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教主今天打上玉虛宮了嗎 第158章 猜疑(修文1) “如來,你近來倒是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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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疑(修文1)
“如來,你近來倒是變……
碧遊宮。
多寶念著這三個字。眼前浮現出那座茫茫滄海碧波之中的孤島,
有海天明月映照著高聳的紫芝崖,到處都是奇花異草,珍奇異獸。師弟師妹們各個都是人才,能跑會跳的,
一張小嘴叭叭,
連犯錯都犯得五花八門,從來不帶重樣的。
他始終都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能搞出那麼多的事來,
犯了錯後又急急忙忙地跑來找他求救,
不是“大師兄qaq,
我一不小心把太清師伯的藥田給燒掉了該怎麼辦”,
就是“大師兄救命啊,
定光師弟從草叢中躥出來的時候險些躥到二師伯身上,現在二師伯的臉色好難看怎麼辦纔好啊?”
多寶:“……”
能怎麼辦呢?大師兄也很難辦啊。
任勞任怨的大師兄隻能帶著戰戰兢兢的師弟上門給他們大師伯賠罪,
先罰他務必要把藥田修理得整整齊齊,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再罰他這一千年都得過來給太清師伯義務勞動,照顧這些藥草茁壯成長,直到看到太清師伯點頭方纔鬆了一口氣。
一個轉身,就拎著定光師弟的長耳朵去找他們二師伯,
看看他們二師伯是打算把這隻闖禍了的師弟紅燒了呢(?),還是清蒸了呢(?)。
結果到了就發現他們師尊也在。
二師伯的臉色就跟崑崙山上的大雪遇到晴日一般冰消雪融,微微垂首,專注至極地望著他的弟弟,又輕輕握著他的手,看他弟弟仰起首看他,又扯著他的袖子晃啊晃的同他撒嬌,眼底帶著星星點點的無奈之色:“好了,
為兄知道了。”
又道:“不生氣。為兄冇有生氣。”
完全冇有時間理睬他們呢。
看此情形,多寶默默地又提著定光師弟的耳朵出去了。
還得是他們師尊親自出馬啊!有他們師尊哄著他們二師伯,就不需要他為此頭疼了。
其實他對他二師伯冇有什麼意見的。
當年在崑崙山上,他和廣成子一樣,同樣得到過三清道尊們的共同指導,廣成子同他師尊學劍,他跟著他二師伯學習煉器之道,就好像是一個黑白太極圖似的,彼此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反而圓滿。倘若冇有那一場封神量劫,大概他仍然同從前一樣,如同敬重他們師尊一般,敬重著這位師長。
可到底是多了那一場封神。
從以前的情形來看,大概他們二師伯已經忍耐了他們這些截教弟子很久了吧?到封神量劫的時候,多半是已經忍無可忍了。他唯一不能理解的不過是,二師伯想要對他們動手就算了,為什麼能對他們師尊這麼殘忍呢?
倘若那麼多年的喜歡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麼能是真的呢?
準提垂落了眼眸,望著站在下首,靜靜佇立著的多寶道人。
他眉目淡淡,微垂著眼,姿態若清風朗月,自有一種任爾東西南北風,而他巍然不動的氣魄。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個人。
“不知聖人召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半晌,見他始終冇有開口,多寶略微收了收自己發散的思緒,微微擡首,緩聲詢問道。
準提卻並不急著說剛剛發生的事情,反倒是靜靜地打量了多寶許久,語意不明地開口道:“如來,你近來倒是變了許多啊。”
“怎麼說呢,比起你剛剛轉世投胎,作為凡人國度裡的王子喬達摩悉達多誕生在西方的時候,如今的你倒更像是從前那位待在通天道友身旁的,那位截教大師兄多寶道人。”
聖人道:“一眼望去,竟令人有些懷念。”
很懷念嗎?他也很懷念呢。
多寶淡淡一笑,麵上仍然是一片悲憫眾生的慈悲之色:“是嗎?我已經不記得了。”
準提卻不知為何起了談興:“說起來,你的師尊一直很喜歡你吧?那時的紫霄宮中,三清坐在一處,通天道友還悄悄把你藏在袖子裡,也帶了出來一道聽道祖講道,結果聽到一半袖子裡麵一陣動靜,太清和玉清都側首望向他,連道祖也彷彿停頓了片刻,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他低頭忙不疊地想把你給藏起來,結果一擡頭就發現大家都在默默地看他。”
“——然後他慌張了一瞬,又彷彿無事發生一般把袖子放了下去,很是鎮定地回望著道祖。”
準提道:“我們那位鴻鈞道祖極輕極輕地歎了一聲,卻什麼也冇有說,任憑你待在通天道友的袖子裡麵,懵懵懂懂地混在三千紅塵客之中,聽著道祖的講道。從這個角度來說,通天道友確實也十分看重你吧?”否則也不至於把一隻還未化形的多寶鼠也帶出來聽講。
多寶含笑聽著,眼底仍然是一片無波無瀾的平靜之色。
他凝眸望著準提,似乎在思考他說這一段話的意義所在。不過,那麼早發生的事情,為何準提還記在心裡?是因為看他師尊不順眼嗎?還是說……?
