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心之枷鎖 一見兩厭
一見兩厭
卡卡西原本正站在慰靈碑前哀悼。
一如既往,他一大早就來了。
熟悉的位置上還放著前一日的鮮花和貢品。白百合已有些衰敗,原本嬌嫩的花瓣如今卻略微發皺,淡淡的黃色逐漸在潔白的底色中彌漫而起,像一股惡意緩慢吞噬了原本純潔無暇的靈魂……
因為彼時花店和丸子店還沒開門,所以卡卡西出門時尚且兩手空空,他正打算過段時間再去買來當日的花束與貢品。
卡卡西繼續站在慰靈碑前,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和往常一樣,直到天色漸晚,月光高懸,體力不支下,他才會邁著沉重的步伐返回家中,倒頭便睡。
然後第二天依舊。
所以,當他聽到半空中突然劃過的飛鳥帶來水門老師的召喚時,多少有些驚訝。
他已經無所事事了大半個月,至於原因……他也非常清楚,無非是因為……
他是同伴殺手……
同伴會死在他的手上……
所以沒有人願意當他的同伴……
卡卡西眨了眨眼,輕輕喘了口氣,將不相乾的想法拋之腦後。他試著移動了一下略顯僵硬的雙腿,便朝著火影樓的方向邁開步子。
他本以為水門老師叫他是終於有任務分配給他,最好是他能一個人完成的……他也期待有事情可做很久了。
畢竟,無所事事時,他的大腦便隻能一遍一遍地重複那些記憶,這讓他喘不過氣。但如果有任務要忙,他至少……就能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
但當他站到火影辦公室門前時,卻感到了深深的疑惑,因為此時門內正傳來響亮的嗬斥聲。
水門老師脾氣那麼好也會罵人……?
但聽聲音又不像……卡卡西皺了皺眉,正打算敲門的手僵在空中。
一時間,他不知是該前進還是後退。
也許是前一個人還在裡麵吧……卡卡西心想,腿下的腳步不由得往後撤,打算稍等片刻後再來。但屋內突然響起的聲音卻阻止了他。
“卡卡西,進來吧。”
這次的確是水門老師的聲音了。
停頓了片刻,卡卡西輕輕敲響了房門,然後再等待兩秒後,他才緩慢地轉動把手,推門而入。
他一進門,就在水門老師所坐的辦公桌邊,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黑頭發的身影。
似乎是一看見他,那個小一點的身影就猛然跳起,一下竄到那個高大身影的背後,隻露出個腦袋,小心翼翼地盯著他。
卡卡西的視線在那家夥身上停留了短暫的片刻,然後理所當然地選擇了無視。卡卡西重新擡起眼,彬彬有禮地衝著那個高大黑影問好。
“信之介老師,早上好。”
畢竟信之介是水門多年的好友,平日裡也經常一同出現,卡卡西熟悉這位老師的相貌和姓名,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至於信之介背後那個看起來就不是很聰明的小鬼,他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信之介也衝他微笑,然後伸出手想把背後那個小鬼拉出來。但那個小鬼卻靈活得像一隻耗子,在信之介腿邊竄來竄去。
信之介愣是抓了好幾下都沒有抓到,苦惱地跺了跺腳,低聲吼道:“幸村!”
卡卡西沒有理會那邊的鬨劇,而是直接轉向身為四代目火影的波風水門,開口詢問:“水門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
水門一臉尷尬地看了看還在逮幸村的信之介,勉強擠出兩聲笑:“是有一些事……”
卡卡西不解地歪了歪頭:“是有新的任務嗎?”
水門歎了口氣:“差不多吧。是想給你介紹一個後輩……從今往後你們一起執行任務。”
……後輩?……一起?……執行任務?
卡卡西瞬間瞪大了眼,怔怔地看著四代目,彷彿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幾乎是出於本能,他立即反駁道。
“我不需要同伴,我一個人也能完成任務。”
聽了他的話,水門卻微微眯起雙眼,嚴肅地盯著卡卡西,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告訴他。
“可那是不符合規定的,卡卡西。任務必須以小隊的形式進行,隊伍一般為三到四個人的規模,但最少也需要兩個人。所以,由你一個人進行任務,我是不可能批準的!”
卡卡西皺緊了眉,四代目的話湧入他的腦海,不祥的預感突然浮上心頭。
該死的——該不會——是旁邊那個小鬼!?
他的目光猛然移向信之介老師的方向。隻見信之介終於抓住了那個黑頭發的小子,正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提溜出來,然後衝著那家夥大聲罵了兩句。
“你!老實一點!彆胡鬨了!”
卡卡西現在可以斷定他此前在門外聽到的就是這個嗬斥聲。
“……您是說,要我和這家夥組隊嗎?”他的眼角抽了抽,一臉不可置信,舉起右手,手臂上不知何時又突然出現的赤色血跡讓他瞬間慌了神。
但他立刻平靜下來,指向那個耗子一般鬨騰的小鬼,開口:“但他看起來太弱了,會拖我的後腿的……”
他會在任務中死去的,而我保護不了他……
水門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信之介則滿眼疑惑地瞅了瞅卡卡西。
那個小鬼卻突然卯足了勁,開始張牙舞爪地衝他呲牙咧嘴。
“我也纔不要跟著這種家夥,他看人的眼神好討厭!而且看起來就像是會在背後給人一刀的那種冷麵殺手!”
……背後給人一刀?卡卡西被這個詞驚得怔住了。……我看起來就像會在背後給人一刀?
