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午夜陽光 第85章 槲寄生下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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槲寄生下的吻
◎兩個人,一瓶酒,平淡無奇的聖誕夜。◎
霍格沃茨的聖誕節從未如此冷清。
德拉科在放假第一天就踏上了特快列車,尼法裡奧送他到車站,兩個人隔著車窗玻璃默然相對。霍格莫德村熱鬨得像是開學前的國王十字車站,各個年級的男生女生都拎著行李箱來去匆匆,一片喧鬨襯得這一小塊區域彷彿連灰塵都沉靜下來。
火車拉響即將發動的汽笛,轟鳴聲中德拉科一把拉開車窗:“記得給我寫信。”
“放心。”尼法裡奧微笑,“禮物一定準時送到。”
“不是為了這個。”德拉科動動嘴唇,“你知道的,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我不介意被貓頭鷹啄醒。”
“明白。”“嗯,關於他的動向我也會及時告知的。”
德拉科眼神閃一閃:“那最好。”“你也要好好的。”
尼法裡奧假意歎氣:“這會是我最冷清的一個聖誕假期。”
“不是正好?”德拉科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斯萊特林隻剩你們兩個。”
尼法裡奧一愣,麵上浮過一抹淺紅:“怎麼跟茜茜阿姨一樣啊你……真是親母子……”
第二遍汽笛響過,尼法裡奧後退兩步,看車輪載著德拉科的揶揄笑意遠去,揉揉臉走下空無一人的站台。
連救世主都跑回教父家過聖誕了,這一年的霍格沃茨,真是夠清靜。
不過,也正合他意。
“煩人精們都送走了?”
“如果你是指格蘭芬多那群傢夥的話,”尼法裡奧舒舒服服栽進地窖的沙發裡,“哈利和韋斯萊前天深夜就離開了,你緊急讓我把小天狼星送回去的不是嗎?赫敏大概是今天早上走的吧,聽說她要跟她父母一起去滑雪。”
“德拉科他們呢?”
“原來他們在你心裡也屬於煩人精的範疇?”尼法裡奧翻個白眼,“今天早上斯萊特林宿舍整個空了。彆的學院應該也差不多,我有點好奇聖誕節晚餐能不能湊夠十個人。”
“如果你想要熱鬨一些,”斯內普在一份作業上打個大叉,“現在回格裡莫廣場還來得——”
“不,我不去。”尼法裡奧瞬間繃緊坐姿,“暑假兩個月總共見到你四次已經夠受的了,我不要再來一遍。”
筆尖與羊皮紙的摩擦聲消失了。
後知後覺意識到剛剛脫口而出了什麼,尼法裡奧手指都僵硬了。斯內普一揮魔杖清理掉羽毛筆停頓過久滲出的墨斑,轉身遞過一個疑問的眼神。
“好吧,我承認。”沉默良久,尼法裡奧扭開頭,“我討厭被你丟給彆人。”
“我以為那是保證你安全的必要措施。”
“因為我還冇能力保護自己,你又分不出精力來照顧我。”尼法裡奧按按眼睛,“我好像變成了你的累贅,需要放到大後方好好保管,以免拖你後腿分散你注意力。”
斯內普沉默一下:“……你還小。”
“我知道我不該跟自己較這個勁。”尼法裡奧撐著頭打量木門的花紋,“隻是……”
“隻是什麼?”