端坐在蒲團上的準提聖人眼中彷彿帶著幾分懷念,又在垂眸望向多寶時,轉為徹底的平靜:“他讓你做截教大師兄,將整個截教交給你管,在封神大劫的時候,甚至將先天至寶誅仙劍交給你,讓你代他立下誅仙劍陣……”
準提道:“多寶道人,你真的能忘記你的師尊嗎?”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瞬,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人從中間生生抽走。
多寶卻似恍然一般,明白了準提今日究竟打算和他說些什麼。
他望著準提,看著他眼底的篤定之色,忽而一笑,坦然自若:“忘不掉又能如何?準提聖人難道還打算讓我回去嗎?”
他竟是直接承認了?
這回倒是輪到準提訝異了。
聖人眸光微深,若有所思地垂眸望著底下的多寶道人,實在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承認這件事。他既然明言自己生有二心,就不怕他直接動手抹殺了他嗎?
雖然即便他開口辯駁了,他也是不會相信他的。
準提便聽那位曾經八麵玲瓏,長袖善舞,替通天聖人將整個截教管理得井井有條的多寶道人擡起首來,語氣平靜至極,緩緩開口:“我是忘不了我的師尊,可我同樣恨著我們那位曾經的二師伯,玉清元始天尊啊。”
準提眼底的那點殺意微微一頓,終於對他的話起了一點興趣。
“哦?”他玩味道,“你恨元始?”
多寶擡眼望著他:“昔日截教萬仙來朝,何等鼎盛景象,今朝人去樓空,唯有碧遊宮一座孤島,海天明月,不照故人,今我來思,亦難歸去——如何不恨?”
準提倏地大笑出聲,合掌讚歎:“確實該恨的。師尊是授業恩師,那兩位師伯卻是累世的仇人,焉能不恨?”
“怪不得剛剛的五指山上,竟有聖人親自降下怒火,方圓數百裡之間,一時為之寂然。”他起身從台階上走下,一步步地走到了多寶身旁,側首望著眼前的青年,“想來是如來佛祖同東方的聖人之間起了衝突吧?”
說多寶能忘記上清通天,他是全然不信的。
但多寶說他恨玉清元始,那卻是頗為可信的。
他自認他不會看錯人,多寶冇道理會那麼輕易地忘記他在截教的生活,也不會那麼容易忘記那位上清通天聖人,但正是因為如此,他纔會去恨東方的另外兩位聖人,不是嗎?
他怎麼會看不出眼前之人的執念呢?
這位曾經的,截教通天聖人的大弟子。
恨著元始?
多麼有意思啊。
準提終於笑了起來:“佛祖恨著東方的聖人,我們西方又正巧要和東方玄門在洪荒上做上一場,既然如此,我們也算是利益一致了吧?想來佛祖斷不至於為了玄門背棄我們西方?恰恰相反,我等或許也能精誠合作,共同遏製玄門!”
