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小精靈】秋正語 番外[秋瑾視角][修]
番外[秋瑾視角][修]
記憶如同深秋的林間薄霧,有些部分已然模糊,但有些畫麵,卻如同被烙印在靈魂深處,清晰得彷彿就發生在昨日。
秋瑾永遠記得那個午後,那個他生命軌跡被徹底改變的秋日。暖金色的陽光穿透層層疊疊、色彩斑斕的樹葉,在他金黃色的毛發上跳躍,帶來一種浸入骨髓的溫暖與慵懶。就是在那片融融暖意中,他發現了那個被遺棄在冰冷樹叢裡的小小生命——一個人類幼崽。
那是秋瑾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人類,甚至可以說是他真正“認識”人類的開端。在此之前,“人類”這個詞,僅僅來源於母親帶著告誡意味的描述,以及老呆呆王那些充滿懷念與溫情的碎片化故事。而眼前這個嬰孩,如此弱小,蜷縮在單薄的繈褓裡,凍得臉色發紫,呼吸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他脆弱得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裂,與森林裡那些哪怕是最弱小的精靈幼崽相比,都顯得不堪一擊。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弱小的生命,在感知到他的靠近時,竟用儘力氣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個純粹到極致、毫無保留的信任笑容。那個笑容,像一道陽光,瞬間穿透了所有種族的隔閡與理性的防備,直直地撞入了秋瑾那時還充滿少年意氣的心。弱小,卻又無比溫暖——這便是秋瑾對“人類”最初,也最深刻的烙印。
一種混合著憐憫、好奇與強烈保護欲的情感,在他心中洶湧。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那個冰冷的繈褓攏入自己懷中,試圖用體溫去溫暖這個被世界遺棄的小生命。回到家後,他不顧母親的擔憂,用儘了屬於少年捷拉奧拉的所有方式——軟磨硬泡,信誓旦旦地保證,甚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最終說服了母親,同意收留這個人類幼崽。
他給他起名“秋語”,寓意他能聽懂秋天的語言,能感受到他們想要訴說的所有溫暖。他一遍遍地跑去打擾老呆呆王,不厭其煩地學習所有關於人類幼崽的知識,從喂養到護理,事無巨細。那時,年輕的捷拉奧拉在心中立下了無比鄭重的誓言:他要永遠守護懷裡的這個孩子,做阿語永遠的守護神,為他遮風擋雨,讓他永遠擁有如那個秋日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因為秋語的存在,秋瑾對“人類”這個族群,天然地抱有著極大的好感。他天真地認為,能誕生出像阿語這樣溫暖生命的種族,本質上應該是善良的。這份不設防的善意,如同一扇未曾上鎖的門,卻未曾想,會因此引狼入室,最終招致了毀滅性的災難。
第二次正式見到人類,是在收養秋語四年後的一個午後。那時秋語正跟在母親玩耍,秋瑾難得獨自在森林外圍遊蕩。然後,他看到了那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類,以及他身邊那隻看起來萎靡不振的勇吉拉。濃重的血腥味和疲憊的氣息撲麵而來,大貓敏銳的嗅覺立刻判斷出,這一人一精靈都受了不輕的傷。
秋瑾本能地保持著警惕,隱藏在樹叢後觀察。他記得母親的警告,不要輕易接近陌生人類。然而,當他看到那個人類因傷勢過重而昏迷倒地,那隻勇吉拉發出無助而哀慼的鳴叫,用念力試圖喚醒訓練家卻無濟於事時,秋瑾那顆因為秋語而變得格外柔軟的心,再次動搖了。
他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與阿語同族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猶豫再三,他還是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勇吉拉被突然出現的他嚇了一跳,擺出了防禦姿態。秋瑾低吼著,用肢體語言表示自己沒有惡意,隻是想幫忙。
他本想找些普通的療傷草藥或樹果,可那片區域偏偏貧瘠得很。目光落在昏迷人類蒼白的臉上,秋瑾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凍得發紫的嬰兒。他咬了咬牙,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小行囊裡,取出了那份無比珍貴的藥物——那是用多種草藥和樹果搗成藥泥後,摻雜了微量“神聖之灰”製成的特殊藥膏。
“神聖之灰”,鳳王的恩賜,蘊含著不可思議的生命力量,甚至傳聞有起死回生之效。這份灰燼,是他的母親當年因緣際會幫助了鳳王一個小忙而獲得的謝禮,因為量太少,才混入藥泥中以增強效用。這藥泥是他們一家保命的底牌,用一點就少一點,極其珍貴。
看著手中那團散發著微弱神聖氣息的藥膏,秋瑾確實肉疼。但看著地上氣息越來越微弱的人類,他還是俯下身,小心地將藥膏喂給了對方,並示意勇吉拉照顧好他的訓練家。做完這一切,他不再停留,轉身迅速消失在林中,彷彿隻是鳳王派來施以援手的過客。
他以為這隻是一次偶然的、遵循本心的善舉,如同幫助一隻受傷的**或者落水的伊布。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救下的,是一條徹頭徹尾、恩將仇報的毒蛇。
那個獵人蘇醒後,從勇吉拉那裡得知了事情的經過。感受著體內迅速癒合的傷勢和那股磅礴的生機力量,獵人的直覺告訴他,那絕非普通的藥物所能達到的效果。
“複活草?不……這種力量……是神聖之灰!”獵人眼中爆發出駭人的貪婪光芒。能夠接觸到鳳王力量的存在,無論是精靈本身還是其所擁有的寶物,在黑市上都意味著天文數字般的財富。
貪婪的火焰一旦點燃,便再難熄滅。獵人和他的勇吉拉開始有目的地在森林中遊蕩,利用花言巧語和一些小恩小惠,從那些善良單純的精靈口中套取資訊。森林的居民們大多心思純淨,如何是這老奸巨猾獵人的對手?很快,關於“捷拉奧拉母子”、“對人類友善”、“收養人類幼崽”、“曾幫助鳳王並獲得神聖之灰”的資訊,便被拚湊了出來。
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在暗處悄然醞釀了近一年。獵人摸清了他們的活動規律,巢xue位置,甚至母親的實力層次。他精心準備了數隻實力強悍、專門針對電係精靈的夥伴,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機會。
當獵人偽裝成重傷未愈、再次求助的樣子出現在巢xue附近時,一切都已經遲了。
暴起發難!精心準備的圍攻!屬性克製的壓製!
