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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三/俶倓]春雨幾聲寒 一生春雪(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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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春雪(7)

李俶蹲在奈河邊燒茶。

“大收啊,茶還沒好嗎?”李世民喊,手裡拿著鞭子正在抽李隆基。

李俶端著茶送過去,假裝沒看見自家皇爺爺在被自家祖宗暴打,一扭頭又看見劉邦後麵跟著一串劉家人在看熱鬨。李俶在這裡是小輩,難得活泛了一些,不禁暗誹不愧是當過遊俠的漢高祖,喜歡看熱鬨的勁兒和弘義君頗為相似。但李俶麵上還是恭恭敬敬一行禮:“高皇帝、武帝、光武帝,安。李唐家醜不可外揚,還請諸位移步。”

“都自己人,都自己人。”劉邦趴在牆頭,“大收啊,你說你們李唐怎麼能出來這麼神奇的人?你確定他後半輩子不是被奪舍了嗎?”

李俶扯扯嘴角,乾笑了兩聲:“高皇帝說笑了,哪家沒有呢。隻是明皇特殊些,魂魄得以留存,大部分荒唐的……去世便已消散了。”更何況晚年突發惡疾的也不隻唐朝有。李俶偷偷瞟了一眼劉徹,在心裡補完後半句。

李世民見來了外人圍觀,又斜了李隆基一眼,沒好氣地把鞭子一扔:“早知道你能乾成這樣,改號天寶那年就應該給你抓下來,早點讓大收即位哪有那麼多事?安史之亂的時候我放隻豬……哦武帝,不是說你,我放隻豬在皇位上都不至於打成那個樣子。”

左耳朵一串大收,右耳朵一串大收,李俶有點恍惚。他生前在萬人之巔待了太久,是長子、是太子、是兄長,更何況小時候李亨也與他沒有多麼親近,人生惶惶五十多年,他差點忘了自己幼時還有這個小名。隻不過和李家常見的以禽類自喻,大收聽起來實在不太文雅。

李世民還在按著李隆基複盤哥舒翰潼關之戰,李俶把茶水放好,默默退了出來。

劉邦正翻著李俶在位的政績,看了幾頁不解道:“不是說你做得不好啊,你爹和你爺爺留下的爛攤子能收拾成這樣不錯了。但大收你這個、似乎在這裡不太夠看啊。你怎麼能魂魄不散的?”

李俶笑:“有個奇妙的朋友。”

“那也是你的本事。”

正說著,李俶就聽到另一邊嘈雜起來,喊著“太宗!李適盲目削藩,長安又淪陷啦”就跑了過來。原是聚在另一邊看現世發展的看到了奉天之難,李俶眼尖,看見竄過去的人裡似乎有李太白。

“太宗!太宗!來人、來鬼啊!太宗要氣暈了!”

李俶聽著屋內吵鬨,總覺得接下來被抽的可能是自己。地府人才濟濟,不缺他一個小皇帝分析時局,於是乾脆遛了。又溜溜達達行至奈河邊,地府並不如陽間傳聞的那般陰沉,如今坐在奈河邊,似乎與渭水也沒什麼不同。李俶從袖子裡摸出來一麵小鏡子,是弘義君偷偷塞給他的,可以直接看到李倓。李俶定睛一看,便看到李倓正蹲在李適的房梁上,麵色異常難看地盯著李適。畫麵一切,李適擡頭發現了房梁上的人。李俶沉默了一下,默默把鏡子扣上,感覺今天好像姓李的都逃不過一頓揍。

“看什麼呢?”

李俶一扭頭,愣了一下。三國再捆上兩晉一起,留存下來的人也多,基本上有了自己的圈子,因此除了季漢,都不大與漢唐這邊來往。乍一見到曹丕,李俶確實沒反應過來,隨即起身一拜:“文帝。”

曹丕掃了他一眼,也在河邊坐下:“喊我的字吧,這地下文帝太多了,我排不上號。而且我問了,我的魂魄未散不是因為政績,我在這裡的位置,可能更像文學家。”

鏡子裡李倓已經打完了李適,正在夜色裡奔襲。曹丕沉吟片刻:“聽說,你和你弟弟也……”

鬼雖然沒有口水,李俶也感覺自己差點被嗆到,麵上騰起一股熱氣:“子桓兄從何處聽來?”

