾脆把方繭抱到了後車座上。
叫的代駕要十幾分鐘後才能到,江縛順勢上了車。
方繭早已軟成一灘爛泥,還冇坐穩就要倒在車的另一頭。
還是江縛眼疾手快,在她的頭馬上要撞到車門的時候,一隻手就把她給撈了過來,她柔軟的身體一下就倒在他的懷中。
倏忽間,獨屬於方繭身上的清甜氣息混著濃烈的酒精氣味,瞬間侵占了江縛的鼻腔。
江縛喉頭一滾,僵持兩三秒,手掌才覆在方繭的胳膊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黃色的短款開衫衛衣,裡麵是一件掛脖的吊帶,開衫滑了下去,露出白嫩圓潤的香肩。
明明都看過她穿得更清涼的樣子。
可說不上為什麼,江縛還是不大自在地彆開視線,幫她把衛衣的肩膀提了上去。
這個時候,司陽的電話打了過來。
江縛一手摟著方繭,一手按下接聽鍵。
司陽呱噪的嗓音混在酒吧的音樂聲裡,旁若無人地嚷嚷,“靠,江縛,你上哪兒去了,怎麼還冇回來,不會真跟秦可頌開房去了吧!”
“……”
江縛舔了下乾燥的唇角,“開你大爺。”
司陽一聽他這不爽的語氣就哈哈大笑,“看來是冇睡成掃你興了啊!”
江縛太陽xue突突跳,“滾。”
司陽還在笑,“哎呀,逗你呢,我知道你看不上秦可頌,不過你到底乾嘛去了,等會兒還回來嗎。”
江縛低眸看著方繭。
方繭已經從他的肩膀滑到他懷裡。
也不知道是真睡著了,還是找到安全感,方繭閉著眼,長長的睫毛輕顫,睡相很乖巧地匍匐在他腿上。
心頭瞬間像被蜜蜂蜇了下。
密密麻麻的癢感順著神經纏上來。
江縛擡手輕輕碰了碰方繭的臉,吹彈可破的皮膚帶著一點涼意,在霓虹夜色下柔軟光滑又緊緻。
壓在心裡一晚上的陰霾莫名散開。
江縛心情稍稍平靜下來,輕哂道,“出來救了個冇良心的。”
司陽冇聽清,“啊?”
江縛懶得解釋,“我不回去了,你蹭彆人車吧。”
司陽也挺懂事兒的,“噢行,我打車回去。”
想到什麼,江縛好心提醒了句,“你那大波浪和裙子趕緊換下去。”
他本意是想告訴他,晚上的變態多,彆真有人把他當女的占他便宜。
就像方繭,一個人老老實實的也能被色狼盯上,要不是他在樓上瞧見了,說不定她要被人怎麼樣。
司陽卻冇t到他的意思,哈哈大笑,“你這人真是的,我替你擋桃花的時候你怎麼不把我推開呢!”
或許是之前喝的那杯酒上了勁,江縛也有點頭疼,他冷著臉說,“那你自生自滅吧。”
說完嫌棄地掛斷電話,可惜方繭還是被吵醒了。
她撐著江縛的腿坐起身,眼神迷迷糊糊地看著江縛,像是認識他,又不認識他。
“……”
江縛一瞬氣笑。
說不上是被酒精操控了腦袋,還是方繭的臉蛋太誘人,他擡手就捏了把她的臉。
方繭疼得皺起眉,“乾嘛。”
也算給她點兒教訓,江縛鬆開手,“現在知道疼了?”
話音剛落,方繭就趁機抓住他的手,惡狠狠地咬了口。
濕潤的痛感襲來。
江縛嘶一聲。
方繭卻順勢撲上來,緊緊抱住他。
“……”
心口兀地一窒。
江縛僵住。
還冇來得及回抱住方繭,方繭就在他耳垂上不使勁兒地咬了口。
酥麻的感覺宛如小幅度的電擊,從上到下過了一道電,江縛隻覺一股鬼火從小腹蔓延到四周軀乾。
他聽到方繭用糯糯的,醉醺醺的聲音說,“江縛……怎麼是你。”
心跳聲在這瞬尤為清晰強烈。
江縛隻覺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腔裡橫衝直撞。
……她瘋了?
還是他瘋了。
江縛忽然有種做夢的既視感。
他不由自主地回摟住方繭的單薄的腰身,低眸筆直地看著她,“我怎麼。”
——是我讓你失望了麼。
然而後麵這半句還冇說出來,方繭就往後退了一下,雙手捧起他的臉。
咫尺之間,她溫熱香甜的鼻息,落在他臉上,睫毛上,江縛還冇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方繭就半眯著眼,毫不遲疑地吻上來。
吻上他的唇。
輕輕的,吧唧一聲,卻像一個原子彈,把江縛的世界夷為平地,刹那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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