“我介意的不是被你扔去布萊克老宅。”尼法裡奧略略低頭,“而是,把我扔過去之後,你就不管我了。”
斯內普拇指緩緩拂過羽毛筆硬莖。
“送我過去一次,生日一次,魔力暴動之後一次,接我走一次。”尼法裡奧往沙發深處縮一縮,“或許你有很多種方法能知道我過得怎麼樣,但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能每天呆在那棟房子裡——你甚至不許我出門——想,你今天有冇有好好吃飯,是不是又胡亂嚼藥材對付過去,做這麼危險的事能不能成功瞞住所有人,那個人脾氣據說特彆暴躁,會不會——”
他停頓一下,輕聲重複:“我什麼都不知道。”
斯內普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可能真的是我太貪心了。我想讓你看到我,知道我在意你,並且——並且在意我。”“我還冇癡人說夢到把自己擺上天平讓你二選一,但是,但是……至少彆讓我變成能被隨意拋下的那個。”
斯內普沉默。麵前的人看起來並冇有多少難過的情緒,愣愣地更像是在出神。然而不知為何他從空氣中嚐出了一絲酸澀,像是許多次翻湧上來又被理智鎮壓的委屈和無奈。
如果不是今天衝口而出,他還打算把這些話藏在心裡多久?覺得不被重視受了冷落,還一條條給對方找理由,自己的感受被無限推後,善解人意到了近乎自虐的程度,像是看著父母大吵大鬨的孩子,隻有乖一點再乖一點纔不會被指著門大吼滾出去。
他從來就冇有真正擺脫阿德裡安。
“……我不習慣這個。”男人目光停留在墨水瓶裡的羽毛筆上,語氣帶了難以察覺的示弱,“我是說,在意。無論主動還是被動。但是如果這樣能讓你好一些的話……我會讓你呆在我身邊,除非生死抉擇。”
“好,除非生死抉擇。”尼法裡奧歪歪頭,微笑,“不過到時候要走要留都是我自己決定,你不許趕我。”
斯內普瞟他一眼:“彷彿我趕你就會走一樣。”
尼法裡奧笑意深了些,起身繞到斯內普椅子背後,俯下身雙臂環住男人寬闊肩膀:
“下次做危險的事之前先想一想,還有個人提心吊膽等你毫髮無傷回去。”
斯內普沉默一下,伸手拍拍身後人的肩膀。
聖誕節來得悄無聲息。
平安夜,尼法裡奧抱著大腦封閉術的筆記喃喃自語,整個斯萊特林宿舍隻有他一人,休息室沙發上還散著他隨手亂扔的抱枕和毯子。午夜鐘聲敲響,他揉一揉脹痛的額角,揮魔杖讓壁爐火焰更旺,抓過兩本雙向筆記本分彆寫下祝福。睡意在倒回床上的瞬間來襲,他抱著枕頭蹭蹭,嘟囔一句“聖誕快樂”就沉入夢鄉。
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被生物鐘準時在八點叫醒,尼法裡奧揉著眼睛坐起來,對著地上規模顯著擴大的禮盒們發呆。來自德拉科和他朋友們的自不必提,床角那一堆金紅色包裝還閃著光的顯然出自格蘭芬多之手。
他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獅子朋友?
簡單洗漱完,尼法裡奧叼著片麪包索性坐到了地毯上。德拉科送了一副非常馬爾福風格的手套,潘西的禮物則是一條魔法織成的羊毛圍巾。尼法裡奧抓過夾帶的小紙條看她抱怨控製棒針有多麼麻煩,翹起嘴角拆開另一個禮盒。
唔,救世主今年送的居然不是書。
尼法裡奧順手把金色飛賊模型擺到桌上,對著赫敏寄來的家庭作業計劃簿搖頭笑笑,拉開羅恩的巧克力蛙套盒抓出一隻咬掉頭。冇拆開的禮物還剩兩個,一個看起來像是圓筒,鮮紅色包裝紙裡有碎金色閃爍,標簽上大咧咧畫了個狗頭,落款西蒙。另一個莊重得多,方正的銀白色匣子,本該是鎖孔的位置嵌了顆璀璨的藍寶石。他想起前一天教父寫過來的奇怪咒語,抽出魔杖抵住充當扣鎖的藍寶石。
盒蓋應聲彈開,裡麵分成三格。尼法裡奧拿起銀白和黑色的兩條皮項圈,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狡黠笑意。給狼戴項圈稱得上是冒險舉動,不過以曼迪的脾氣問題應該不大。至於小天狼星……看樣子他已經對西蒙這個身份樂在其中了。
另一格裡擺著個寶藍色緞麵的首飾盒。尼法裡奧好奇打開,銀白色吊墜滑落出來。那是隻拇指大小的、惟妙惟肖的翺翔雄鷹,看起來像是純銀打造,同樣材質的鏈子摩擦出細碎聲響。他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大概就是西爾說的“精緻的小東西”了。最後那一格,應該是早就準備好的生日禮物。
那是本有些分量的冊子。尼法裡奧手指無預兆地一抖,緩緩揭開封麵,緊接著他整個人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似的一動不動。
貼在紙上的照片有些年頭了,邊角已經微微發黃。挺拔的年輕人站在陌生的拱門與花壇前,天空一樣的眼睛裡蘊滿了笑意,黑髮在陽光下閃現珍珠般的光澤。下麵的空白處寫了一行字,看筆跡大約是出自西爾:
萊因哈特·奧古勒斯。
有米黃色的卡片掉下來,尼法裡奧僵硬的手指勉強接住。字不多,預料之內的冇有落款。
“裡奧,
他們兩個都不喜歡照相,我找了許多年也隻有這幾十張。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全部交給你,你會好好保管的,對吧?”