“季漢那邊傳過來的。你知道,他們劉家有點斷袖傳統,這種訊息傳很快。”

從見到曹丕開始,李俶腦子裡就一直在想那日問李倓的話:我可是倓兒的洛神?如今真洛神坐在旁邊了,李俶倒是不知道說什麼了。二人對著奈河坐著,河水滔滔。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時間一轉,朱溫篡唐。李俶又坐在奈河邊上,看大批大批的魂魄湧來。

“你來了。”李俶不用扭頭都知道是誰,能在地府裡有活人氣的除了弘義君還有誰。

俠士斂了衣襟,坐在他旁邊:“怕你想不開,受人之托來看看你。”

“沒什麼想不開的。太宗都看開了。”李俶笑,“天行有常,隻是苦了百姓。”

一人一鬼沉默了半晌,俠士說:“李倓很想你。但一旦投胎,若來世無大修行或我沒及時找到你,你便會消散於天地,還是保險些,再等等,等到一個治世。”

李俶掬起一捧河水,掌中的水清且淺。他注視了片刻,又放了這捧水:“等下一個王朝嗎?”

俠士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王朝。”

“這下麵熱鬨,我還蠻喜歡在這裡當小輩的。”李俶說,“但是倓兒要一個人等我好久。”

“弘義君,你記得告訴他我沒有轉世,彆讓他亂跑。”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李俶看到李倓斬殺佞臣、劫富濟貧、濟世安民,在天地間當了一個遊俠,又結交了許多新朋友。

李倓從來不缺朋友。李俶想,也好,起碼李倓不至於一個人去熬。

地府沒有月亮,奈河中也沒有月影,但鏡子裡有一輪圓月。

李倓坐在城牆上親吻匕首,一滴淚掉到鏡子中。

“下雨了嗎?”李倓收起匕首,擦了擦劍上的血,擡起頭看了看朗朗月空。

後來又出了大變故,地府又吵鬨了起來,古往今來的大皇帝們全都擠在能看到現世的大鏡子麵前急得團團轉,這些靠塵世信仰凝住魂魄的人傑們是不能去塵世的,便更著急。

李俶沒去圍觀,因為他好像知道了什麼。

弘義君又來了,給李俶帶……燒來一兜子書和其他語言的教程。

“技多不壓身。”俠士拍拍李俶的肩膀,“學海無涯。學吧,有用的。”

結果俠士一個沒看住,就聽到高祖大喊:“李家那小孩怎麼過橋了。”

壞了。俠士連忙追上去,到底沒抓住,於是趴在橋邊大喊:“李俶!李大收!不差你一個!你回來!”

李俶回頭看了俠士一眼,挑眉道:“不差一個,那你怎麼這時候回來?”

俠士沉默間,李俶走過了橋。

護著更小的戰友倒進戰壕裡的時候,他想到自己前幾天的夢,夢裡有一場初雪。

“你是不是要走了。”夢裡人問。

槍炮聲漸漸停了,應當是這場仗打完了。

殘存的一點意識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李大收!”

原來黎民蒼生,從梨園風雅的唐皇到亂世裡不識字的農家,所求的都是一樣的。

李俶再在地府睜開眼,看到周圍圍了一圈人。打眼一瞧,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嚇得他刷地坐起身。

“李家孩子了不起啊。”劉徹拍拍他的肩膀,“我們都上不去,隻能乾著急。難為你也如此豁得出去。聽說你的愛人還在塵世等你呢。”什麼、什麼愛人。李俶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八卦傳到了什麼地步,剛試圖辯解兩句就看到自己祖宗也在抹眼淚。“太宗、太宗,誒。”李俶手忙腳亂地掏手帕,“彆哭。”

李世民一擦眼淚一把把李俶抱在懷裡:“大收啊,我們李家就該是這種孩子。”

這邊正團聚著,李俶就感覺有什麼東西砸到了自己背上,反手一接是一麵小小的鏡子。

俠士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沒撈到你!要不是你身邊戰友和百姓希望留住你的念力太強,我到的時候你的七魄就散了!”

李俶挨罵也沒還嘴,默默又遞上帕子。俠士抽抽噎噎一擦眼淚:“這是不是李世民剛擦過的?”

“是。”

“能給我嗎,我要收藏。”

李俶無語:“行,太宗總哭,你可以慢慢收藏。”

俠骨無生死,何必有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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