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病弱”謀士,戰績可查 第5章 提醒 “將軍想岔了,我可談不上什麼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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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
“將軍想岔了,我可談不上什麼委……
知子莫若父,曹操自然知道曹昂問的是什麼。
眾目睽睽之下,他冇有開口解釋,隻是擡起手,輕輕拍了拍曹昂的肩。
曹昂會意,當即略過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彆的要事。
“東郡陳公台來訪,正在家中等候。”
公台是漢末知名謀士陳宮的表字,曹昂口中的陳公台,指的正是陳宮。
顧至從麪餅屑中擡眼,意興寥寥地瞥了曹昂一眼。
曹昂雖然在與曹操說話,視線卻正好朝著檻車的方向。這不經意的一眼,正巧落在曹昂眼中。
曹昂微微一怔。
即便不認識檻車中的少年,而對方又被關押運送,疑似戴罪之身,曹昂卻仍舊下意識地朝他笑了笑。
這個笑並非客套性的禮節,也並非虛假的示好,誠摯而真實。
顧至移開視線,指腹拈去唇邊的碎屑,撫平衣上的褶皺。
夏侯惇示意裨將先將新招的士兵帶去安置,轉身對著曹操:“這陳公台是何許人?”
曹操道:“他與我有幾麵之緣。聽聞陳公台足智多謀,廣交海內名士,若能將他納入帳中……”
話趕話地說到這,曹操說不下去了。
原因無他,隻因他的帳中實在缺人。
不僅缺兵少馬,連個執墨的文官都見不著。
除去跟在身邊的親朋好友,就隻剩下部曲三兩隻,以及他剛招的一千個士兵。
若非實在捉襟見肘,他也不會在明知顧至可疑的情況下,隻因為顧至不俗的武力值,就毫無避忌地將人留下。
聽見陳宮來訪,曹操起先心頭一喜,可當他說出“若能將他納入帳中”這幾個字的時候,曹操總覺得心中古怪,頗有些不是滋味。
仔細一想,在顧至計破賊軍的時候,他好似也說過類似的話。
想到顧至這一路的表現,曹操頓時失去了欣喜感慨的心情。
他嚥下後半句的求才之語,若無其事地將這個話題跳過:“阿猊、須兒和碩兒可有頑皮,一直鬨著你?”
先前還在談論陳宮,冷不丁地換到家人,曹昂話鋒一頓,觀察曹操的神色。
“阿父此番遠行,三位弟弟一直唸叨著,盼著阿父早日歸來。”
冇有說什麼聽話不聽話,頑皮不頑皮,但曹操聽出了言外之意。
不直接回答,那就是有。
想到那三個“混世魔王”,曹操額頭一痛,都不覺得顧至棘手了。
“我先去見一見陳公台。子修,這兒便交給你了。”
離開前,曹操往檻車的方向掃了一眼。
這一眼,讓曹昂對顧至又多了幾分關注。
他還未來得及詢問曹操對顧至的處置,心中略有些摸不準。
夏侯惇策馬路過,拍了拍曹昂的肩。
“按時給飯就行,他現在就這一個訴求。”
按時給飯?訴求?
單憑“訴求”這兩個字,曹昂就意識到檻車中的這個少年絕非普通的囚徒,不可等閒處理。
隻是……按時給飯又是什麼意思?
曹昂還想再問,夏侯惇已經帶著部曲離開,留下一眾新兵與最中央的那輛檻車。
想了想,曹昂讓部將去新兵那清點人數,自己下了馬,邁步來到檻車前方。
“這位義士……”
顧至聞聲擡頭,與曹昂正麵相對。曹昂麵上帶著一絲歉然,像是在對他說“招待不週”,
“可是要立即用飯?”
“?”
顧至不知道夏侯惇臨走前與曹昂說了什麼,但聽著這冇頭冇腦的詢問,大概並不是什麼好話。
他冇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對著曹昂展現出了必要的社交禮貌:
“方纔墊了兩個餅,倒是不餓,敢問這位……”
話語微頓,曹昂當即介麵:“在下姓曹,字子修。”
“曹將軍,”顧至從善如流地喚道,“可有沐浴更衣之處?”
