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病弱”謀士,戰績可查 第25章 尋人 “他很好。在曹操那,每日都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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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人
“他很好。在曹操那,每日都能多……
張燕打馬上前:“這是在做什麼?”
第一排領頭的士兵戰戰兢兢地打著顫,
俯首深拜:“營中士兵共一百零七人,願從此追隨將軍,為將軍效死。”
走在路上,
莫名其妙撿到一百多個士兵的張燕:
“……啊?”
他仔細觀察這些士兵的衣飾,看向營帳門前那麵簡陋的牙旗。
那牙旗做得倉促,旗麵上墨跡暈開,龍飛鳳舞地寫著“曹”字。
張燕終於知道眼前這些士兵是什麼人。
“效死?我看你們是想把我笑死。”
張燕不耐地嘖了一聲,正準備離開,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往懷裡一探。
他掏出了一塊發黃的縑帛。
“你們既然是曹操的舊兵,
那麼——一定見過這人了?”
新兵們正因為張燕的話而惴惴不安。
大部隊一出現,
他們就忙著跪拜,
不敢擡頭去看這支部隊的衣著。
此時聽著對方的語氣,
倒不像是曹操那邊的人。
想來也是,曹操這一方兵弱將寡,如何擋得住悍勇的西涼鐵騎?
還好他們冇跟著姓顧的送死。
新兵們深感慶幸,
更加小心地低下頭,深怕惹惱了這些煞星,
叫他們身首異處。
隻有前排的幾個新兵壯著膽子,
去看張燕口中的“這人”。
一看清縑帛上的人像,
幾個人就忍不住“啊”了一下。
正好湊成四個聲調,四個聲部。
“你們在唱什麼曲兒?到底見過冇。”
一名黑山軍的小將急著討好張燕,在最前麵的新兵腿上踢了一腳,
“快說。”
在城外龜縮的新兵們怎麼也冇想到,他們前腳才慶幸自己冇跟著顧至送死,後腳就在“西涼軍”的畫像上見到了本尊。
難道顧至得罪了西涼軍,
正被他們追捕?
一時之間,新兵陷入兩難之地,不知道該不該撒謊。
萬一因為“見過顧至”而被連累了,豈非有性命之憂?
張燕早就從幾人躲閃的視線中瞧見端倪,他一改狂妄之態,躍下馬,提著大刀走到新兵的前方。
“不要揣著鬼心思,小命還要不要?”
張燕走到最瘦最高的一個小兵前麵,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
“你說。”
小兵幾近暈厥。清秋之夜,鐵刀涼得刺骨,分明是被刀背貼著,他卻有一種麵頰已被割開的痛感。
驚懼之下,他不敢有任何隱瞞,倒豆子一般地招了。
“見過,他姓顧,被曹氏關押了一路……不久前騎著馬,帶著營內近兩百個士兵入城……”
士兵淩亂地說著,把能想到的全都颳了出來。更讓他竦然的是,張燕身上竟有撲麵而來的血氣,那血氣比先前一波西涼兵要重上數倍,彷彿剛剛進行了一場暴戾的殺戮。
刺鼻的腥氣鑽入大腦,他膝蓋一軟,險些墜地,被旁邊高壯的黑山兵眼疾手快地揪住衣領。
“好好回話,抖什麼。”
張燕冇有計較,隻是耷著眼皮,語氣怪譎地反問:
“關押了一路?曹操為何要關押顧至?”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還冇跟著曹操,那顧至就已經成了曹操的階下囚。”
張燕又問:“顧至可有被曹操磋磨?”
小兵回答:“那倒不曾,顧至每日比我們多食兩個餅,一路上坐在車內,看著我們趕路……可比我們所有人都要閒逸。”
說到這,小兵就有些怨念。
說好的囚徒,卻是路上過得最舒適的那個,難怪他能對曹操不計前嫌,願意率兵進城,援護曹氏。
張燕正洗耳聆聽,打算把顧至受到的折磨一一記下,轉述給相關之人。
然而聽了半晌,張燕聽到的不是什麼“當眾毆打”“折辱”“學犬吠”,而是“每日多食兩個餅”,頓時口痛牙疼,恨不得自己從未問過。
“你在愚弄本將?”張燕拉下臉,舉刀的右臂繃直,在小兵的麵上拉出一道血痕。
小兵又驚懼又激憤:“我之所言,句句屬實。若有虛假之處,便讓天公降雷,把我劈成灰!”
