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 FGO]不列顛拯救計劃 【?】懺悔
【?】懺悔
奉亞瑟王的任命「成為王姊的騎士」的崔斯坦,毫不意外地受到同僚及摯友──貝狄威爾的關切。
他沒有全盤托出自己和摩根殿下的對話。
「雖然我隻遠遠瞧見過那一位,但既然是王的命令,那麼肯定有其深意,畢竟兩位是血脈相連的家人,或許擁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某種連結。」
由於貝狄威爾的話語,崔斯坦腦中閃過亞瑟王和摩根並肩交談的畫麵,以及二人麵上流露出的溫和神情,「某種連結……指的是信任之類的情感嗎?」
「對『家人』而言,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因此隻要思考怎樣成為合格的護衛騎士就好,這樣纔不會辜負王的期待。」心思細膩的禦前輔佐官如斯說著。
無論崔斯坦或貝狄威爾都聽過關於王女的謠言,即使如此,貝狄威爾公正的推測讓崔斯坦吃下定心丸。
雖說被賦予護衛王女的任務,但崔斯坦仍是亞瑟王的騎士,為維護國家與百姓的安寧,得遵從王命到處迎戰,因此不是時刻都待在不列顛王女身邊。
具體究竟是和皮克特人還是薩克遜人的戰鬥,崔斯坦已經不記得了,不過,就在他從某片沙場回歸卡美洛後,向亞瑟王彙報完畢並前往不列顛王女座前報到時。
……他察覺到了「異狀」。
遭到其他騎士們評價過於感性的崔斯坦,雖然在和女性的曖昧關係上令人憂慮,但也代表他能夠透徹同理對方的情感與苦痛,這份共情奠基於崔斯坦敏銳且細致的觀察力。
再加上不列顛王女近乎夏日溪水般清晰澄澈的赤誠心性,摸清她的喜怒哀樂不是難事,於是,崔斯坦震驚地發現,端坐於座前接受他跪見的人不是「她」。
那並非「她」會放在他身上的眼神,黏膩而又沉重,彷彿試圖禁錮他的鎖鏈。
更並非「她」會向他顯露的表情,充滿了挑逗及侵略,好似蠢蠢欲動的捕食者。
不是「王女」,而是其他的「存在」。
那名「存在」朝他開口:「崔斯坦,你是來成為我入幕之賓的嗎?」
崔斯坦沒有擡起頭顱,維持臣服的單膝跪拜姿勢,微彎的背脊則在不斷攀上的冷冽溫度中繃緊,他低聲申明:「我是您的護衛騎士。」
從崔斯坦的角度無法看見「存在」的目光,但對準自己的視線強烈得宛如實質,讓紅發騎士不自覺地感到戰栗。
過了短暫,卻又漫長得奪去他血液裡所有溫度的靜默,崔斯坦的頭頂傳來一句意有所指的話語,「如果不是要貼身侍奉的話,就彆出現在我眼前。」
緊接著,伴隨盈巧得彷彿踏在心尖上的步伐,散發蠱惑心神的香甜芬芳的軟玉溫香貼上胸膛,令尾椎竄上陣陣酥麻的氣息強勢地撲向頸窩,崔斯坦反射性地彆開臉,並且兀然起身後退一步。
這番大動作打破了蔓延於室的迷帳,也讓崔斯坦順勢擡首注視對方。
他冷不防地落入披著島之魔女皮囊的……某個「存在」笑吟吟的、彎作新月似的眼眸裡。
崔斯坦是果決放棄看不見勝利曙光的戰役的男人,因此毫不猶豫地撤出會見廳。
──一夜過去。
落荒而逃的崔斯坦躲在庭院花叢後方,俊美的臉龐側對著一道走廊,走廊彼端通往那位尊貴之人的寢室,是對方晨起後,前往各處所的必經之路。
一身齊整武裝的騎士不是為了躲避某人,而像是在尋找並確認什麼,所以埋伏於此。
當刻有精緻浮雕的拱門內側傳出動靜,扶疏枝葉撒下的陽光親吻上那張清麗姣好的容顏,於一對潤澤藍眸淬入粼粼波光。
凝神觀察其神態後,崔斯坦按捺下敲擊胸口的鼓譟,試探性地踏出半步,讓那名貴人注意到他的身影。
接著對方滿是驚喜地跑了過來。
提起的裙擺在纖白柔荑鬆開時,於翠綠草地蕩出柔美波浪,盛在眼裡的喜悅毫未掩飾,「崔斯坦卿。」
「今天的天氣真好,是個適合散步的日子,你說是吧?」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一個人有可能在一夜之間變成不同的人嗎?
「崔斯坦卿,你的眼睛原來是金色的呀,就像晨曦時分的陽光,真漂亮。」
崔斯坦赫然從詫異中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是女子巧兮倩兮的笑靨,彎起的水藍瞳眸清晰地映出他的麵容。
──為什麼沒人發現呢?
