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樹影狂奔 第5章 夜宴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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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皇城深處的燈火被幽藍燭焰吞噬,四周靜得幾乎能聽見風吹過瓦簷的低語。謝瑾瑜站在昭陽殿外的迴廊下,指間摩挲著一枚烏木製成的印玦,眼神淩厲如鷹。他今日受命為夜宴執筆侍史,本是例行的職事,卻在無意中窺見了一場無法預見的風暴。
昭陽殿的夜宴為慶祝太子壽辰,表麵上歌舞昇平,實則暗流湧動。皇後鳳儀端莊,太子笑意溫和,朝中各派權貴悉數到場,舊黨新貴交錯席間,連素來低調的禮部侍郎也攜子赴宴。謝瑾瑜穿行於席間,低眉順眼,唯有心頭波瀾未平。方纔,他在籌備宴席時於偏殿角落髮現了一縷微不可察的異香,夾雜著檀香與蘭花之氣,似乎與禁錄中的某樁舊案有關。
宴樂漸起,絲竹聲穿過簷廊,與夜色交融。他藉故為太子添酒,悄悄在席側觀察。太子對皇後的幾次舉杯總是微妙迴避,眼底一抹憂色浮現。謝瑾瑜心頭一緊,他想起禁錄中記載的“蘭香之宴”——那是先帝年間的一樁秘案,一位宮嬪在夜宴上以蘭香為引,毒發身亡,牽扯出皇權繼嗣的血色紛爭。難道今日的蘭香,是一場精心佈置的重演?
他不動聲色,順著記憶中的禁錄描述,尋到案幾之下的繡錦帕。帕上印有一隻展翅白鶴,鶴喙處沾染著淡青色的粉末。他指腹輕撫,粉末略帶苦澀,似是傳說中“夜闕散”——隻在宮中暗流交易中現身的迷藥,能使人失神昏沉,卻無明顯傷痕。謝瑾瑜收好錦帕,心中愈發警覺。
夜宴漸入**,席間眾人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下,暗語卻在流轉。禮部侍郎之子忽然臉色慘白,晃然站起,似要言語,卻突然口吐白沫,軟倒在地。殿中瞬時嘩然。太醫奔赴搶救,皇後神色未變,隻淡淡吩咐:“定是水土不服,勿要驚擾壽宴。”太子臉色一變,目光冷冷掃過侍從。
謝瑾瑜靜立一隅,目睹這一切,腦海中禁錄篇章與眼前局勢交錯。他意識到這並非偶然,而是一枚棋子落定後的牽連。太子與皇後雖表麵和睦,實則暗中角力;舊黨身影在宴席邊緣遊走,似在等待一個信號。
他悄悄離席,藉口查驗宴器,穿過偏殿廊道,來到禦膳房。此處煙火未熄,廚娘們低聲交談,見他進來,紛紛行禮。他走到一口銅鼎前,翻看熬煮過的湯藥殘渣。果然,在細密的藥渣間,他發現了一葉細碎蘭花瓣,正是“夜闕散”所需的藥引。他將之揣入袖中,正欲離開,一道黑影忽然掠過後窗,轉瞬即逝。
謝瑾瑜心頭一凜,疾步追出,黑影穿梭於廊下,步法極快。他緊隨其後,穿過曲折的迴廊,來到一處廢棄的藏書閣。月光從殘破的窗欞灑下,黑影停在一架古籍前,似在尋找什麼。謝瑾瑜屏息凝神,緩緩靠近,黑影忽然轉身,一柄短刃直指他的咽喉。
“誰?”黑影低聲喝問,聲音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女音。
謝瑾瑜不慌不忙,低聲道:“侍史謝瑾瑜,無意冒犯,隻是追查夜宴之變。”對方微微一愣,半晌緩緩收刀,卻未放鬆警惕。
“你既知夜宴有變,便該明白你已身陷局中。”她冷聲道,月光下露出半張麵容,竟是太子側妃蘇氏的貼身侍女秦婉。
“你我皆身不由已,今日之事,究竟為何?”謝瑾瑜壓低聲音,目光灼灼。
秦婉遲疑片刻,低聲道:“太子欲借夜宴之事震懾舊黨,皇後卻另有圖謀。‘夜闕散’本為迷藥,隻為令某人失態,藉機栽贓。然今日變故,已超出原本設想。”她咬唇,眼中閃過一絲惶惑。
謝瑾瑜心頭一沉。禁錄有雲:“禍起蘭香,終結於一紙舊書。”他目光落在秦婉手中那冊古書,書脊赫然寫著《宗人府密錄》。難道,這纔是真正的目標?
“你拿的是什麼?”他問。
秦婉下意識將書藏於身後,卻最終鬆手遞來。謝瑾瑜翻開書頁,隻見其中夾著一枚殘舊的信箋,字跡潦草:“三代血脈,雁過留痕。夜宴之後,真相自現。”他心頭劇震,這信箋與禁錄中的失落篇章如出一轍,乃是父親謝懷遠失蹤前最後一封密信。
正欲細看,殿外忽傳來急促腳步聲,宮人高聲傳喚:“侍史謝瑾瑜可在?殿下有請!”秦婉眼神一緊,低聲道:“此書你先藏好,自行決斷。”說罷,身形一閃,隱入黑暗。
謝瑾瑜匆匆將信箋與古書藏入袖中,調整衣冠,步出藏書閣。夜風中,他心跳如擂鼓。回到正殿,太子已坐回首席,臉色凝重。皇後則微笑不語,目光似劍,直刺人心。
“謝侍史,今晚之事,你可有異見?”太子淡然問道,言語間卻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謝瑾瑜低頭,斟酌片刻,道:“宴席間確有異香,恐有宵小混入,請殿下明察。”
太子微微頷首,目光示意他稍後留下。夜宴在一片未明的低語中草草收場,賓客陸續散去,隻有謝瑾瑜、太子與數名心腹留於殿中。
“謝瑾瑜,朕知你手中有禁錄,也知你父謝懷遠失蹤之謎。你可願與朕共破此局?”太子低聲道,語氣中帶著久違的真誠與急切。
謝瑾瑜心頭大震。他本以為自已隻是旁觀者,卻不知早已入局。太子與皇後、舊黨之間的角力,已然將他推向風口浪尖。
他緩緩抬頭,月光灑在臉上,眼中燃起久違的光芒。他知道,今晚的發現,已經改變了所有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三代血脈的隱秘、迷藥夜宴的背後、父親的失蹤真相……所有謎團的脈絡在他腦海中愈發清晰。
“臣,願竭力一試。”謝瑾瑜鄭重應道。
夜色漸深,燭火搖曳,謝瑾瑜的身影在昭陽殿的牆壁上拉得很長,彷彿一座橫跨在真相與謊言之間的紙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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