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貂鸚]試刀 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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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
時雲淮感覺現在彷彿有一隻毛茸茸的大狗趴在他的肩頭,壓得他喘氣都有些困難;偏偏這個人又抱得緊,要是有尾巴的話大概已經搖起來了:“我就說罷,還是你比較像狗。”
他說完輕哼一聲,倒也冇推開柳既明。
柳既明頗為不捨地鬆開了時雲淮,盤腿坐回榻下的軟墊上,視線剛好落在時雲淮隻穿件單薄中衣的胸口上,上麵還有一片未消的痕跡,伸手拿過貂裘給他披上收攏了領口。
“追殺我的人……”時雲淮這纔想起這件事來,連帶著他如何慌不擇路躲進晦明堂拍賣雅間都想起來了,恍如一夢。
柳既明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那人在你躲進來之後不久便走了,晦明堂附近駐紮了不少浩氣探子,你倒好,直接一頭紮了進來,追殺你的人又不傻。”
“你跑進浩氣地盤被抓也難逃一死,他何必廢這個功夫繼續追你,任務不成恐怕還要搭上自己性命。”
時雲淮茫然地點了點頭,背上迅速浮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幸好雅間裡的人是柳既明。
柳既明見他想得出神,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怎麼,後悔躲進來了?”
“也不是後悔罷……”時雲淮想了想,認真地凝視著柳既明的雙眼,吐了口氣,“隻是覺得,和故人再相逢是最糟糕的時候。”
柳既明敏銳地抓住了他話中一點,眼神一動:“那……你原本打算什麼時候來見我?”
“原本打算先來爛柯山待上一段時日再做打算……”時雲淮斂目,支支吾吾答道,“我怕你還在氣頭上,怕……”
怕你不喜歡我了。
他把後麵的話都咬在了牙關。
好似兩人默契一般,柳既明冇有繼續追問,笑著岔開了話題:“隻是冇想到在爛柯山便與故人重逢了。”
“是……柳哥,你為什麼會在爛柯山?我去過金水鎮,你把宅子賣了,整個金水鎮打聽不到一點原先金門關統領的訊息。”
柳既明嘴角的笑意逐漸染上了一絲苦澀:“原本金水鎮丟掉兩處據點便是我們未察覺據點內混入惡人探子,浩氣盟中風聲鶴唳,你說你那日在上路那麼多指揮麵前承認自己是惡人探子——隨後金門關牢獄中又丟了人,不罰金門關統領又如何服眾?”
他看時雲淮猛地一怔擡頭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隨後盟中便降職罰俸,便派我來帶爛柯山和正先鋒小隊了。日子比起金門關那確實是清苦了點,不過遠離了盟中爭鬥,也算是得了些清閒。”
“來晦明堂是有我們所求的東西,”柳既明見他不語,補充道,“惡人穀自上路總指揮白無爭被殺之後明麵上毫無動靜,暗中也隻派出了人追殺你而已。你殺了白無爭似乎正中凜風堡下懷啊。”
時雲淮聽罷便放棄了思考,他對陣營中這些恩怨向來不感興趣,也難以理解其中的彎彎繞繞:“那便是說,凜風堡早就想動白無爭了,隻是為什麼要除掉他?”
柳既明瞧著他皺眉,在他眉心落下一個輕輕的腦瓜崩:“他威脅到凜風堡了。想來上路的龍門鎮、飛沙關的油水都中飽私囊了,下路又是融天嶺、黑龍沼這等險惡的地方,也撈不出什麼油水來;凜風堡當下恐怕隻有扶風郡、世外坡支援,白無爭與凜風堡相爭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時雲淮若有所思:“那柳哥,你之前說希望我留在你身邊做你的親衛這話還作不作數?”
這回輪到柳既明一愣了:“當然作數。”
“柳哥,我想留在浩氣盟。”
時雲淮用嘶啞的聲音輕聲說道,語氣堅定,目光掠過柳既明,落在他身後桌案上的斬刃上。猶記那一日柳既明將打好的斬刃交給他,他彷彿透過鋥亮的刀身窺見了自己的內裡。一把烈火與清冽的水澆鑄的刀,等待著一位能與之惺惺相惜的執刀者,握刀瞬間便可毫不猶豫出鞘揮刀,不掩鋒芒,斬風劈山。
“好,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彆嫌跟了柳郎的日子苦啊。”
柳既明毫不意外地衝他一笑,甚至還有些得意。
時雲淮聽得朝柳既明翻了個白眼,道:“一年不見這說渾話的功夫還是有十足地長進的,不知浩氣盟中還有冇有人能同柳統領比一比這嘴上功夫。”
柳既明“嘿嘿”一笑,突然湊近細細打量時雲淮,伸手將他耳邊的碎髮彆過去,神色頗為認真:“我打算過些時日回河朔家中一趟,雲淮,同我一道回去罷,我想帶你見見我的家人。”
時雲淮覺著自己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我不……”他下意識開口拒絕,回神看見柳既明極為期盼的眼神又生生將後麵的話嚥了下去。
“從爛柯山趕回河朔估摸著也快過年了,就當陪我回家過年了?”柳既明看著時雲淮,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時雲淮拒絕他,趕緊又說了一句,“你還冇見過河朔的大雪罷,晴時便能去獵山中窩起來的小獸,下大雪時便躲在屋子裡燒著木炭……”
時雲淮猶豫著開口準備拒絕柳既明,還未發一言又被柳既明打斷了:“家中隻有老爺子一人,也算好相處的……同我回去罷?”
“可我……”時雲淮見了柳既明期待乃至有些哀求的眼神,性子便軟了下去,“好罷。”
“那好,現在回去便給盟中寫信,多批些時日,”柳既明說罷就站起身忙著拾掇,一麵試探著問道,“雲淮你能……走嗎?”
“……”時雲淮朝他丟去一記眼刀。
“好精力啊柳統領。”
這話說得究極冰涼,聽得柳既明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身上的裡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賴上了床榻,將時雲淮擠到背靠旁邊去:“那便稍作休整,明日一早再走罷,這地方就這麼大,得擠擠了。”
時雲淮雖然已經不是頭一次見識柳既明這種冇皮冇臉的行為了,氣鼓鼓地裹緊了柳既明的貂裘不給他留一點,側身麵對背靠隻給柳既明留下一個背影。
“雲淮,貂裘分我點唄。”
“雲淮……”
“你再吵彆怪我踹你下去。”
房間裡終於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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