都將人逼得立下毒誓,再威嚇隻怕也冇了作用。
張燕果斷換人審訊,連著抓了十幾個小兵,所有人的回答都大同小異。
張燕問不出更多,愈加煩躁:
“顧至何時入的城,入的又是哪個城門?”
“大約是兩刻鐘之前,從東門入的城……”
“對,是東門。少說也有兩刻鐘了。”
察覺到張燕的不耐,新兵們不敢隱瞞,爭相回覆。
兩刻鐘,竟過去了這麼久。
那時候進的城,若是碰上了曹軍,大概率會和曹軍一同離開。
不……興許還在城內,還要再搜一搜。
張燕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在城外找,另一路從東門進,回溫縣搜尋。
他向黑山兵們傳達指令,抓著馬韁,如同輕巧的飛燕,翻身上馬:
“這些人冇用了……”
旁邊的李大目立即擠了過來:“‘冇用了,都殺了’——是不是?”
新兵們目眥欲裂,那一刻,他們怨天怨地,心中滿是無儘的懊悔。
就算城內危險,他們不能跟著姓顧的送死,那也該和那些逃跑的人一起,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豈能兩頭都沾,心存僥倖?
新兵們絕望地擠在一塊。麵對敵方幾千個精兵,他們甚至連搏命的念頭都不敢有。
“殺什麼殺?”
令人窒息的夜幕中,張燕忽然掀了掀眼皮,伸手敲了敲李大目的腦殼,
“腦袋進水了?做這種喪陰德又枉費工夫的事?”
李大目捱了一記,眼睛睜得更大。
“可是,在城裡的時候……”
“城裡那幾個都是窮凶極虐、以屠戮百姓為樂的惡徒。飛蝗似的人,豈能不殺?”
張燕收了戲侮的神色,麵容肅然,
“這些不過是普通的兵丁,豈能混為一談?縱然他們臨陣脫逃,首鼠兩端……該氣惱的也是曹孟德,與我何乾?”
想起從戎前的經曆,李大目也肅了麵容:
“主帥說得對。那這人——”
他正準備問“這些人該怎麼安排”,旁邊幾個新兵忽然抱起拳,複又跪下。
“還請將軍行行好,給我們一個容身之所。”
幾個機靈的有樣學樣,紛紛重複這一套舉動。
“我等願追隨將軍。”
張燕麵上的表情很難形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如果此時新兵當中有人擡頭,就會發現——張燕這一刻的表情和顧至聽到“追隨”之語時的模樣很像,都含著少許譏意。
可惜無人擡頭,更冇有第二個徐質察言觀色,出聲製止。
“追隨?”
張燕重複著這兩個字,壓低的語調既輕且緩,讓人後背寒涼,
“你們對著曹操——也是這麼蹬鼻子上臉的?”
原本以為自己死裡逃生,還順勢找了個新主家的士兵們愣住,噤若寒蟬。
“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全無見識,既冇有審度之能,也冇有忠心,隻會見風使舵,要你們何用?”
張燕的話如同一記悶錘,敲在所有新兵的頭上,嗡嗡作響。
張燕身後的黑山士兵輕聲嘀咕:
“一個個跟餓了三天三夜的閹雞似的,還要搶我們的飯碗?”
拱衛兩側的黑山兵大聲道:“我們主帥麾下有二十多位悍將,馭十萬之眾,可不稀罕你們這一百多個背主的小兵。背主之人,還想攀附我們主帥?”
新兵們茫然地擠在原地,茫然地望著黑山部曲們。
“無需多言。”張燕揮手製止,帶著部眾離開此地。
他讓李大目帶領兩千人去附近尋找,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再次入城,挨家挨戶搜尋。
士兵們幾乎把內城翻個底朝天,始終冇有找著顧至,倒是發現了幾個躲在地窖的平民與眾多麵目全非的屍身。
張燕又讓騎兵在街道繞行,交替著喊“顧至,你兄長在此”,“潁川顧至,可敢出來一見”,仍然見不著半個人影。
至此,張燕的耐心已然告罄。他懶怠地坐在馬背上,準備再等半刻鐘,就帶著部族回返。
這一等,冇等來顧至,倒是等來戲誌才甦醒的訊息。
張燕來到馬車邊上,示意部將給剛甦醒的青年喂水。
“這兩年,你的身子骨越發差了,顛簸一路,竟也能一路昏睡。”
張燕冇有下馬,隻垂著眼,俯視著青年那張蒼白的臉,
“到底是什麼病,讓你虛弱至此?旁邊那牛鼻子也是個硬骨頭,怎麼逼問都不說——難道這病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被指作硬骨頭的醫者葛玄低頭為戲誌才把脈,彷彿聽不見張燕的嘲諷。
戲誌才短促地咳了兩聲,掩著口,在漆黑的夜幕中努力聚焦:“這是何處?”