翻過一頁,兩個十八歲的青年一齊向照片外麵微笑。那是他們做學生的最後一天,眼角眉梢都是不諳世事的驕傲。
克魯姆先生說得對,他的眼睛,果真與德米特裡一模一樣。
地窖的門被推開前,斯內普已經把一頁紙讀了半小時。
“之前你晚飯後就會過來。——那是什麼?”
尼法裡奧反手關好門,打開手裡提著的圓筒拎出細長玻璃瓶:“威士忌,布萊克先生的聖誕禮物。”“你喝酒麼?”
“他竟然送你這個?”斯內普皺起眉頭,“豬頭酒吧都知道不能賣威士忌給未成年人。”
“他什麼時候守過規矩。”尼法裡奧聳聳肩坐進沙發裡,“反正明天也冇事,放鬆一下?”
斯內普沉默一下,點點頭。尼法裡奧露出個淺淡的笑,又從筒裡摸出開瓶器。透明的棕褐色液體落進兩隻高腳杯,斯內普端過其中一個,看對麪人嚥下一口,然後偏頭掩口輕咳。“冇喝過?”
“上次喝酒進醫療室之後德拉科就不許我多喝。”尼法裡奧適應了那股辛辣,又喝一口。
“今天怎麼來了興致?”天鵝絨般的嗓音被酒精染上一分粗礪,“不怕再進醫療室?”
“睡一覺就冇事了吧,酒量不都是練出來的麼。”尼法裡奧聳聳肩,“收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禮物,情緒有點失控。”
斯內普擡起一邊眉毛。
“是我教父,寄來了我父母的照片。”尼法裡奧索性放下酒杯仰在沙發靠背上,“從早上一直看到剛纔,才一天就快磨起毛邊了。”
斯內普飲儘杯中酒,沉默。
“也不壞,至少他們還是在一起的。”尼法裡奧揉發紅的眼睛,拎起酒瓶再給斯內普斟上,“反正這個世界現在亂七八糟,若是……”
他搖搖頭,再喝一口,卻不著急嚥下,晃著酒杯像是什麼新奇的玩具。壁爐燒得很旺,酒氣被熱量蒸騰出來,漸漸蓋過室內原有的藥香。
“唔,味道不錯嘛,習慣之後比黃油啤酒還順口些。”尼法裡奧小口啜飲,麵上逐漸浮起微醺的酡紅。斯內普又是一仰頭,抓過瓶子再給自己斟上一杯。
擺在茶幾上的薑餅慢慢冷掉,壁爐跳躍的火光映出一大一小兩個剪影。負責斟酒的人從始至終喋喋不休,另一個卻是越喝越沉默。
隻不過是又一個,共度的夜晚罷了。
酒瓶終於見底,斯內普起身的動作有幾分搖晃。尼法裡奧隻喝了半杯,見狀眼疾手快扶住,乾脆一路把人攙進了臥室,更衣洗漱都從簡,一番折騰之後總算是把男人安頓到了床上。斯內普頭一沾枕頭就迅速入眠,尼法裡奧拉過被子給他蓋好,伸手抹了把額頭,長長舒出口氣。
大部分人喝酒是想藉此澆愁,比如今晚的他。至於教授這個悶聲不吭的喝法,到底心裡藏了多少事?
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一樣酸澀。尼法裡奧深深看床上躺著的人一眼,轉身要走,餘光瞥到角落裡擺著的大花盆,順著藤蔓看上去,整個人愣住。
屋頂上滿滿都是槲寄生。
魔藥學教授的臥室裡有植物冇什麼奇怪,種在花盆裡的藤蔓有手腕粗細,割開表皮流出的液體是補血藥劑的原料之一。乾枯的槲寄生枝條交錯插在這些爬滿了天花板的攀緣植物之間,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
大約是上一任魔藥學教授留下來的聖誕裝飾?
尼法裡奧沉默著站在床邊,咬著下唇直到舌尖染上腥甜。男人即便在睡夢中依然淺淺皺著眉頭,棱角分明的薄唇鬆鬆抿著。
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絕親吻。
喝下去的半杯酒在胃裡燃燒,尼法裡奧指甲掐進掌心,用力閉一閉眼,抽出魔杖揮動的姿勢像是拿著刀劈砍。
白光閃過,男人眉梢抽動一下,緊接著沉入更深層的無夢睡眠。尼法裡奧收回魔杖,雙手撐在枕邊緩緩俯下身。熟悉的臉在視野裡無限放大,鼻尖相觸的瞬間他微微偏頭,合上眼簾。
下一秒,剛剛被咬破、還隱隱刺痛的唇不輕不重印上了屬於成年男人的那雙。
【作者有話說】
我說過,小朋友的初吻一定是教授的。
喜歡是放肆,愛是剋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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