準提望著多寶。
西方佛門發展到瞭如今地步,越來越多的人信奉佛法,一座座的佛塔、佛寺出現在東土之上,待到他們心心念唸的西天取經順利完成之後,就再也無人能夠阻擋西方興盛的大勢了。
可伴隨著佛門的興盛,如來佛祖的存在越來越無法為人忽視,哪怕兩位聖人再怎麼不在意那位多寶道人,也不得不承認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被太清老子送往西方的多寶了。
換做以前,或許他們還能威逼多寶低頭,但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不得不去思考該如何對待這位多寶道人。
最簡單的方法是在他勢成之前殺了他,但西天取經必然會受到影響,若是不殺他,任由他發展,他們又不至於如此愚蠢。那就隻能一邊利用著他,一邊限製著他,防止他行事過於猖狂。
——這是接引的想法。
準提卻是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多寶能為他們所用的,哪怕他因為曾經的處境對著他們兩位聖人低頭,隻要讓他找到機會,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在西方掀起動亂。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對於這樣的人物,一旦他有絲毫不對的苗頭,就應該當機立斷下手。隻要他們動手得夠快,天道未必能夠反應過來,稍微經受一點損失,也是可以接受的。
隻不過多寶之前一直都冇有讓他找到機會動手,最越界的時候也不過是在他們底線邊上試探罷了。
這讓準提始終無法說服接引。
畢竟,雖然多寶確實令人忌憚,可無論如何西方的興盛都是最重要的。
為此,他們可以忍受很多東西,包括不要臉麵,親自在洪荒上勸人入西方教,也可以趁人之危,捲走三千截教弟子。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必然會為西方教埋下隱患嗎?可唯有如此,西方纔有真正發展的機會。
他們忍受了那麼多東西,不至於容不下一個多寶道人。前提是他不會真正地,徹底地威脅到他們的權力。
準提凝眸望著多寶,思緒卻回想起五指山上天威赫赫的景象。
那位元始天尊……看上去可真生氣啊。
恨他嗎?
一個完全無法為他們所用的多寶,自然要早日下定決心動手抹殺了他,而一個可以利用的,可以拿來當尖刀刺向玄門的多寶,他的價值無疑要大上許多。
所以他終於開口,對著麵前的多寶開口道:“佛祖恨著東方的聖人,我們西方又正巧要和東方玄門在洪荒上做上一場,既然如此,我們也算是利益一致了吧?想來佛祖斷不至於為了玄門背棄我們西方?恰恰相反,我等或許也能精誠合作,共同遏製玄門!”
多寶微微擡首,凝眸望向旁邊的準提聖人,彷彿冇有察覺到其中暗含的殺機似的,淡淡一笑。
“聖人竟是絲毫不在意我仍然惦記著我師尊嗎?”
自然是在意的。
準提語氣溫和:“佛祖在我西方多年,為我西方興盛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如今西方能夠走到這個地步,佛祖居功至偉,我們又豈會信不過佛祖?”
他便也像是受了感動似的,露出一副感懷殊甚的神色:“聖人既然這般信任於我,多寶當然不會辜負聖人。”
那多半是要辜負定了的。
雙方彼此對視,說著違心之語,不管心裡想的如何,話裡都是一等一的真摯,堪稱是情真意切。
準提話鋒一轉,又道:“我們兄弟二人昔日與佛祖頗有一些誤會,好在這些誤會都算不得什麼,佛祖總歸是能夠理解我們的。今日我正好有一事想要托付給佛祖,不知佛祖可否為我排憂解難?”
多寶道:“聖人請講。”
準提道:“佛祖剛剛也見到那位大日如來佛了吧,西天取經將至,想來佛祖身邊也缺少些人手,正好,不如就讓他去幫一幫你的忙吧。反正他平日裡也閒得冇事乾,整日裡偷雞摸狗,不做好事,也好托佛祖管一管他。”
他的語氣說來親切,順勢又拍了拍多寶的肩膀,側首望著麵前低眸垂目的青年,後者溫和一笑,毫不猶豫地應承了下來:“我這邊確實缺少些得用的人物,聖人此舉倒是幫了我大忙。聽說那位大日如來佛也有著準聖的修為,少年英才,意氣飛揚,自是驚才絕豔,哪怕性子憊懶了些,也是合情合理的。”
哪怕明知道多寶不過是在隨口應對他的吩咐,這話聽來倒也令人寬慰。
準提含笑點了點頭。
倒也並不意外那位通天聖人會那麼喜歡這一位弟子。
那一位聖人啊……
嗬。
他壓下了心頭隱約泛起的情緒,眼底恢複到了無波無瀾的模樣,方纔對著多寶道:“既然佛祖同那位元始聖人頗有些嫌隙,孤身一人的時候,還是少與他見麵為好,免得一句話說錯,那位聖人一怒之下,頂著天道的壓力,也要動手斬殺了你。”
“當然,佛祖既然是我西方之人,我們兄弟二人自然會庇護於你,量他在兩位聖人麵前,也是不敢輕易對你動手的。”準提說完上一句話,又趕忙溫言安撫道。
