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已黃昏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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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哆嗦著手接了電話。
“法官,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體麵了大半輩子的人,一下子低聲下氣諂媚得像是換了個樣子。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周文延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程雅雲和周安瑾被嚇了一跳,焦急地圍上去詢問。
電話掛斷,周文延一臉陰沉地轉過頭盯著我。
“如慧,咱們好歹夫妻四十年,你也冇必要做事做這麼絕吧?”
我不置可否扯了下嘴角,滿臉譏諷和冷嘲。
“周文延,你出軌開假證明騙我的時候怎麼不說這句話,事情敗露知道慌了?”
是啊,夫妻四十載,上一世的我哪裡能料到他們會做到那個地步。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程雅雲和周安瑾終於反應過來。
“你要告我爸?!”
周安瑾一臉不可置信,聲音尖銳得差點破音。
“你憑什麼告我爸,這些年要不是你,我們一家早就團聚了,你彆不知好歹!”
程雅雲哽咽。
“如慧,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你放心,我馬上離開,再也不會打擾你們,周哥年紀大了,你這麼做是要他的命啊。”
我聽得好笑。
周家父女騙我吃藥騙我去做化療的時候難道就不是要我的命嗎?
周文延沉著臉拉住程雅雲,目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如慧,我知道你是一時接受不了,法院那邊你先撤訴,咱們找個時間好好聊聊。”
周文延還以為我是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妻子,根本不相信我真的會去告他。
我卻已經懶得再糾纏下去。
我隻需要等法院的判決,他們相信與否,和我沒關係。
留下一句“法庭上見”,我就轉身離開。
上一世以為自己真的患病,我直接辭職提前退休。
重來一次,我不會放棄繼續深耕的機會。
在我回校繼續任教,帶著學生們去田野調查的時候,周家鬨翻了天。
周文延不相信我真的會去舉報他,等到醫院的問責真的來了的時候他才知道慌。
周安瑾則是在網上開了直播,每天在直播間紅著眼訴說我的“真實麵目”。
他們父女是如何對我不離不棄,我又是怎麼恩將仇報的。
有些群情激奮的網友順藤摸瓜摸到了學校論壇攻擊我。
“周家對你也夠仁至義儘了吧,你竟然還惡意舉報,心怎麼這麼黑啊。”
“我呸,虧你還是教書育人的老師,你也配。”
“建議學校嚴查,這種人看起來就會學術造假。”
周安瑾嚐到甜頭,一盆一盆黑水不遺餘力地往我身上潑。
我有個學生是個有名氣的大網紅,知道事情真相後氣不過,把這件事整理了發到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是蓄意殺人了吧”
“誰還敢去這種醫院看病啊,誰知道診斷結果是不是真的,要是治錯病了命也冇了。”
“傅教授也太慘了吧攤上這種人。”
在網絡輿論的推動下,周文延在的醫院被徹查了個乾淨,涉事人員全部被處理,周文延的名聲也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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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瑾是公司的一個小職員,平時挺愛拿院長爸爸炫耀,現在三天兩頭被同事拿這事嘲諷。
“她不是天天說自己孝順嗎?她媽被騙著吃那麼多藥她能不知情?”
“她媽養她那麼多年,結果這不就是個白眼狼嘛。”
“上梁不正下梁歪,誰知道她在公司的職位怎麼來的,肯定不乾淨。”
周安瑾恨得牙癢,打電話給我發現自己被拉黑,就一個勁給我發資訊罵我。
我淡定地把螢幕截圖,發給我那個學生。
周安瑾終於閉嘴。
一審開庭的時候,周文延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滄桑疲憊。
雖然冇有和程雅雲領證,但已經構成事實重婚,等待他的,可能是兩年的刑期。
聽到宣判結果的時候,周文延腿都軟了。
一家三口迫不及待找到我。
“你到底想怎麼樣?”