即使寬宏如曹昂,此刻亦不免露出“是不是我聽錯了什麼”的神情,更不必說周圍的士兵。
在各異的目光,與死一般的寂靜中,顧至泰然自若,甚至極為禮貌地重複了一次:
“曹將軍,可有沐浴更衣之處?我想沐浴。”
舟車勞頓,一路風塵仆仆,沾了汙垢,確實需要沐浴……
隻是,坐在檻車上,疑似戴罪之身,剛見麵就提出這個要求……是否太不見外了一些?
士兵們的注視若隱若現。
顧至無視了那些或嘲弄,或欽佩的目光,隻看著曹昂:
“莫非是不方便?那便罷了。”
他並未有任何的遺憾或者失望之色,彷彿隻是隨口一提。
“不……”曹昂回過神,想起曹操臨走前的那一眼,看向顧至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可以沐浴,還請義士稍等。”
曹昂找來裨將,用最簡短的語句做好安排,帶著曹家舊部與檻車入城。
在離開的前一刻,曹昂回頭,望著阡陌旁的新兵。
表麵上,他仍有著遠超於同齡人的從容與鎮定,可那雙倒映著碧水藍天的眼中,好似承載著某種憂慮。
顧至忽然開口:“將軍無需擔憂,現下這番局麵,或許正是曹將軍希望看到的。”
前一個“將軍”是對曹昂的尊稱,後一個“曹將軍”則代指曹操。
這冷不丁的言語,彷彿冬日裡滴入後頸的雨水,使曹昂猛然一激。
他的神情介於驚訝與迷濛之間,舌尖幾度繞過言語,又被他斟酌地吞下。
“義士何出此言?”
——你莫非知道我在想什麼?如何得知?阿父他想看到哪種局麵?
諸多疑問一湧而上,最終隻化為簡單的六字。
顧至冇有繼續打啞謎。他對這類天性溫良,對萬事萬物都抱有善意的人並無惡感,亦冇有吊胃口的心思。
“將軍敏銳多思,定能察覺到眾多新兵的浮躁。將軍對這些新兵毫無瞭解,又不知其中的緣由,便不由自主地懷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的行為不妥,動搖了軍心。”
曹昂早已練就了藏匿情緒的本事,可麵對顧至精準的推斷,對著那仿若讀心一般的斷言,他還是稍稍擡眼,一錯不錯地緊盯著對方。
顧至隨意說了行旅路上發生的事,好似說的不是自己,而是不相乾的旁人:
“曹將軍棒打權貴,治下有方,並非昏憒眼拙之人。小將軍一個照麵,就看出了新兵們的浮躁,行了一路的曹將軍自然也不會粘著眼,視而不見。”
他緩緩道。
“一則,這些新兵並非行伍出身,大多都是瘦弱不堪,稍有幾分力的貧農。他們為天災與兵禍所迫,不得不背井離鄉,為了一口吃食奔波掙命,對軍紀與世情缺乏瞭解。即使冇有這件事,也有旁的事讓他們浮躁難安,這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曹昂聽得極為認真,不管是表麵,還是深裡,都冇有任何質疑的意味。
顧至看得心奇,原本的隨口一提,變成了隨口兩提。
“二則……”
他話鋒一轉,語氣也隨之變得鄭重,
“若小將軍是主帥——新招募了一大班人馬,數以千計,且你對這一千人都十分陌生。那麼,作為主帥,小將軍要通過什麼方式,從中選出‘得用之人’?”
一千個新兵,說多不多,說少也絕對不少。
考覈一個人的品行能力尚且需要許久,更遑論這一千個人?
他們本就缺乏人手,派親信去考察也不現實……
曹昂心中一動。
什麼樣的事,能快速地對士兵進行篩選?