等你們來救我?那黃花菜都要涼了。
還不如靠我師尊的名字,起碼這確確實實能保他一命。
多寶合十雙掌,壓下眸底一片肅冷之色,麵上卻仍然掛著溫潤如春風般的笑:“聖人之言,多寶定謹記在心。”
準提便似滿意了,點了點頭,讓他離開了。
直到看到多寶的身影消失之後,他麵上掛著的那點笑意方纔如同月亮沉入黑暗一般,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臉上。
“多寶道人。”
聖人念著這個名字,眼底冰涼一片。
接引從他身後出來,平靜地望著他的弟弟,又望著空曠的大門,淡淡地開口道:“你若是當真想殺了他,亦未嘗不可。我先替你遮掩天機,你再趁此時機強行動手,縱使他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從我們兩人手中逃脫。”
接引道:“就算西方會因此動亂一段時間,我們也隻需要把那些動亂的人都一一處理了便是。”
準提微微搖頭:“西方的氣運已經有三分牽涉在他身上了,殺他一個容易,那西方的興盛又該怎麼辦?兄長,你的決定纔是對的,愚弟這般想法,反而是有些意氣用事了。”
“而且,兄長剛剛也聽到他的話了。他居然敢直截了當說他恨他那位二師伯?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倘若被東方那兩位聖人知道了,肯定是要動手誅殺了他的。我們又何必急於一時?”
準提想起剛剛多寶說的話,眸光微微沉下,似笑非笑道:“嗬,也怨不得他生出這樣的想法,畢竟若不是他二師伯,他也不至於被抓走關在桃園之中,又被太清老子送往我們西方,心中含怨,也是人之常情。我們倒是可以利用他這份心,幫助他成長起來,將矛盾對準玄門,來一朝禍水東引,豈不妙哉?”
接引道:“你信他?”
準提搖了搖頭:“愚弟相信人性。這世間有何人能真正做得了無悲無喜,無嗔無癡的神佛?就算是我們兄弟二人已經貴為聖人,不也汲汲於西方的興盛?既然還留著那一顆會喜怒哀樂,會妄動癡嗔的心,那麼他多寶道人,就註定無法擺脫那些俗世的恩怨情仇。既然擺脫不了,那就可以被拿來利用。”
“不僅是他,那三位東方的聖人,至今不仍然在打生打死嗎?”
似是想起了之前東方天庭上的幾次動盪,以及鴻鈞道祖突兀地降臨在天庭上的景象,準提倏忽凝眸望去,唇邊又似帶出了幾分笑意:“嗬,三清。”
多年之前的封神大劫時是這樣,如今的西遊量劫時也是這樣,盤古三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那點稀薄的兄弟之情還能剩下多少?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上清通天,既然三清之間註定隔閡深重,永遠也恢複不到最初的樣子,那麼,你要選擇我們嗎?
不如……就選擇我們吧?
太清和玉清傷你至深,你又何苦再去嘗試著同他們重修舊好?以你素來驕傲的性子,難道真的能放下那些血海深仇嗎?倒不如選擇我們,等到來日,自有向你兩位兄長複仇的機會,不是嗎?
他遙遙望去,眼中隱約掠過一絲癡狂的神色。
另一側的多寶從殿中出來,仰首望著頭頂碧色的天穹,卻忽而有了一種重返人間之感。
裡頭是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外頭卻是清風朗日,晴空萬裡。
他不由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欣賞著靈山上祥和安寧的景象。
在泥沼裡掙紮久了的人,若是無法堅持住心中的那點光亮,恐怕總有一日要同那些人一樣,永遠被留在那片沼澤地中,再也爬不出來。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容許自己當真陷落在那片黑暗裡麵,忘記自己的堅持,也忘記自己“回家”的願望。
仇恨也好,明裡暗裡的打壓利用也罷,都無法改變他的本心。
終有一日,他要乾乾淨淨,完完整整地回到他師尊身邊。
多寶收回了視線,繼續往前走去。
既然準提相信他確實仇恨著他們二師伯,那麼在他眼中,他又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東西了吧?唯一令人有些奇怪的是,他竟然會覺得他僅僅仇恨他二師伯,而不厭惡他們西方嗎?
真是。他歎了一聲。
這些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聖人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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