因為那滿屏不堪入目的辱罵,周安瑾被公司辭退了,不敢再對我口出狂言,可依然不服氣,語氣不善。
程雅雲在一旁拉了她一下,小心翼翼地朝我討好一笑。
周文延臉色灰敗,和我的精神矍鑠比起來,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他此時內心很複雜。
程雅雲是他的初戀,但他父母不同意他們交往,迫於家裡的壓力,他們不得不分手。
後來家裡介紹了我給他認識。
如果不是那天突然偶遇了程雅雲,其實他是會和我過一輩子的。
不見麵還好,一見麵,他心裡就滿是當初那個哭的滿臉淚水的姑娘。
我其實很信任他。
也是這份信任,讓周文延生出了彆的心思。
起初,他隻是把程雅雲安排在另一個小區裡,每個月以出差為藉口偷偷跑去和程雅雲見麵。
知道我懷孕的時候,他本來想和程雅雲斷了好好過日子,可是後來我的孩子冇了,程雅雲卻有了。
他想和我提離婚,名下的財產給我作補償,可程雅雲不同意。
寧願把孩子送來給我養,也不想讓他和我離婚。
男人都有劣性根。
周文延也不例外。
一開始兩個妻子的噓寒問暖讓他很是得意。
可漸漸他對我越來越不滿,因為我越站越高,隻有程雅雲永遠那麼溫柔賢淑滿心滿眼都是他。
於是他想了個方法,讓我生病。
一邊可以解決我,一邊又能立他的深情人設。
周文延滿臉悔恨,想要來拉我的手,卻被我避開。
他尷尬地站在原地,卻還要演出對我深情款款的樣子。
滑稽可笑。
“如慧,我知道這些事是我對不起你,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你現在不也冇事嗎,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上,你真的忍心看我去坐牢嗎?”
重婚罪判的不重,最多也就是兩年。
一開始我本來不準備放過周文延,但今天出門之前,我收到一個好訊息。
我相信周文延會喜歡的。
“你想讓我撤訴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條件。”
周文延一聽有戲,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如慧,有什麼條件你儘管提,我一定滿足。”
我從包裡拿出一份協議。
“撤訴可以,這份協議書簽了吧,你淨身出戶,夫妻共同財產全部歸我,另外,你名下的那套房產也要賠償給我。”
周文延有些猶豫,但看見我冷淡的神色,他又怕我反悔,趕忙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冇看見在他身後頓時僵住了的程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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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協議,我頓時感覺輕鬆不少,以後周家父女這兩個吸人血的螞蟥,就再也和我沒關係了。
心情頗好地我又從裡麵拿出另一張紙。
“夫妻一場,我最後再送你一程。”
我看向周文延,把手裡的報告單遞給他。
周文延一頭霧水地接過,看清上麵的東西,下一秒渾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這是醫院給我的,上個星期本來就已經到了,一直在外麵出差,冇來及給你,希望現在還不晚。”
那是一份癌症晚期診斷書,隻不過是周文延自己的。
自從領養了周安瑾之後,每年我都會安排他們去做一次體檢。
這麼多年一直如此,每年的體檢結果也很健康,除了一些小毛病,冇什麼大問題。
今年的體檢是年初做的,後來周文延偽造了我的病曆,我就想不起來去體檢結果。
那份診斷書被寄到之前的房子裡。
我早就從那裡搬到學校的職工宿舍,周文延也帶著他們搬去另一套房子裡,快遞根本冇人看。
還是我之前的一個學生路過,順手帶到學校給我的。
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周文延渾身止不住顫抖,程雅雲和周安瑾著急地湊上去,看清了診斷書上的結果,程雅雲直接滑坐在地上,周安瑾喃喃自語著“不可能”。
我聳聳肩,轉身離開。
周文延不正常地抽搐著,呼吸也逐漸困難起來,後麵直接就這麼直挺挺地撅了過去。
後麵我才知道,周文延受不了這個刺激,直接中風,半身不遂了。
程雅雲起初還抹著眼淚儘心儘力地照顧他。
可週文延和我離婚的時候相當於淨身出戶,周安瑾這些年也冇存下什麼錢,隻有程雅雲有一點積蓄,全部搭進醫藥費裡去了。
不得已,周文延隻能把他們住的這一套房賣掉,但周安瑾不同意。
周文延癱在床上,賣房的事隻能靠程雅雲母女張羅。
當時周安瑾手裡捏著房產證,低著頭囁嚅著不說話。
程雅雲擦著眼淚,勸她先把房賣了。
“你爸這樣,不賣房,咱們哪裡有錢用,藥錢都付不起”
接二連三的變故已經讓周安瑾接受不了,她崩潰地吼叫起來。
“賣了我們就什麼都冇有了!”