……為什麼……
卡卡西緊緊閉上眼。
會在背後給人一刀的……不就是……同伴……殺手……
……倒也合理。
卡卡西突然鬆下一口氣。看來這小鬼知道他做過什麼,知道當他的同伴就會死,所以才這麼抗拒。
那他就放心了。
卡卡西感覺心裡的重擔被卸下。他不需要再擔心遇到新的同伴,然後新的同伴又慘死在某次任務中,而他依然什麼都做不了。
他從源頭上避免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但他的心卻又莫名跌落穀底。
他突然覺得異常疲憊……
疲憊到站立不能……
疲憊到連呼吸都要刻意去維持……
而那小鬼還在鬨,不斷大聲嚷嚷著重複的話,卡卡西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他隻是輕輕歎了口氣,便轉過身,不打招呼便朝門外走。
既然強行安排同伴這種事鬨了個不歡而散,那他也沒什麼理由繼續待在這裡了……趕緊走吧……
他得找個地方……清洗一下手上不知何時又沾上的血跡……
信之介見他突然離去,有些慌張,便直接給了幸村一拳:“彆鬨了!閉嘴!”
腦袋上捱了一拳,幸村便迅速蔫了下來,委屈巴巴地小聲嘀咕著:“總之,我絕對不要……”
信之介重重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幸村,便又正打算去攔住卡卡西,水門卻阻止了他。
“算了吧,阿信,這種事本來就強求不來,他們兩個都不樂意那也沒辦法了……”
信之介依然有些不滿,氣憤地彈了彈幸村的腦門,他的指節發出響亮的噠噠聲。
“……什麼冷麵殺手?瞧瞧你說的什麼話!你每天都在看些什麼奇怪的東西!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成天看那些中二小說,遲早會把你的腦子看得跟水門一樣出問題!”
“喂喂!這有我什麼事?”水門一臉震驚地加入話題。
“我才沒有!”幸村捂著額頭,躲開信之介梆硬的手,“都是雲雀給我看的,她就愛看這種奇怪的東西!”
“那也不要看!之前送你那把刀你起好名字了嗎?你要是真敢管它叫羽……羽——”
“羽凰閃光天翔螺旋烈焰舞斷光切!”
聽到這個名字,水門的雙眼肉眼可見地放出光芒。
“對!就是這個羽什麼嘰裡呱啦的——你要真敢這麼叫,我會揍你的!”
幸村不由得嚥了口唾沫,又迅速低下頭去,小聲說道:“肯定不會啦……”
信之介剛要滿意地點點頭,一旁的水門突然大聲反駁:“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名字非常好!很有才華!”
信之介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水門:“就是因為你說好,我才格外不喜歡。”
水門義正言辭地批判:“阿信,你這是打擊年輕人的信心!”
信之介歎了口氣:“打擊就打擊吧,畢竟我還要臉,我可不想和這個名字沾上任何關係……”
說著,他突然蹲下身,使自己的視線可以與幸村平齊,然後認真地看著他,繼續開口。
“幸村,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瞭解到卡卡西的為人的……但人群中的流言曆來假假真真。你若要真正看清他這個人,就應該親自去與他接觸,而不是輕易聽信那些妄加判斷的話。畢竟人言可畏,人心可畏。
“雖然我不是卡卡西的老師,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他絕不是傳聞中那種……‘會在背後給人一刀’的人,也更不會是……所謂的‘同伴殺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幸村歪了歪腦袋,疑惑不解:“什麼同伴殺手?我說他是冷麵殺手,因為他的眼神真的很可怕。”
信之介聽了他的回答,卻像是鬆了一口氣:“原來你不知道啊,那我就放心了。”
信之介站起身,然後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總之,卡卡西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才,雖然他這次沒看上你,但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說不準你們以後就會有要一同完成任務的機會!好好表現吧,年輕人!”
幸村一想到要和那種可怕的家夥一起出任務就要打個冷顫,但他的注意力此時卻又被另一件事深深吸引。
他皺緊了眉,心中打鼓,不禁拉了拉信之介的衣角:“老師,‘同伴殺手’是什麼啊?”
信之介隻是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後歎了口氣:“一些毫無根據的傳聞罷了。因為卡卡西在過去幾次任務中先後失去了同伴,心懷不軌的人就認為是他動的手。
“至於‘同伴殺手’……無非是指責卡卡西沒能保護好同伴,導致身邊的人一個個犧牲,他卻始終獨活罷了。都是一些無端妄言,你可不要信這種話……”
幸村卻突然怔住了。一些不好的猜想湧上心頭。
同伴……殺手……?
……那家夥被稱為同伴殺手?
……是因為他沒保護好同伴?
……還是說,那家夥真的殺了同伴?
……所以才會有那種恐怖的眼神?
那種……深深的落寞與孤寂之下,埋藏著對自我刻骨銘心的恨意……
幸村回過神來,信之介還在孜孜不倦地嘮叨個不停。
但幸村腿上的動作卻比嘴上更快,完全不聽他的話,一轉身就往門外跑。
信之介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動嚇了一跳,剛想攔住他:“你突然要去哪?”
“找他!”幸村卻已經跑到門口,“找那家夥!我有話要對他說!”
他甚至出門前還記得帶上了門。隨著輕輕的哢吧聲,門被合上,幸村的身影消失了。
信之介隻能聽見腳步踏在地板上留下沉重的悶響,隔著門板隱隱傳來。
他正打算去追,水門卻突然拉住了他,一臉“年輕人的事就交給年輕人來解決吧”的神情。
信之介嘴角微微抽搐,然後在最後關頭隔著門大喊:“你能找他說什麼話?你個臭小子可不要是去找他挑事的!”
當然不是挑事!
幸村一邊跑一邊在心中回應。他三步並作兩步便來到大街上,左顧右盼地尋找著那個眼神可怕的家夥。
但哪裡都沒有找到。
他不禁駐了足,疑惑地晃了晃腦袋。
他當然是有話要對那家夥說!
因為……可能隻有那家夥真的明白,殺掉同伴是什麼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