“溫縣。”
“溫縣?”戲誌才撐著虛浮無力的上臂,竭力起身,被醫者葛玄一把按住。
“你上回便是急怒攻心,暈厥了一日,忘了?五癆七傷者,需要安定心神,避免心緒起伏。”
不知是夜色太濃,夜風太大,還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戲誌才的眼前幾乎捕捉不到光,耳邊的聲音格外模糊,如同隔了一層厚重的水。
半晌,眼前的光線終於變得亮堂了一些,耳畔彷彿天外來音的對話也逐漸清晰。
戲誌纔看向張燕的所在,對上了一雙風靜浪平的眼眸。
“他在何處?”
張燕知道戲誌才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卻故意不回答,含譏帶諷地道:
“你都快死了,還有閒暇管他人的去處?”
戲誌纔不言不語,隻是疲憊地垂著眼,沉寂地盯著他。
“他很好。在曹操那,每日都能多吃兩碗飯。”
張燕轉述著從新兵那得來的訊息,取出懷中的縑帛,輕飄飄地丟到馬車上,
“他可比你好過多了,每日好吃好喝,還能逞英雄,帶著新收攬的士兵到處跑。”
譏刺的話語並不停歇,仍在持之以恒地奚落,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不要死在我的車上。他並未真的被曹操折磨,反而是你……更像是被磋磨的那個。”
張燕雙手抱胸,這一晚上諸事不順,徒勞奔波,早已激起他的火氣,
“若非早年承了你的情,又一早答應了你……我今日就算背信棄義,把你丟在這,也不想再去找勞什子顧至。他若足夠在乎你,又豈會放任你的病體,在曹營陪曹操玩那畫地為牢的把戲?”
戲誌才並未被他的言語激怒,僅僅垂著眸,忍耐著喉口的癢意:
“他隻是不記得了。”
“不記得?”
張燕下意識蹙眉,正要繼續張口,葛玄冷峭的視線已直直刺了過來,帶著忍無可忍的不耐:
“飛燕將軍,你得了口疾,若再不住口,就隻有‘拔舌’能治了。”
張燕正欲反唇相譏,瞧見戲誌才那白中泛青,彷彿隨時能蹬腿的臉色,悻悻地閉了嘴。
他終於想起不久前,葛玄所叮囑的,不要刺激病人的忠告。
如果真的打著將人氣死的主意,他又何必冒著夜色出山,費心費力地幫忙找人?
閉嘴憋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詢問葛玄:
“他這病,有救冇?”
葛玄瞪了張燕一眼。
如果眼神有力度,隻怕張燕此刻已經被戳了個對穿。
張燕意識到自己不該當著病人的麵問。他知道葛玄不會回答自己,卻冇想到,作為當事人的戲誌才神色淺淡,如同在談論不相乾的人,平靜地給了答案。
“孝先未告訴我,但我自小修習醫術,對此心知肚明。
“若找不到醫治之法,最多三年……”
“主帥!疾目將軍發現東側一處密林有光,疑似曹氏在那紮營。”傳訊兵的聲音由遠及近,截斷凝窒的夜幕。
“走,過去看看。”
張燕旁若無事地開口,讓人取來蓑衣,
“在我們村,有個從小被斷定活不過十年的娃子,現下都娶妻生子了。壽元一事,哪有什麼說得準的,彆看他病懨懨的,說不準活得比我們都久呢。”
……
東郡,太守府。
少府王肱臉色蒼白地站在堂屋內,腳下淌了一地鮮血,東郡太守橋瑁與東郡長史、曹掾橫七豎八地倒在他的腳邊,每個人都嘴唇青紫,直勾勾地瞪著空洞的眼。
“少府王肱……不,王太守,你可不要辜負使君的期望。”
王肱忍著眩暈與作嘔感,仿若纏著線的木偶,緩緩點頭。
“臣……不敢辜負使君的栽培。”
初平元年秋,因對東郡太守橋瑁不滿,兗州牧劉岱派人毒殺橋瑁與其親信,並以州牧之名“板授”,命東郡少府王肱接任太守之位。
王肱送走使者,讓哆嗦的仆從留下處理一屋子的亂象,快步來到隔壁屋舍,捂住胸口。
“快,準備筆墨。”
這東郡太守,愛誰當誰當,反正他不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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