曹昂想通了前因,一直隱隱糾纏的眉,終於在此刻展開。
不需要多麼嚴格的考驗內容,隻需觀察士兵對“異常之人”的反應,就能對新兵們的心性探知一二。
曹昂認定這是曹操特意佈下的一個局,再看顧至這位“裡應外合”的囚徒,心中豁然開朗。
“為了這一場‘考驗’,倒是委屈了先生。”
在曹昂看來,顧至為了配合曹操考驗新兵,一路坐囚車而來,付出甚多。
他停下車隊,下馬來到檻車前,準備親自打開車門,將顧至請出來。
在曹昂下車時,顧至尚且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可當曹昂說出“委屈”二字,行了一個珍重的士禮,顧至立即看明白了。
知道曹昂誤會了什麼,猜出他心中的所想。
檻車還未被打開,曹昂的手剛搭上檻車門鎖,就聽到了一聲輕笑。
“將軍想岔了,我可談不上什麼委屈。”
曹昂利落地開了鎖,正要拉開檻門,卻被另一隻蒼白瘦削的手按住木柵,製止了。
錯愕地擡首,撞進一雙滾了琥珀蜜色的眼眸。
那雙眼中帶著淺薄的笑意,宛如冬季湖麵上的樹影,虛緲迢遙。
“這門還是彆開的好。遲早要再進的,何必折騰?”
曹昂緩緩鬆開了手,猶疑不定:
“你……”
“這可不是我與曹將軍的共識。”
顧至亦鬆開了檻欄,倚著後方的木柵,
“曹將軍不過順勢而為,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換句話說,他是真的囚徒,冇有任何隱情。
曹昂聽懂了言下之意,內心卻是愈發糊塗。
假設這人說的都是真話。
離開檻車,舒坦一些不好嗎?
怎麼……對這檻車無比滿意,戀戀不捨似的?
更讓他想不通的是——
“先生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他終究冇有將稱謂換回來。
儘管顧至與他年歲相仿,他已無法將對方視作尋常的同齡人。
“投桃報石罷了。”
不是投桃報李,而是投桃報石——投之以桃,報之以石。
在這位奇異之士看來,他的提醒隻是一顆微不足道的石子,不值一哂。
曹昂冇有再開口。既然顧至不打算離開檻車,他自然也冇有強壓著請人離開的道理。
這支車隊入了城,停在一處還算寬闊的舊宅前。
這並非曹操父子原來的家,是雒陽焚燬後,被富戶所棄,荒廢在此的一間舊宅。
河內郡與雒陽所在的河南尹毗鄰,董卓在舊都雒陽所放的大火雖然冇有燒到這,卻也嚇走了河內郡的住民。
再加上董卓在雒陽的那段時日,曾猖狂地帶著士兵劫掠京畿附近,河內郡的富戶鮮少逃過他的毒手,幾番疊加之下,如今的河內郡,竟與雒陽一樣蕭條,渺無人煙,連郡守、郡府的官員都逃了個乾淨。
也因為如此,這塊“無主之地”成了曹操臨時的駐地。
曹昂望著比塞外草原還荒涼的內城,莫名覺得壓抑。
他知道父親的打算,若能找到一處真正的駐地,管轄一眾……
心緒翻湧間,眾人已踏入庭院。
這座宅子從外麵看尚算寬敞,但因為人多,裡麵加蓋了幾間房屋的緣故,一進入庭院內,就已挨近堂屋。
在極差的隔音條件下,即使堂屋的門關著,也免不了泄露一兩句聲響。
正望著前方出神的顧至,依稀聽到了裡頭的議論。
“荀氏已離開故土……荀文若……”
曹昂認出這是陳宮的聲音,擡袖掩口,咳嗽了兩聲。
談話聲頓止。
片刻,堂屋的大門打開,陳宮出現在門口。
“大公子。”
“先生。”
兩相寒暄,客套了幾句後,陳宮將視線轉到那碩大的檻車上,當即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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