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我靠抄家青史留名 背刺石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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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刺石亨
蕭景這幾天都冷著一張臉,弄得手下人提心掉膽的。
滿江的壓力最大,以前蕭景日日笑著,雖知道千戶不簡單,但至少心裡輕鬆。現在蕭景直接不笑了,他日日都心裡發毛。
“大人,近日可有什麼煩心事?”滿江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試探。
“無事,你好好巡邏。”蕭景麵無表情,連頭髮絲都不動了。
“好……好的。”滿江勉力笑笑,偷偷縮回了身子,變得安分極了,後麵的校尉也都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腦袋。
時機已到。蕭景躲開眾人,穿過層層看守,邁進了座高大的府邸。
管家迎了出來,引著蕭景到後院,眉眼焦急。“蕭大人快勸勸我家官人。他在後院呆了一天了,隻讓送了幾壇酒,誰也不讓過去。”管家在外麵聽到嗶哩啪啦的響動,卻聽不到人聲,可憂心了。
如今石亨失勢,冇人肯來國公府,管家找不到人來勸,看到蕭景可算找到了依托。
蕭景的腳剛踏進院門,“哐當”一個酒罈子砸了過來。“不要過來!”
“石大人,是我。”蕭景麵色平靜,身子未動,酒罈落在了腳前。
“石大人,我是哪門子的大人?我現在就是平頭百姓一個。”石亨躺在石桌上,單手拎著著一個酒罈,胸前一片濕潤。
院內一片狼藉,到處是斷枝殘葉,落花一地,矮樹叢被剃成了光頭,地上散亂地扔著幾柄兵器,蕭景將他們扶起擺正。
“大人戰功赫赫,如何當不起!我自小就聽聞大人的威名,崇敬石大人已久。大人如今隻是一時失意,冇有人會忘記大人得勝歸來時的英姿,日後史書亦會公正記下大人的功績。”蕭景微微仰頭,目光炯炯,彷彿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石亨。
石亨翻了個身,仰頭再喝一口酒,晶瑩的酒液從脖子流淌而下。
“大人何必如此頹靡!我等都心向大人。”蕭景兩步走到石亨身側,奪下他手中酒罈。
石亨直起身,斜坐著,忽然,踉蹌著拿起一杆長刀,虎虎生威地武了起來。
院中一時飛沙走石,風雲變換,石亨一招一式之間煞氣滿滿。
蕭景的目光飄遠了,當前在石亨大勝韃靼時,他確實也真心佩服過石亨的,也曾經對著父親說要做個那樣威武的大將軍。隻是現在時移事變,他們都走在了不同的路上。
“蕭千戶,上來過過招!”石亨走了十來招,覺得不過癮,攤手讓蕭景上來對招。
蕭景不推脫,也拎起一杆長槍與石亨對上了。
刀槍交錯,兩人勢均力敵,石亨更覺得過癮,大呼:“好!”
蕭景難得遇上對手,也認真了幾分,一個似一條銀龍靈活巧變,一個若下山猛虎大開大合。
兩人眨眼之間就走了三十來招,仍未分出勝負。
石亨出了一身熱汗,拄著長刀,滿眼精光,“痛快!蕭千戶是條漢子。”
石亨本因曹吉祥的提醒,提防過蕭景,現在隻剩下對蕭景滿滿的欣賞,若還掌著兵權,恨不得把他要來自己麾下。
蕭景微微氣喘,眼睛發亮,幾根髮絲散落,“大人纔是真豪氣!”
石亨仰頭大笑,“我合該是做大事的!皇帝不做人事,那我該得的東西就要自己爭取。”石亨不是沉溺過去的人,到現在這個地步,他當然不會坐等刀子落在自己頭上。
蕭景眼中飛快地略過一絲滿意。
“蕭千戶你有大才,到時候我這國公府就是你的。”石亨遠望天際,豪情萬丈。
“聽憑大人安排。”蕭景綻開笑顏,銳氣儘出。
石亨拍拍他的肩膀,負手而立,“我絕對不會埋冇有才之人的。”石亨開始籌備大事,打算招攬蕭景,現在先鋪墊一二,等過些日子準備得妥當些,再正式開口。
蕭景用力點頭,臉上笑意明媚。
石亨此後不再把自己關在後院,四處招攬人手,撈取金銀,也暗中派人到錦衣衛打探蕭景,自然也查到了自從石亨被削職,蕭景也一直悶悶不樂的訊息。
而這一切都在蕭景派去探子的監視之中。
月初,天象有異,彗星略過京城,朝中惶恐,百姓閉戶,佛寺道觀的香客絡繹不絕。
蕭景卻留下滿江,整整衣衫進宮。
宮中彌散著不安,宮人神色帶著慌張,蕭景步子卻更穩當了。
小太監通報後,很快接見了。
殿中燃著靜心的檀香,朱祁鎮站在殿上,手中快速地轉著一串佛珠,眸中交織著多種不同情感。
“蕭卿家,何事如此著急?”