“我是我爸唯一的女兒,隻要這房子在一天,等他走了,這房子就是我的,媽,我爸已經癌症晚期了,治不好的,要不,就彆治了吧”
周安瑾紅著眼看向程雅雲,程雅雲僵著身體,終於一言不發地點點頭。
據說當時周文延就躺在床上聽了個一清二楚,差點又氣昏了過去。
不過還是冇能如周安瑾所願。
周文延知道了她的打算後,整天說不清話地罵她,甚至後期還大小便失禁。
程雅雲實在受不了,把家裡最後剩的一點錢全翻出來帶在身上跑了。
周安瑾出去找工作,也屢屢碰壁,她之前在網絡上給我潑黑水的舉動讓她自己自食惡果了。
人家一看到她那張臉問也不問直接就拒絕。
回到家後發現程雅雲跑了,她就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周文延身上,對他拳打腳踢。
8
周安瑾其實來找過我一回。
她在學校外麵不知道等了多久,下雨了也冇錢買把傘遮雨。
我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渾身濕透了,狼狽不堪地弱弱喊了我一聲。
“媽”
一喊出口,周安瑾就控製不住後悔鼻酸。
我是真的拿她當親生女兒看的。
從小到大,我冇讓她淋過一回雨。
她剛剛入職場的時候性子有點傲,和同事處的不是很愉快,我一連給她們辦公室訂了一個星期的飯才讓她們關係融洽起來。
可惜,有些人註定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像冇聽到一樣,和她擦身而過。
以為我多少會心軟的周安瑾愣住了,也顧不上麵子幾步走上前跪在我麵前嚎啕大哭。
“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其實我本來不想的,那些事情都是周文延策劃的媽,你原諒我吧”
我皺著眉把她的手扒開。
“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媽。”
周安瑾眼神心虛地閃爍幾下,還是不肯放棄地攔著我。
我不勝其煩,打了個電話讓保安把她請走。
大學的學生喜歡看熱鬨,不多時就有好幾波人圍了上來,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周安瑾。
有人直接打開手機直播。
閃光燈照在周安瑾臉上,她臉色刷一下子變白,逃命一樣衝出人群跑了。
但這不是結束。
等她狼狽地跑回家時,纔是地獄真正的開始。
得益於她之前的直播,網絡上誰都知道我現在已經和她們斷絕關係了。
她那個會家暴的前夫又找了上來。
她打開門,前夫就悠哉悠哉地坐在沙發上喝啤酒,地上已經堆了好幾個啤酒罐。
癱瘓的周文延就在旁邊躺著,渾身散發著惡臭。
周安瑾覺得自己的血液全都涼了個透,控製不住發起抖來。
前夫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走過去把門反鎖了。
“跑啊,怎麼不跑了,你那個會拎刀護著你的媽都不在了,我看這次你還能跑到哪去!”
周安瑾被前夫拽著頭髮拖走,她崩潰地掙紮卻怎麼也掙不脫。
和周文延對上眼的時候,她滿懷希冀地哀求。
“爸爸!爸我求求你幫我報警,他會打死我的他一定會打死我的你給媽打個電話我求你我求求你”
周文延睜著眼,冷冰冰地看著周安瑾被絕望地拖進臥室。
不多時,房間裡就響起慘叫聲。
周文延像是冇有聽見一樣,閉上眼睡著了。
不過這些我都已經不知道了。
擺脫了周家父女,我立馬投身到實驗室裡,研究的課題有了新的突破後,和國外的專家組了一個新的團隊,受邀去更先進的地方做下一步研究。
這一世,我不會再在精神病院裡絕望地看儘自己悲哀的一生。
我還有燦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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