是了,因為無人接近、理解摩根,故而無人能察覺,妖妃的麵具(人格)下還有一名王女。
崔斯坦想起接下任命的那一天,自己鬥膽向對方提問原因後得到的回答:
『聽說你的弓術了得,眼力應該很優異,再加上熟稔地周旋於女子間……抱歉,並不是在數落你,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夠看見真正的『我』。
』
當時的崔斯坦半信半疑,但王命已下,他唯有遵從。
直到幾次陪同王女微服私訪村鎮,看見對方更多的鮮活麵向,蠢蠢欲動的他進一步表示「臣毫不避諱地坦誠自己曾與某位尊貴的女性糾纏,故而離開故土來到這片國度,對於您的護衛騎士人選,應有比臣更加正直清廉的騎士」後,不列顛王女這才說明:
『正是崔斯坦卿有心愛的女子,因此我倆之間不會有任何曖昧存在,我才能毫無顧慮地同你交談啊。如果是其他的單身騎士,指不定會被旁人傳些臟耳朵的流言,但和崔斯坦卿在一起的話就不會有這個煩惱。
』
幾乎是詭辯。
再怎麼說,他崔斯坦都是擁有一張英俊樣貌,身旁無佳人相伴的騎士,怎麼可能不傳出流言蜚語。
但是,不列顛王女那真摯的眼神,深深地觸動了崔斯坦內心的琴絃。
『崔斯坦卿,我認為能夠愛上某個人是非常寶貴的能力,人們都想著如何善待自己,但愛是一種想要善待對方的力量,也就是說,你擁有善待他人、憐惜他人、保護他人的情感,這樣的你絕對具備成為不列顛王女護衛騎士的資格。
』
『況且,我也說過自己想要的,其實是能夠互通心意的朋友,即便我們的感情不太一樣,但都深愛著阿爾托利斯不是嗎?
』
於是,跨越身分的友誼在他們之間滋長。
不列顛王女的友人,知曉其擁有多重人格的騎士,崔斯坦感受到一份獨特的使命。
這份使命讓他在其他騎士們的閒談間,針對王女的話題保持沉默,並以實際行動陪伴佳人的每一次小小探險。
有時在人聲鼎沸的街巷,有時在清幽空寂的森林,端看不列顛王女的心血來潮。
崔斯坦想要讓摩根知道,有一個看見了她,且伴遊她的騎士,在這個世上她並非孤單一人。
當她對他的稱呼從「崔斯坦卿」變成「崔斯坦」時,他原以為事情會向更好的一麵發展。
奈何事與願違。
「他們應該很難理解吧,或者說,隻會當作是不堪的辯解。崔斯坦,我的這些話隻能說與你聽了。」
「……摩根殿下。」
「我永遠無法接近那些孩子,摩根.勒.菲的孩子們與我『摩根』又有什麼乾係呢?即使我想把他們擁入懷中,即使我有許多想要同他們訴說的話語,他們也都隻會當作謊言或狂言吧。」
「崔斯坦,你能夠明白嗎?他們眼中的『母親』並不是『我』……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曾被他們在意或發現,更不會被誰承認。」
深知摩根顧慮的他沒能提供建議,不,而是他說不出任何話語,更甚者沒能嘗試提出哪怕一句安慰,最後隻是默默看著她和騎士們漸行漸遠。
崔斯坦注視著悲傷地哭泣的摩根。
數度想要張開擁抱對方的手臂,被他極力壓抑下來。
──不可以。
這個女人,是不能夠著迷的存在。
並非燦爛的豔陽,猶如月光一般;
並非明媚的光輝,猶如雨水一般。
他崔斯坦,不會再次陷入那樣的情感漩渦中。
粉身碎骨的情思,一次就夠了。
他選擇那名叫「伊索德」的女子,相愛、結婚、成家,將背離人倫的情感深埋於心。
……但是,最終仍是無法避免那樣的下場。
銀發藍眸的貴女披著夜色到訪,熠熠燭光映出那雙倒進了深邃星夜的瞳眸,蒼白的臉龐掛著枯花般的淒美笑意,格外嬴弱的身影彷彿要被無邊黑夜吞沒。
在崔斯坦悲不自勝的神情下,她將一枚散發著幽幽螢光的晶石交給他,「崔斯坦,這是『我』的記憶、『我』的存在證明,我將它交付給你,希望你能夠替『我』保管,當我不再是『我』的時候,請把它交給阿爾托利斯。」
她甚至沒有叱責丟下一句不負責任的話語後,擅自離開圓桌的他,反而猶如崔斯坦仍是亞瑟王引以為傲的圓桌騎士,依然共同守護著卡美洛的榮光,抱持他們那時的親密無間,單純地拜訪許久不見的親友一般。
「讓阿爾托利斯知道『我』真實存在過,儘管『我』隻是一部份的自我,但『我』的情感、記憶與人格毫無虛假。『我』深愛著他,也深愛著你們,更深愛著不列顛。」
身為摩根的友人,他非但沒能幫助對方一絲一毫,還因為她的話語獲得救贖似的慰藉。
崔斯坦深刻地明白,令人眷戀的璀璨光輝僅停留在她的身上,而從他再也沒能握住榮譽的指間散落。
生命的最後一刻,伊索德的悲鳴與「那一位」被淚水沾濕的笑容成為他最終的記憶。
──原來,我其實一直想要向那兩名尊貴之人懺悔。一一細數自己的罪狀,為這份愚昧接受相應的懲處。
這株深深刺入哀傷的悔恨,生成蜿蜒藤蔓深入崔斯坦的靈基,並在被風暴之王召喚的瞬間,化作誓死捍衛敬愛之人的荊棘。
來自莊嚴王座背後的刺目白光模糊了王者的麵容,但分毫不掩那對利金色眼眸投下的銳意,「我有特彆的任務要交予你,這是一份密令,崔斯坦卿。」
神色肅然的神靈薄唇開闔,向他下達一道擲地有聲的指令:
「選擇你的理由為圓桌騎士中,隻有你能夠做到。如是仙女,遠觀之;如是魔女,遠離之;如是貴女,侍奉之。」
這一次,獲得「反轉」祝福的崔斯坦將不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