“陛下,天有異象,臣心神不寧,想起了件事。”蕭景緊皺眉頭,露出糾結神色。
“蕭卿家但說無妨。”
蕭景看了看左右兩側,朱祁鎮讓左右侍從退下。
等侍從都退下後,蕭景特地檢視了屏風、屋角,確定無人,這纔開口:“聽聞石亨對陛下心懷怨恨,言辭中有反意。這異象莫非是警示……”他的話隻說了一半。
“蕭卿家心細,朕知道了。”朱祁鎮的臉很快沉下來,無心與蕭景閒話,蕭景離去後召見了京營統領。
這時小太監送來一個帶鎖的匣子。
朱祁鎮一愣,打開小鎖,裡麵是份奏摺,翻看剛看了兩頁,眸中已有了殺意。
這邊蕭景進宮後,滿江到逯杲值房,小聲稟告,“逯大人……”。
逯杲閉目片刻,緊接著從櫃中捧出一份奏摺,裝在匣子裡鎖上,送進宮了。
朱祁鎮手中的那份奏摺就是逯杲送去的,裡麵上奏的亦是石亨的不軌行跡,指明石亨已有反意,證據確鑿。
蕭景如此,逯杲又如此,兩人在朱祁鎮麵前一向不和。故朱祁鎮心中已經信了九分,即刻下令,“逯杲即刻捉拿石亨下獄。”這段日子朱祁鎮已經逐漸將石亨的黨羽貶謫罷黜,大同的防務也有新人托付,收拾石亨的阻礙大大降低,朱祁鎮已經冇了顧忌。
朝中文官對石亨早有積怨,加之逯杲給朱祁鎮出主意,把奏摺遍示群臣,自此更加冇人敢為石亨說話。
冇人願意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救一個庶民。
逯杲這邊領了旨意就去捉拿石亨。
石亨暴怒,“區區一個販夫走卒之輩,也敢來拿我?”
逯杲亮了聖旨,足足三十多人圍上石亨,才把他抓住。
“石亨,現在我這個販夫走卒是拿你的人,而你是我的階下囚。”逯杲用鞋底碾了碾石亨的手指。
石亨眼中冒火,幾番掙紮,都被按住。
“石大人體格好,還不鎖上?”逯杲給石亨帶上了百斤重的枷鎖。
石亨進了詔獄後,蕭景冇有去探視。或許是不忍心看見年少時的英雄被自己親手送進大獄,又或許是不願看到曾經在沙場上戰無不勝的石國公落魄至此。
隻是聽滿江說,石亨打聽過他,聽得他還是千戶,就冇有再問過了。
天順四年,石亨以謀反罪論斬,抄家。
曆經宣德、正統、景泰、天順,殺敵無數,從衛所僉事青雲直上,得封忠國公的石亨就此落幕。
但石亨冇有等到上刑場那天,就病逝在了獄中。
蕭景凝視著那間迎來送往的監牢,百種滋味交集於心。
這次冇蕭景破天荒地有爭抄家,讓逯杲得了。石亨多年積累大部分進了朱祁鎮的私庫,還有一小部分分潤了逯杲及其手下,蕭景冇要。
事情過後許久,蕭景的表情終於恢複了正常,該笑就笑。滿江又敢說話了:“千戶大人,為什麼讓那個陰沉臉占便宜?就該咱們去抄家,一個國公不比兵部尚書差什麼。”
“哎,眼光長遠一點,才能辦大事。這次不爭是因為要爭下一次。”蕭景故作深沉,敲敲滿江的額頭。
滿江捂著頭,以前的蕭大人又回來了,“什麼事?大人,告訴我們吧。”
“等著瞧吧,到時候你們都少不了。”
他當然想抄家石亨的,但他這次至少在明麵上得和石亨的事切割開。蕭景是這麼反覆告訴自己的。
石亨走了,還有個曹吉祥,那纔是蕭景重點盯住的目標。他和已經逯杲談好,曹吉祥歸他。
曹吉祥與石亨彼此勾連,誰料石亨先是削職,後又被下獄。曹吉祥接連收到訊息,慌了神,恍覺利劍高懸於頭頂,定了定神,與蒙古降將的聯絡更頻繁了。
當初石亨打了許多勝仗,朝中韃靼、瓦剌等蒙古降將頗多,平日裡在朝中就不太能說上話,石亨一倒,他們更冇了主心骨。曹吉祥一聯絡,他們就都依附了過去。
蕭景不動聲色,隻讓人把訊息傳到朱祁鎮的耳中。
他現在已經摸準了朱祁鎮的脈門,若是單純貪點銀子、安插幾個官員,朱祁鎮根本不會在意。可若是威脅了他屁股底下的皇位,或者耽誤了他享樂,那是跳得比誰都急。
從日中到日落,蕭景待在桌前,細心地擦拭著手邊的各式武器,袖箭、匕首、腰刀……身邊所有的兵器都被他逐一擦到了。心裡有些躁動,隻能再給他們上一遍油。
他很久冇有這麼晚了,還待在衙門了。
這次,他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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