一切發生得太快。母親拚死抵抗,卻在對方有備而來的圍攻下身受重傷。鮮血染紅了金色的毛發,也染紅了秋瑾的雙眼。他眼睜睜看著母親在絕望中發出讓他們快逃的嘶吼,自己卻因為要護著毫無反抗之力的秋語,連拚死一搏的機會都沒有。
逃亡,追殺,被逼跳下懸崖……那段記憶是混亂而血腥的,充滿了母親最後的怒吼、秋語驚恐的無聲眼神、背後窮追不捨的攻擊,以及墜入冰冷河水時那刺骨的寒意和窒息感。
當秋瑾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死死護著懷裡因為高燒而昏迷的秋語,在河灘邊被大木博士發現時,是他對“人類”這一整個種族憎恨與防備的繁體。他蜷縮著,齜著牙,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試圖用自己同樣重傷的身軀擋住所有試圖靠近的人類。他的世界幾乎崩塌,母親因他引來的惡徒而慘死,家園被毀,弟弟生命垂危……這一切,都源於他那次愚蠢的、多餘的善意!
“都是我的錯……”這個念頭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腦海中瘋狂回蕩。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救了那個人類,如果不是他輕易相信人類,如果不是他不夠強大……母親就不會死!
直到大木博士急切地喊道:“你懷裡的孩子需要立刻治療!他撐不了多久了!”這句話像一根針,刺破了他被仇恨和絕望充斥的壁壘。他低頭,看著秋語燒得通紅的小臉,那微弱的呼吸牽動著他僅存的理智。
他勉強允許了人類對秋語的救治,但自始至終都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目光死死盯著每一個靠近的人,彷彿一尊隨時會暴起傷人的守護石像。直到秋語的呼吸變得平穩,臉色恢複正常,沉沉睡去,秋瑾纔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他強撐著最後的精神,示意大木博士到病房外,通過博士的精靈作為翻譯,進行了那次艱難而破碎的交流。
他不想回憶細節,隻是反複強調著“人類殺了母親”、“阿語是被遺棄的”。巨大的悲痛和自責,讓他幾乎無法組織完整的語言。
最終,他們留在了這個小鎮。秋瑾知道,秋語是人類,不可能永遠生活在精靈的世界。與其在未來麵對未知的人類,不如暫時托庇於這個看起來善意且權威的博士名下。
安定,意味著複仇的開始。變強,複仇,幾乎成了支撐秋瑾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像瘋了一樣投入訓練,不斷地挑戰強大的野生精靈,不斷地壓榨自己的極限,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他的實力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下飛速增長,但眼底的光芒卻日漸黯淡,被一層深沉的死寂所覆蓋。
他依然守護著秋語,那是他誓言的一部分,也是他生命中僅存的溫暖。但當他逐漸瞭解人類訓練家與精靈的關係後,一種更深的絕望悄然蔓延——阿語未來會有很多精靈夥伴,紗葉已經展現出了強大的潛力。總有一天,阿語會不再需要他的守護了吧?
到那時,自己又將歸於何處?
未來的圖景在他心中早已勾勒清晰:變強,找到那個獵人,複仇,哪怕同歸於儘。之後呢?如果阿語還需要他,他會像影子一樣默默守護。如果阿語不再需要……那就回到那片承載著快樂與噩夢的森林,在母親長眠之地,徹底回歸她的懷抱。
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他會在寂靜中,向著記憶中的母親無聲地懺悔:
——媽媽,等到手刃仇敵、償還罪孽的那一天,你是否願意原諒這個引狼入室、害你殞命的愚蠢兒子?
同時,他也會對著秋語安睡的側影,在心中許下充滿歉意的承諾:
——阿語,對不起。哥哥或許無法兌現永遠陪伴的誓言了。但是,在你真正長大、不再需要我之前,我會用儘一切,守護你平安。紗葉那個丫頭,還有你未來會遇到的夥伴們,他們一定會代替我,繼續照亮你前行的路吧……請原諒哥哥的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